林友臣一愣,沒想到林雅琪這麼會轉移話題。
“自然是不能讓司務大人住在林府……”林友臣想說的是他們林氏支行尚且有容身之地。
林雅琪卻一拍手,“這不就得了,所以小叔切莫說些留人的話了,我們林氏哪裡還有資格留那等大人物。”
她抓着重點,強調她與林友臣同性,便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主家沒落,林友臣這支分家也別想好過。
林友臣哪裡聽不出來,一臉鐵青像是吃壞了東西。
林雅琪卻是嗅到一陣飯菜的香氣,然後想起來自己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小叔準備得如此豐盛,不會是想要討好虞夫人吧?”林雅琪輕笑,身姿曼妙。
“怎麼會?”林友臣連忙否認,這才意識到自己在主家設宴擅自招待虞夫人的行徑不合規矩。不過林家都倒臺了,哪裡還有什麼規矩可言?偏偏這林雅琪跟毒蛇一般,揪着他的把柄,讓他進退兩難。
“大小姐這幾日可謂是翻雲覆雨,力挽狂瀾。我大哥要是知道了,想必就算上路,也會走得安詳。這些飯菜,自然是犒勞大小姐的。”
林友臣使了個眼色,旁邊的侍從會意,三兩步上前說道。“老爺,時候不早了,咱們該回了。”
林友臣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城北剛進了一批貨,還沒來得及清點,大小姐奔波勞頓,小叔就不打擾大小姐歇息了。”
說完腳下生風,快步離開主家大院。
春心有些猶豫,怯弱地喚了一聲“小姐”。
“嗯。”林雅琪若有所思。林友臣拉攏虞夫人絕非他本人的意思,林友臣不是傻子,不會知法犯法刻意在這個時間點上來跟林雅琪發生摩擦。
這隻能說明,顧言心存忌憚,所以纔會派遣林友臣往槍口上撞。林友臣不情不願,生怕林雅琪揭露他與柳氏醜事,纔會推說是給大小姐準備的晚宴。
能讓知府大人畏懼的,國郡大學士,趙明來。
林雅琪心中的江海雲霧退散,水眸中驟然清明。
“小姐,這……”春心指着滿滿一桌的珍饈佳釀,吃驚地合不攏嘴。
“去喊我娘,一起用膳。”既然是林友臣孝敬的,怎麼着也不能浪費了。更何況她與春心終日忙碌,焦頭爛額,確實應該好好犒勞一下自己了。
王氏看到這些熱氣騰騰的飯菜大吃一驚,聽聞是林友臣準備的更是驚得拿不起筷子。
“孃親不用拘謹,雖然小叔爲人惡劣,但是這頓飯原本不是爲我們準備的,不會有事的。”林雅琪給王氏夾了一大塊桂魚,然後示意春心也坐下。
“小姐,這不合規矩。”春心猶豫着,嗅得飯菜香氣肚子也忍不住發出咕嚕的聲響。
大小姐對她是極好的,下人們就算是在主人食過飯飽,也要在主人家的同意下才能挑揀剩食。
“林氏經此變故,你還毅然留在我身邊,我與孃親,是早早將你當做家人的。”林雅琪將身旁的位置留給春心,又盛了香甜的米飯,親自爲她佈菜。
春心心下酸楚,眼眶盈盈,暗自發誓要爲大小姐鞠躬盡瘁,然後怯懦地接過飯食。
王氏和藹,慈愛地微笑着,對於女兒的行徑,從來都是無條件支持的。
“對了雅琪,你有沒有辦法,去地牢裡看望老爺?”王氏一想到林震,便有些悲傷地喘不過氣。
林雅琪手中的筷子頓了頓,“地牢裡都是重兵把守,尋常人家是沒有資格前去探望的。”
王氏略失望,不過很快收拾好了情緒。
“這也是常情,我前幾日在街邊遇見宋巡撫,他與你父親私交甚好,我拜託他去探望老爺。”
對於這位宋巡撫,林雅琪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
“哦?宋巡撫怎麼說?”林雅琪不緊不慢地咀嚼,聽王氏把話說完。
王氏談及此事,有些孩子氣地喜悅,眼神中閃過明媚的光。
“巡撫大人說有機會便會去探望老爺,昨日我又偶遇巡撫,他說已經去地牢探望過老爺了,老爺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林雅琪冷冷重複道。
王氏被她的態度嚇到,“怎麼了?雅琪。”
林雅琪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面露冷色。
“孃親許了那宋巡撫什麼好處?”
