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先生,魏某公務繁瑣,時間不多,直接切入正題如何啊?”
魏同生在林君勱身邊時間較長,深得他的真傳,氣勢領先壓人一截。
“魏副官不愧是林師長的人,乾脆直爽。不過,方某好意提醒一句,你來找我辦的事,最好還是打發夢娘來談的好。方某,這個魏副官你懂。”
上次夢娘深夜造訪魏公館後,魏同生總覺得夢娘向他隱瞞了她與方平山的秘密,並不像她說的那樣,只是怕日本人的問題。
“方先生有所不知,我兄弟周玉成已經爲夢娘贖身,他們二人已結良緣。您萬不可惦記他人懷中之物,否則招來罵名可就得不償失了。”
不到萬不得已,魏同生也不敢祭出夢娘這法寶啊。
周玉成回來,還不撕了他。
“爲了大義,魏副官還是考慮考慮吧。”
方平山死死扣住夢娘這個環。
在自己的地盤上被人拿住七寸,魏同生甚感憋屈,又不想撕破臉皮,只好假笑着以說辭應付。
是夜凌晨三點,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魏同生。
來人是他派去看住夢娘小兵士,趔趄慌張地結巴道:“周夫人不見了。”
“什麼時候的事?”
“一個小時之前,我們是在相春茶樓附近被甩下的。”
魏同生心底一驚,相春茶樓是方平山的地盤,夢娘到底是沒有沉得住氣。
他馬上發電報給林君勱,並叫人守護着電話旁,一旦接通,立即彙報請示。
相春茶樓在月黑風高之中挑亮一盞如豆的光,看不到人影,魏同生的人在烏雲壓頂的夜裡埋四周,如幽靈般一點點圍攏靠近。
許久,有兩人人錦衣夜行,一前一後陸續相春茶樓。
方平山出身中統,似乎知道外面被人包圍,他卻巋然不動,在魏同生的高倍望遠鏡里根本窺不見他半分影子。
見鬼。
魏同生覺得自己被人耍了。
那間故意亮着的燈的房間,恐怕就是個幌子,故意用來誤導他而已。
人到底在哪兒呢。
魏同生在腦海中把相春茶樓的外部周圍仔仔細細地過了一遍,腦子閃過幾艘船的影子。
茶樓依水而建,他以前從裡面望出去,對面總是泊着幾艘烏篷船。
那是常見的水鄉景色,最好的掩飾。
他的人迅速靠近相春茶樓後面的烏篷船,果然,無垠的夜風中,船裡有人活動,水面泛着不小的漣漪。
“嚶嚶……嗯……嗚……。”
靜謐中,傳來女人輾轉牀底承歡的嚶嚀聲和酥媚入骨的喘氣,魏同生像被雷劈一樣站立不動。
他孃的。
老子三更半夜從溫柔鄉里爬起來救她,這女人竟然在這裡給他兄弟帶綠帽子。
待要回去,又覺得哪裡不對勁。
他硬着頭皮帶兵潛入水底,剛接近烏篷船,就被人拽出來結結實實下了槍摔倒在船板上。
上面埋伏的全是方平山的人,哪裡有夢孃的影子。
“魏副官,這麼冷的天下水,尋龍呢?”
方平山一身黑衣,冷颼颼地出現在他面前,老狐氣哄哄。
“追狐狸不小心陰溝裡翻了船,讓您老見笑了。”魏同生陰笑着道。
方平山拍了拍手,幾個殺手過來把魏同生的繩索,推到一間密室裡去。
“夢娘,夢娘……。”
站穩腿腳,魏同生就嘶吼起來。
地上的女子一縷不着,雪白的肌膚上全是刀痕,仰面倒在血泊裡,烏雲似的長髮凌亂一地。
像被人撕碎的花朵,在滿是血腥氣的房間裡漸次萎靡。
他身上溼漉漉的外衣裹住女子的身軀,試了她的鼻息,只剩一絲微弱在噏動。
方平山大約沒打算同他們完全鬧僵,魏同生抱着夢娘出來的時候,沒遇到阻攔,他幾乎是一路抱着夢娘跑進的軍醫院。
護士清理後才發現,夢娘身上後背和上的兩片肌膚被削掉了,慘得讓幾個軍醫手都發抖。
畜生。
魏同生還是太小看方平山了。
除了林君勱,留下來的他們幾個根本不是老狐狸的對手。加上董耀彥被上峰調查,他們的羽翼幾乎全部被斬斷。
林君勱收到國內的緊急電話,坐立不安,他自知樹敵頗多,怕他們藉機報復到他在國內的親人、親信身上。
“是不是國內出事了?”
喬若初在月子中,外人不敢把消息告訴她。
“天天都有事,你不是不知道。我已經鐵了心,哪怕不要什麼狗屁軍銜,也不會棄你不顧。除非你跟我回去,否則,我就辭掉職務,在這裡與你長相廝守,做一對平凡夫妻。”
林君勱抱着豐腴的愛妻,目光落在兒子熟睡的小臉蛋上。
喬若初推開他,眸中水光模糊。
何嘗忘記,她父親庶母的死,全和他脫不了關係;何嘗忘記,他拆散她的良緣,硬把她拉進他的紛爭,讓她從此沒有安分的日子。
“我是不會回去的。從前的日子,我不想再重複。”
父親和家人的死,她終究是無法釋懷的吧,有時候她會覺得,所有的人都是衝着她家的秘密而來的,就像父親活着的時候那樣戒備,那樣緊張。
雖然她至今都不知道喬家的東西到底流落到了哪裡。
林君勱重新把她箍進懷裡,硬朗的下巴抵在她的額頭,“若初,只要你平安喜樂,我願意放棄任何東西。”
他的雄心,他的壯志,娶了她之後,統統都依附於她的陪伴而存在,她不在身邊,他的日子頹廢而枯燥,了無生趣。
“你回去吧。以國家利益爲重。聽說國共要聯合抗日了,你這個時候離國不歸,難免會被人罵成耽湎女色,不顧大義之流。”
喬若初隱匿起小女兒的愛恨情仇,冷冷地曉之以家國爲人之道。
林君勱左右拿不定主意。
在法國滯留到過了農曆年,三月春暖,之前被的董耀彥突然被無罪,官復原職。
杭州警備司令下令對林君勱的事情既往不咎,額外寬了兩個月的探親假,一切都等待他回來再說。
事情過去後,林君勱在南京的人報信回來,說打聽到方平山來過南京一趟,私下裡去見了黨國的幾位大員和中統頭子徐恩曾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