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極寒之地,早起的朗朗正叼着一頭海豹小跑,說是早起也不太準確,因爲這裡白天很長夜很短,朗朗不確定現在是什麼時候,但它確定雪靈靈還在呼呼大睡。當她醒了可以吃上新鮮的海豹肉。
大眼睛的灰色海豹不明白極寒之地爲什麼出現一頭森林狼,但那強有力的獠牙卻預示了它的命運,它只能發出一聲聲恐懼得吼叫。海豹的肉很肥,包裹着厚厚的脂肪層,雪靈靈喜歡長身鱈魚可朗朗覺得和魚類相比海豹肉更能提供修煉耗損的能量與體力。
忽然一股灼熱的氣浪襲來,朗朗立刻感知到那是鳳凰老祖的魔力波動。這太不尋常了,鳳凰老祖擔心破壞極寒之地的環境從不在這裡使用她龐大的火系魔力,這次怎麼破例了?疑惑的朗朗決定去一探究竟。
一身紅色長裙的鳳凰老祖懸浮在空中,眉心和腹部都爆發出耀眼的金色光芒。腳底的冰川早已融化,頑石老龜化成本體擋在水面上阻止着更大規模的生態破壞。過了一會兒紅焰收回魔力緩緩從空中降落,踩在頑石的背上,目光看向遠方充滿了擔憂。
雪靈靈該醒了,朗朗這樣想着準備離開。
“朗朗,交給你一個任務。”紅焰喚回了它。
“西面。”紅焰指着她看的方向:“那裡有我一個朋友,她剛遭遇了危險使用了我封印的契約魔法,我在這裡幫助老龜修煉抽不開身,你去看一看。”
“西面?”朗朗疑惑得看了一眼鳳凰老祖指的地方:“我們是從西面來的,我記得來的路,那不是西面。”
“從極北之地向任何方向走都是西面,你儘快去。她叫伊芙琳是個人類姑娘,帶着我的匕首。”
朗朗無法理解‘任何方向都是西面’這句話,它看了一眼嘴裡的海豹,在高階魔獸的威懾下早已停止掙扎。
紅焰又催促道:“北方極寒之地本就是聖雪狐一族的故鄉,雪靈靈能照顧好自己。”
頑石老龜也難得勸導:“小風狼,聽龜爺爺一句勸。任何一個族羣的王都不是在呵護下成長起來的,雪靈靈目前遇到的最大阻礙不是那頭九階白熊,而是你的寵溺。”
聽到這話朗朗鬆開嘴朝紅焰口中的南方跑去。
頑石看向紅焰:“這隻風狼很聰明,智慧已經可以和聖雪狐一族相比了。”
紅焰點點頭:“風狼王說它是下一任狼王的唯一繼承者。”
求生是野獸的本能,小海豹猛得鑽入被紅焰融化的水坑中逃走了,朗朗的利齒並沒有咬穿它的喉嚨,厚厚的脂肪又救了它一命。
……
天頂山,圍繞着伊芙琳高速旋轉的火焰牢籠正在逐漸減速。伊芙琳手中的金色珠子也逐漸褪去了火紅色花紋。紅焰姐並沒有開玩笑,危機時刻在太陽學院和紅焰一起看夕陽時的情景在腦海中閃過:
“如果有一天遇到生命危險就默唸‘通靈術自囚火牢’如果方圓十里全是敵人就大喊‘通靈術鳳舞九天’,懂了嗎?”
伊芙琳愣愣得看向北方,在喊出‘通靈術自囚火牢’這句話時,她的身體被控制了,就像和紅焰第一次見面時一樣被精神力鎖定了行動能力。她真切得感受到控制自己身體的人就是熟悉的紅焰姐。原來這句話是一個精神契約。紅焰從遙遠的北方控制自己激發封印在金球中的法術。十階魔獸的手段太強了。
伊芙琳警惕得抓着紅焰的頭髮,現在不是愣神的時候,那隻五階魔獸被嚇了一跳可是並沒受傷,火焰牢籠正在逐漸消失,這根頭髮中還封印着一個可以破壞方圓十公里的強大的魔法。
隨着法術完全消散,伊芙琳隨時準備念出下一段通靈術。咦?它在做什麼?磕頭?
