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絕情老祖縱橫江湖,罕逢敵手,殺了不少當時的年輕俊傑,沒想到後來在餘福這個小地方栽了個大跟頭,死在了一個年紀不過二十的小道士手裡。
四十年後,連無雲機緣巧合下得了《絕情大法》,用千條人命暗中修習了“絕情十三劍”。是他讓連家莊聲名赫赫,也讓餘福從一個小縣城變成了一方沃土。
徐州中人對於連無雲的評價頗爲極端,有些認爲他殺人奪命,絕情滅欲,絕對是一個大魔頭。另一些人則認爲連無雲比起當年的絕情老祖,已經安分守己許多,至少他這些年從來都不理會江湖中事。
連無雲原本就只是一個平平凡凡的農夫,即便學了絕世武功,他的願望也仍然是一個平平淡淡的生活。
修煉《絕情大法》後,他變得少言寡語。除此之外,人命在他心中的份量也越來越小。對於連無雲來說,人命不過是和螻蟻一般的東西罷了。
爲了得到更強的力量,去捍衛自己的平淡生活,他用“絕情十三劍”殺了魚肉鄉里的惡少,從此便入了武道,成了四品武夫。而殺人一事也由此一發不可收拾,這些年他偶爾殺些奸惡之人,但卻也殺過不少無辜婦孺。
恐怕絕情老祖若是尚在人世,看到連無雲的修行方式也會捫心嘆道:鄉野之中多匹夫,誰言稚子不殺生。
一個不懂修行,不懂武道的人,就這樣憑着本能摸索,成了一品高手。
連無雲一生無悲無喜,也不懂情愛之事。直到後來,他爲了傳宗接代而尋了一個女子,生了一個男娃。然後他便殺了妻子,因爲她讓他動了心。
所以,他很少去管自己的兒子。這麼多年過去,他似乎只問過連城一句話。
你要習武嗎?
正是叛逆年紀的連城搖頭拒絕,並且發誓一生不沾武道,於是他隨儒教夫子學習多年,只等父親死後繼承家業。
可是,就在今日,連無雲臨死前的一掌,突然打破了連城心中的一道屏障。
絕情大法說絕情,可是到了最後,還是免不了留下一絲一縷的情。
爲了讓兒子能夠活下去,連無雲利用迴光返照設了一個局。先是利用假死一事引誘江湖中人上門,並且留下機會讓其中心懷不軌者潛入連家之中,盜取秘笈。
然後他便可以利用起死回生的那半個時辰,殺雞儆猴。同時也除掉了一品以下最強的敵人,而剩下的人,由連黃佐獨自對付應該不成問題。
可他沒有想到,會半路殺出一個攪局的薛芊芊,而連黃佐更是臨陣倒戈。
絕情的人,怎會有忠心耿耿的手下?
連無雲臨死前,終於明白了這一點。
現如今,連城是死是活,全憑天意。
沈不換和薛芊芊依舊藏在暗處一動不動,眼看着連黃佐挾持着連城進入了書房。過了不久,從書房中突然傳出兩聲悶響。隨後,一個面容被腐蝕掉,全身上下還冒着青色火焰的人影衝出書房,在庭院中瘋狂咆哮着。
竟然是連黃佐!
只過了數息時間,一代大宗師連黃佐便被這股怪火燒的煙消雲散,不留絲毫痕跡。
而連城也隨後走出書房,站在父親屍體旁邊,臉色終於有了一絲悲傷神色。
沈不換看到連黃佐的死狀,心中不由大驚,問道:“書房中果真有機關?”
薛芊芊皺着眉思考片刻,突然嘆道:“書房裡有機關,但是卻沒有秘籍!我原本就懷疑這世上到底有沒有《絕情大法》,直到昨日遇到了你,還有今日見過連城之後,我才終於明白。所謂絕情至極,便還是有情。就像辛計然將一身修爲盡皆傳給你一樣,當年絕情老祖臨死之際應是將畢生功力傳給了連無雲,纔會讓一個普通農夫有了一品功力。而連無雲則是又偷偷將功力傳給了連城,所以連城纔會變成如今的這副冷漠模樣。”
正在此時,連城突然撿起了屍體旁的那柄血劍,眼神忽然一亮,其中掠過一縷紅光。沈不換眯着眼睛看向連城,突然發現那個原本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郎,竟然隱隱有了進入武道的跡象。
“哈哈!”這時,潛藏在假山多時的劉天元終於按耐不住,現出身形,提起手中的鬼頭刀,獰笑着衝向了連城。
可憐連城方纔撿起血劍,即便對於《絕情大法》有了些許領悟,卻仍然還差的遠。連無雲當年可是殺了足足千人,才完全消化掉了絕情老祖留下的修爲,而如今連城卻只是初窺武道,對於招式心法等仍是一竅不通。
於是劉天元輕而易舉的便抓住了連城,笑道:“小子,交出《絕情大法》,別給老子耍小心眼。我可沒有連黃佐那麼愚蠢!”