王氏慚愧,神色有些躲閃。
“並不是很多,只是將你父親贈與的那些首飾拿去變賣了,聽說收買地牢的守衛要不少錢財。本就是老爺的東西,換來老爺的消息,自然是不可惜的。”
林雅琪也知曉她思君心切,纔會輕易上當受騙。這些天林雅琪也在打探消息,若不是地牢把守森嚴,就算是皇親國戚也是要得到批准才能與親人見面的,怎麼可能會被這點銀兩收買?更何況區區一介巡撫,哪裡來的這般本事?
這些話林雅琪不會當着王氏的面說出口,只是提醒道,“這位宋巡撫,孃親還是不要接觸了。”
若只是搪塞王氏還好,但是宋巡撫不是不曉得林府近況,還想着法子套婦人家的錢財,可謂是無毒不丈夫。
王氏大概是猜到了自己上當受騙,林雅琪沒有點明而已。
“孃親不用擔心,有機會的話,我會親自去探望爹爹的。”林雅琪嘆一口氣。
本來是不報任何希望的事情,見過虞夫人後,林雅琪突發念想。
司務府的通行證,可比一介巡撫有用太多了。
王氏眼中死灰復燃,順應得點點頭。
食過飯飽,林雅琪安排好葉新坊跟茶行的事務,回到自己的小院。
孤冷凌留下的內功心法她翻了大約有七八遍,雖然詳略得當,但是演練起來並不容易,硬生生把舞槍弄刀的架勢練成旱丫子下水。
半盞茶的功夫,林雅琪宣佈放棄。
閒來無事,翻出那紙婚書,看過便一笑了之,仔細跟內功心法一併收好。
第二日,虞夫人派人來傳,國郡大學士與知府大人遊湖採學,怕是要等他辦案還需得幾日。
林雅琪卻不着急,顧言有的是辦法壓下來這件事,現在要緊的,是穩固茶行藥鋪。
茶包一時興起,終究不是熱久之風,漸漸散去,歸於平靜。林雅琪適時讓張掌櫃推出花茶系列,一時間深得閨閣女子的青睞,茶行收入穩定。
這日林雅琪正在茶行忙碌,林友臣突然帶人來,也就是寒暄了幾句,跟林雅琪打了聲招呼,說是關心主家經營,轉悠了幾圈便走了。
春心心生警惕,“小姐,要不要派人跟着他?”
林雅琪點點頭,“派個機靈點的,跟到橋頭便回來。你們,去後院幫忙。”她隨手指了幾個身體強壯的,讓他們幫忙搬運茶葉。
後院的人手卻是足夠了,張掌櫃不明白林雅琪的用意。
晌午過後,林雅琪翻閱賬簿有些倦意,便找了一處小院命人搬來躺椅小憩。忽聞一陣喧鬧之聲,吵得她頭昏腦漲,蹙眉醒來,喚來春心一同前去。
“怎麼回事?吵吵嚷嚷不成體統!”春心發問。
林雅琪隨後碎步踱來,看到一絡腮大漢跨門攔客,門外百姓指指點點。
林雅琪好看的眉皺成川字,“你是何人?爲何在我林氏茶行喧囂鬧事?”
“丫頭片子別來摻和!我告訴你們,這事沒完了!”絡腮大漢好不講理,乾脆坐在那門檻上,橫豎不放人進出。
春心大喝,“放肆!看清楚了,這位可是我們林府的大小姐。”
那絡腮大漢這才仔細打量着林雅琪,方纔見她嫋娜走來,便以爲是小家碧玉,沒承多想。
此時眯着眼目光大膽,林雅琪直視他的眼睛,不起波瀾。
“到底是女人家辦事,不靠譜。你們林氏全然交託給一介小姑娘,也算是沒落至此了。”
“你!”春心大怒,林雅琪制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