雷雷並不在磕頭,它用鳥喙在地上啄出了兩個字“雷雷”。人類的語言它不會說,文字也不認識,但雪靈靈教會了如何用人類的文字寫出自己的名字。鳳凰老祖的法術雷雷再熟悉不過了,伊芙琳不可能是敵人。
伊芙琳瞟了一眼:“雷雷?你的名字?”
雷鷹點頭,那模樣很是滑稽。
“你不準備吃我?”
雷鷹瘋狂搖頭,鳳凰老祖保護的人它哪敢吃。
伊芙琳還是不敢放鬆警惕。雷雷忽然飛走了,再回來時叼了野果,爪子也抓着死鳥放在伊芙琳面前,它記得這個人類大喊着要吃飯。
“給……給我的?”伊芙琳不敢置信,雷雷點頭,歡快得鳴叫幾聲又飛走帶來了更多食物,沒過多久伊芙琳前面就堆滿了各種果實和野味,甚至還有扭動的蛇。
“夠了夠了,吃不下的。”伊芙琳又試探着問:“你能帶我下山麼?”
雷雷毫不猶豫得點頭,並俯下身張開翅膀做出了讓她爬上來的姿勢。
“啊,不行不行,師父要我修煉的,我暫時不下山了。”
三天後到達天頂山的七階風狼朗朗又把伊芙琳嚇得花容失色,不過因爲朗朗能口吐人言,一人兩獸很快放下芥蒂。有了雷雷和朗朗的陪伴伊芙琳終於在天頂山住了下來,修煉滅心的領域成爲她生活的唯一主題。
……
天維城,在法伊迪凱的指揮下蘭斯軍一早就拖着早已放置在城門口的物資離開了。對於這個決定沒有人提出異議。一方面是法伊迪凱用殘暴建立起的威信,另一方面的原因就是天維城百姓了。昨夜……
烏克託是蘭斯軍一個普通士兵。他是個孤兒,年輕的時候幹過不少偷雞摸狗的壞事,長大後愈發出格被法伊米羅抓捕。也自然隨其他犯人一起加入入侵東域的計劃。起初他是害怕的,但第一次攻城只用了短短一個時辰。他親手用神炮炸死了幾十個曾經需要仰望的強大戰士。一人人學好很難,但學壞卻很容易。入侵東域的蘭斯軍大部分都是罪犯,他也很快同流合污在那幾座城嚐到了女人的滋味,他曾迫切得希望早日到達下一座城池。
可與預想中的不同。天維城的百姓已經全部撤離,並且把大部分物資都留在了城門口,這也讓蘭斯軍失去了追擊的意義。烏克託被安排在一個簡單的民居,並被長官告知第二天就要離開。這種安排讓他遺憾又惱怒。黑暗的慾望無處發泄,城裡到處都是摔碎鍋碗瓢盆的聲音,烏克託也懷着滿腔怒火進入被安排的民居準備大肆破壞。
剛進門烏克託就脫去了悶熱的軍靴。門邊是一雙竹板拖鞋,他穿上剛好合腳,清涼又舒適。房間收拾得非常整潔,桌上是一壺水還有一盤肉乾,不過烏克託不敢隨便吃。聖殿騎士團曾對草地下毒,讓馬腹瀉了很多天,誰知道故意留下的食物裡是否有毒。烏克託走到庭院裡發現幾個存水的大缸,舒舒服服得洗了個澡後躺在牀上,烏克託決定睡一覺後再砸爛這個地方。牀很軟,枕頭被褥齊全,粉色調預示着這個房間的主人是女孩子,牀頭的布娃娃說明她的年紀很小。烏克託抓起娃娃,看那脖子上掛着一個小牌子,刻着兩個字‘夢露’。隨手把娃娃丟到地上,躺下後感覺到枕頭下有些硬。烏克託從下面摸出了一本小冊子,書面上寫着歪歪扭扭的幾個字‘淘米的小秘密’。烏克託是識字的,曾有個教書先生收養過他,教他識字,可後來因爲改不了偷雞摸狗的毛病又被教書先生趕走了。烏克託打開了小冊子,原來淘米是女孩的小名,這本冊子記錄的是一個十歲小女孩的心事。閒來無事,烏克託就讀了起來。
