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十數日前辛計然將道行傳給沈不換,雖然十成最後只留下了一成,沈不換卻也憑此晉入二品武夫,成了江湖中略有本領的那一類人。
可惜在隨後的日子裡,沈不換空有一身二品功夫,面對的卻是更高強更厲害的對手。大小宗師有山鬼和劉天元,每一個都是心狠手辣的角色。
今日,他更是爲了救芊芊一命,破掉了珍貴的紫金道鼎。
也就是說,辛計然贈予百甲之力從此不見,“抱朴境”也隨之碎裂,沈不換又一次的落入了世俗之中。
不過他並不後悔。
清冷月光下,沈不換臉色依然有些病態的潮紅,而薛芊芊則是面色蒼白,應是因爲失血過多。這兩人面面相覷,一時間倒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沈不換靜靜躺在心上人的懷中,突然心想若是以後能這樣一輩子,就算讓自己當一輩子的四品武夫也是可以的。
薛芊芊卻是有些不同尋常,或是是因爲姑娘家情竇初開的緣故。她再也無法像平常那樣去對待沈不換,如今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因爲一看,就會臉紅。
“薛姑娘……嗯,芊芊……”沈不換結結巴巴的說道。
薛芊芊聞言也不生氣,只是擡頭看着夜空,似乎那裡有什麼寶物一樣,說道:“怎麼了?”
沈不換見她有些尷尬,便不再賴在姑娘懷裡,而是有些費力的坐起身子,輕聲問道:“你的傷勢怎麼樣了?”
“還好。”薛芊芊將左肩處的衣服褪下,露出一大片雪白肌膚,還有一道長長紅痕,“不知爲何,這次傷勢好的特別快。”
沈不換先是瞧了一眼傷口,見其真的癒合了,心中的大石這才落下。只不過,看完傷口後難免要看到其他的一些東西,故而一下子又變得支支吾吾起來。
“沒事就好,你那會兒嚇死我了。”沈不換說道,眼神飄忽不定,似乎又想看但又剋制着自己不要去看。
薛芊芊倒也沒讓他爲難,重新穿好衣裳,背靠着冰涼的石頭,突然笑道:“人們都說你是天煞孤星,看來真的沒錯。你走到哪裡都會發生一些不合常理的事情,譬如劉天元今日的壯士斷腕。”
沈不換一聽這話,頓時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則是內疚,說道:“對不住了。”
紅衣姑娘忽然露出一個明亮笑容,說道:“不過你也是個福星,每經歷過一次生死都會帶來莫大的福緣。”
說罷,薛芊芊素手清揚。
隨後,遠處樹叢便有樹葉紛紛盤旋着飛來,最後停在兩人身側。
沈不換看着散落一地的樹葉,滿臉不敢置信的神色,“這些樹葉,少說也得有六百多片吧?”
“是七百一十二片,而且每一片都能擊破一甲。”薛芊芊笑道:“原本來餘福就是爲了《絕情大法》,看看能不能找到破境的法子,想不到最後秘笈沒看到,但卻還是成了大宗師。沈不換,你其實不是天煞孤星,是個大福星。”
實在是想不到,薛芊芊在經歷這般生死考驗之後竟是終於突破阻礙修行多年的桎梏,並且一口氣登上了大宗師之境!
果然是九州之中當之無愧的天才,更無愧於刀聖後人這一稱呼。
沈不換看着這一幕,心中的內疚終於不見,並且打心底裡爲薛芊芊感到高興。只不過在高興之餘,他還是不禁想到,會不會是自己的那口心頭血起了作用?
想到這裡,沈不換突然記起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驚鴻”!
他左顧右盼,卻不見了視若生命的寶劍,一時間着急無比。
正在此時,沈不換擡起頭,發現薛芊芊的臉色很是古怪,於是試探着問道:“你看到‘驚鴻’了嗎?”
薛芊芊點了點頭,然後問道:“沈不換,你現在是否還有內力?”
沈不換嘗試着運了運內力,卻發現腹中氣海空蕩蕩的,只能失落的搖了搖頭。
“沒了功夫,你還要繼續留在這個險惡江湖裡嗎?”薛芊芊繼續問道。
這個問題難住了沈不換,他皺着眉頭,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薛芊芊見他失落,心中也是一陣痠痛,就連晉入大宗師的喜悅也漸漸淡了下去,她繼續說道:“你若是不想再闖蕩江湖了,那麼我就陪你回兗州。”
沈不換聞言眼前一亮,按捺住心中激動,問道:“你陪我……回家?”
“嗯,在處理完一些事情後,我會一直陪着你。”薛芊芊俏臉通紅,雙手也絞在一起,看得出十分緊張。
就在此時,自生劍意的“驚鴻”突然自行動了起來,只見它一點一點從石頭後艱難蹭出!
寶劍有靈,也懂得主人心事。
它被沈不換抱在懷裡也有些時日,自然能感受的到主人心境。它也知道,一如當年的辛計然那般,如今的沈不換同樣面臨着因情而棄劍的抉擇。
沈不換看到“驚鴻
”躺在地上不住顫抖的模樣,突然心中一痛,急忙伸手將它抓過來,抱在懷裡。
薛芊芊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忽然不知道究竟該如何去做,只得輕聲解釋道:“是我將它藏在身後,我想知道你如今是否還有握住這把劍的衝動。如果有的話,那便說明你的心仍屬於江湖,不得安穩。”
撫摸着懷裡寶劍,沈不換聲音有些顫抖,“若是我還想繼續闖蕩一番,可以嗎?”
就算沒了二品修爲,他也想重新來過。
因爲他還年輕,還有着滿腔熱血無處揮灑。
薛芊芊沉思片刻後,終於說道:“可以,但是在你有足夠能力自保之前,恐怕要一直跟着我了。”
與此同時,在徐州西方的高山之巔,當年爲沈府擋下一道劫雷的黑袍獨自站在月光之下,正俯首看着沈不換和薛芊芊所在的方向,悠悠嘆道:“大漠中一次,兗州一次,青州一次,徐州一次。沈不換啊沈不換,難道你要將整個九州都走上一遍不成,你可知那個能力用的越多,自己就會越危險。”
說完這些,黑袍突然嘿嘿一笑,說道:“或許變成那樣對於你來講會是一件好事呢,或許這樣沈不易也會開心呢,或許死比生更加快活呢。”
他搖了搖頭,從袖中掏出一個精緻酒壺,打開塞子便將酒水通通灌入口中。
烈酒刺人,但卻香醇。
在同一個時刻,在徐州南方,揚州。
揚州有湖名爲西子湖,湖中常年停駐着一艘烏篷船,船裡有個畫畫的人。他停在這裡約莫已有三十年,很少出外走動。但是每一次出門都會變賣一副作品,鬧得整個揚州沸沸揚揚。
因爲他只會畫劍,而且他畫的每一柄劍都是一本秘笈,含着一道劍意。
他每隔一年便會賣上一柄“劍”,然後買上一些食物衣服,便又重新回到了船上。
當地人對此很是不解,他們不明白那個男人的畫怎麼會如此值錢,更不明白爲什麼有那麼多的人對一幅畫趨之若鶩。
其實原因很簡單,
這個男人姓王,名神來。
人稱劍畫雙聖,天下第二。
轉眼間,又到了一年秋日,也到了王神來賣畫換錢的時候。
於是在最近幾日,衆多江湖中人甚至還有廟堂中人盡皆聚在揚州西子湖畔,手裡各自拿着換劍的寶物。
其中有一個人的身影格外熟悉,正是狀元郎方浩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