此時,薛芊芊突然站起身來,說道:“該出手了,我會給你創造機會,你來殺掉他。”
話音剛落,紅衣薛如一道虹光般疾射而出,眨眼間便到了劉天元的身後。劉天元早就有所感應,口中發出一聲怒吼,放下連城,舉刀便砍向了薛芊芊。
百日之前,薛芊芊初入小宗師。百日後,她雖然不能一躍而上成了大宗師,但卻有了四百甲的功力,與劉天元倒也勉強能過上幾招。
而沈不換則是手持驚鴻,出鞘半寸,目不轉睛的看着薛芊芊。他知道自己的這一劍只能成,不能敗,否則自己便會死,更會害死那個紅衣翩翩的女子。
薛芊芊此次無刀可借,只能雙手如穿花引蝶般舞動,卻每次都能點到劉天元手中鬼頭刀的刀背,將其攻勢逐步緩解。
“哪裡來的小丫頭,不要命了嗎!”劉天元怒喝到,手中大刀揮舞的更加快速,時而如鶴,時而如虎。
不過薛芊芊彷彿有着未卜先知的能力,總能在關鍵時刻與殺機擦肩而過。這一切源於薛芊芊童年時苦行僧一般的修行,那時候小姑娘沒日沒夜的閱覽秘笈,背了足足三千套刀法。據刀聖所說,他便是靠着熟悉天下刀法,才能每一戰必定得勝,號稱刀中聖手。
薛芊芊雖然沒有刀聖那般驚天動地的用刀造詣,但是對付一把鬼頭刀卻是趁手無比。她早在昨日便查出了進入餘福的江湖中人,並且知道其中有三名宗師,其中一人用
劍一人用長槍,最後一人用的則是刀。
若是真刀真槍的正面廝殺,薛芊芊要想殺掉那名用劍和用槍的小宗師要花費不少力氣,甚至可能自己也要受到重傷。於是她今日故意闖入連家莊,打破連無雲的謀算,引得一衆江湖中人紛紛找尋《絕情大法》。而後又坐山觀虎鬥,眼看着最後只剩下劉天元這麼一個去而復返的宗師仍然活着。
只可惜,他用的是刀。
薛芊芊學刀多年,自然有一套專門對付刀的辦法。只見她素手輕輕壓在鬼頭刀背上,掌心有股引力將其緊緊吸附住,一時間竟然將劉天元的身形也給限制住了。
就在此時,沈不換手中“驚鴻”離鞘,一人一劍如離弦之箭射出!
劉天元見又有一個二品武夫出現,可自己手中的刀和持刀的右手卻盡皆都被困住,無奈之下只得運起內力狠狠的朝着沈不換拍了一掌。
不料,“驚鴻”靈巧一動,有驚無險的閃了過去。
千鈞一髮之際,劉天元突然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
他左手做刀,將持刀的右手手腕切斷,隨之擺脫了薛芊芊古怪之際的控刀絕技。而後,他左手握着“右手”,凌厲一刀剛好揚起,便要砍在正迅速衝來的沈不換身上。
“沈不換!”薛芊芊見劉天元擺脫了束縛,心中大急,可是沈不換此時此刻已經來不及收招,只能身隨劍走。
沈不換卻不心急,反而是越到危機關頭心思越細。他手腕上的“墨天祿”有一道白光劃過,進入沈不換的眉心處。下一刻,沈不換眼前的那把的鬼頭刀便變得慢了下來!
他在一瞬間算了這一刀一劍的各種可能,最後只得到了一個結論。
一劍換一刀,以命換命。
沈不換知道自己沒有別的選擇,因爲他曾與山鬼交過手,深知大宗師與二品武夫之間的差距。若不是薛芊芊爲他創造機會,能夠施展出“驚鴻”一劍,恐怕沈不換根本沒有靠近劉天元的機會。
眼看着沈不換與劉天元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手中刀劍也各自刺向對方的要害之處。沈不換眯着眼睛,忽的回想起辛計然當初的那一劍。
那一劍,“驚鴻”離開了辛計然的手,但卻斬斷了一顆龍頭。
於是,沈不換在生死之際突然撒開了手。
凌空御劍!
“驚鴻”隨着主人心意而動,在半空之中驀地飛出,徑直穿過了劉天元的心臟部位,然後去而復返,轉頭回飛刺在劉天元的背後。
與此同時,劉天元一刀劈下!
沈不換閉上眼睛,心想大宗師的全力一刀恐怕是要將自己劈成兩半了。
想不到,等了許久也沒有劇痛傳來。
但是卻有一縷幽香,一股鮮血,滴落在沈不換的身上,心上。
他睜眼,只見薛芊芊不知何時擋在了自己身前,雙手將劉天元的全力一刀封住,可惜卻只封住了小半力道。剩餘的大部分力道,則順着刀鋒深深砍入了薛芊芊的肩膀之中!
深入筋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