“今天我問爹爲什麼給我取名淘米,爹說學會淘米做飯纔是好女孩。可夢露說我的名字沒有她的好聽,我也這麼覺得。”
“今天又下雨了,爹孃都不在家,我自己打開缸蓋收集雨水,娘回來誇我了。”
“今天夢露送了我一個娃娃,說是從很遠的先鋒城帶回來的。夢露給了我這麼好的東西,是我最好的朋友。”
“今天有一條蛇爬進家裡了,我好害怕。隔壁的膽小狗小汪進來把它叼走了。原來小汪不膽小,好勇敢。”
……
大人總有煩惱,想的多了,想要的多了,就沒有純粹的快樂。單純是治癒心靈的良藥,烏克託一頁頁得看着小冊子,一個單純的小女孩的形象浮現在烏克託的腦海,原本無處發泄的怒意在不經意間消散了。小冊子不厚,一會兒就看了大半,但看到後面,烏克託原本愜意的表情變了。
“今天一個騎大馬的哥哥說蘭斯軍要來了,大家都很害怕,蘭斯軍是什麼?像蛇一樣嚇人嗎?”
“夢露說蘭斯軍會把所有人都殺了,好壞啊。城主大人讓大家收拾東西到營地去。”
“大人都去營地造房子了,夢露的奶奶照顧我,她做飯好好吃呀。”
“爹孃都去營地一個月了,我一個人睡覺好害怕。”
“聽說蘭斯軍快到了,士兵哥哥們回來接城裡的老人家了,我也要一起走,蘭斯軍到底是什麼呢?大家都很害怕。”
“今天要走了,士兵哥哥說我的房間要住一個蘭斯軍的人,原來蘭斯軍是客人啊。他一個人住在我的房間會害怕嗎?我把娃娃留在這裡陪他吧,娘留給我的臘肉也放在桌上,夢露的奶奶曾經說過,有客人來家裡就要用最好的東西招待。”
淘米的小秘密到這裡就結束了。烏克託的雙手在顫抖。他很害怕,是的!害怕!他害怕這個叫淘米的小姑娘知道蘭斯軍的真面目,他害怕小姑娘知道自己是蘭斯軍的一員。
淚水止不住得落下,自己是怎麼了?被教書先生趕出家門的時候不後悔;被法伊米羅抓入大牢的時候不後悔;在川城強姦少女時不後悔;現在後悔了?
徹夜無眠,烏克託一直在腦海中問自己一個淘米反覆問的問題,蘭斯軍是什麼?蘭斯軍是什麼?蘭斯軍……
一大早,法伊迪凱就下令整軍離開天維城。烏克託是起得最早的一個,把房間收拾得整整齊齊,將布娃娃小心翼翼得放在牀頭,那溫柔的模樣像是一個父親將初生嬰兒放入搖籃。他在淘米的小冊子中留下一張紙條:
謝謝你淘米,如果沒有你的小熊今晚會很孤獨。你的臘肉很香,香到我捨不得吃。
烏克託走在天維城的街道上,雖然只過了一夜,但他卻恍如隔世。街角偶遇滅心時他還恭敬得行禮:“見過滅心先生。”
滅心驚訝得看着離去的烏克託,死神殿是獨立於軍隊的殺手組織。蘭斯帝國的軍人和百姓見到他都是繞道走。除了法伊米羅外,這還是第一個向自己問候的人,還是他最喜歡的書生禮。再回想到烏克託的眼神,在蘭斯軍裡大多是充滿慾望的、暴戾的、憤怒的、貪婪的或者像法伊迪凱那樣瘋狂的人。他從未見過這種平和的眼神,這種平和美得像是大雨洗滌後的斯諾威爾山脈,珍貴得像是廢墟上綻放的希望之花。
“小夥子,你願意拜我爲師麼?”
“滅心先生,我曾犯下不可饒恕的罪。”
“可我覺得,你的靈魂已經得到救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