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校場上十分冷清,因爲騎術課正式開始的關係大部分戰士系的學生都去伯氏商行取馬了,早飯後會到校場上集合出發。空氣中瀰漫着還未散去的水氣,校場的草坪上沾滿了晶瑩剔透的露珠。晨光灑下別有一番風景。千羽小皇子又在冥想中睡着了,習慣早起的念宇沒有叫醒他,獨自一個人在校場上練武。
在外的旅人總會思念故鄉。故鄉的景、故鄉的人。
時光飛逝,不知不覺念宇已經在東域待了小半年了,逐漸融入到新的生活中。但一個人的時候,他還是會想着西域的故人。以前在先鋒城伊芙琳總陪念宇一起看夕陽。雖然夕陽很美但看多了也會膩,伊芙琳總想不明白爲什麼念宇每晚都看。現如今念宇每天都忙着教學生武技沒有時間看了,而伊芙琳卻喜歡上了看夕陽,喜歡靜靜得想着和念宇之間的點點滴滴,也終於想明白念宇看的不是夕陽,而是西方。紅焰依舊每晚調侃伊芙琳,也依舊給她講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伊芙琳有一次問紅焰家鄉在哪裡,紅焰笑了笑,說了一句讓她心疼的話“真正的故鄉已經沒有了,因爲故鄉人都不在了,她現在孤身一人。去哪裡,哪裡就是故鄉。”
念宇忘情得揮舞着長槍,槍尖揮過甩出一排水珠,那是他在練習水系魔法,現在的他已經是中階魔法師了。雖然還不能魔力外放,但已經可以將魔法附在武器上釋放,目前沒什麼威力,但已是不小的進步。水珠落在他的臉上,掩蓋了眼角滑落的淚滴。
如今天氣已經逐漸轉涼了。西域荒蕪,每年的冬天都不太好過,收成最差的一年嘉文鬼步開倉放糧救助快餓死的百姓,也正因此念宇那一年被餓得昏頭轉向,整整十天沒有進食。不過軍中將士大多會鬥氣,鬥氣和魔力都源自天地靈氣,可以滋養身體,將士們基本都能熬過去。念宇當時還是初階小戰士,雖然餓得難受,但也挺過去了,那次被餓得最慘的其實是王和軍師,兩個沒有鬥氣的普通人差點被餓死,全靠烈風將軍用鬥氣養着。不過因爲怒焰大刀的緣故,烈風的鬥氣中含有煞氣,可把兩人折磨得不輕。
聽伊芙琳說今年是個豐收年,各國的糧食都非常充裕。玫瑰商行很少經營沒有太多利潤的糧食生意,但也運了數十萬斤糧食低價處理到西域去。想到這念宇不由得又笑了。每年的開歲日,王都會讓將士們在城內和家人團聚,他領着烈風、影龍和念宇四個沒有家室的人在哨塔上吹着冷風,喝着小酒,順便充當一下哨兵。今年看樣子西域的日子也好過。到開歲日那一天,說不定烈風將軍能在哨塔上大口喝酒吃肉。想到這念宇心情大好,長槍揮得更加流暢有力,不少路過的學生都看癡了,這幾個月來看念宇練武,尤其是舞長槍已然成爲一種享受。
校場邊的樹林裡一隻白皙的小手輕撫在樹幹上,另一隻手牽着一匹純白色的駿馬。姑娘一身白色長裙,純黑色如瀑布般柔順的長髮披散到後腰,精緻的五官,潔白的肌膚,粉色的脣瓣楚楚動人。飲劍晴睜着美目站在樹後已經看了許久了,前些天她收到哥哥的書信,信中交代她今日一早送馬和劍心的所有財物到太陽學院校場,還特意叮囑她打扮得好看點。秀外慧中的飲劍晴知道自己到了出嫁的年紀,哥哥要給她介紹親事了。
雖然心中不情願,但哥哥是未來家主,飲劍家族的族規非常嚴格,族中女子講究三從四德,平常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沒有男人的同意女子除了回家探親很少能出門的,而飲劍晴自出生起就沒出過族門,好在飲劍家族是個大家族,佔地數十里,有山有水也不悶。飲劍晴聰慧,比較有主張,不太願意受安排。但親事上她不敢忤逆哥哥的意思。女爲悅己者容,雖然不能違抗哥哥的命令,但她還是做了一點點抗爭。就是刻意穿了一件簡單的衣服,又以素顏出門來表達對哥哥的不滿,同時也希望對方不要看上自己。在她的想法裡,一個姑娘穿得再土,也就像她現在這樣了吧……
飲劍心來到校場喊了念宇一聲。念宇奇怪的問:“你今天還要練武技?怎麼不去取馬?”
劍心擺擺手,一臉神秘得說:“今天不練,找你有別的事。”說完就四處看了看,鬆了口氣:“你家那位不在啊,還好還好。小妹怎麼還不來?”話未說完,學院門口傳來伊芙琳氣憤的喊聲:“飲劍心!你一大早不去取馬,在這鬼鬼祟祟的幹嘛?”
念宇和飲劍心轉頭看去,兩人都被嚇了一跳。不是被伊芙琳嚇到的,而是被她騎着的馬,那馬壯得像一頭蠻牛。跑起來顯得非常笨重,沿途驚嚇到不少馬兒,好一會兒才跑到念宇身邊。
飲劍心指着這極具視覺衝擊力的馬忍不住笑了:“伊芙琳小姐,您的品味還真是獨特,別人選馬練騎術,你選一頭牛。”
伊芙琳白了他一眼:“要你管,你的馬呢?”
飲劍心自信得說:“我的馬本應該已經有人給我送來了,可能不熟悉路,那人來遲了。絕對比你這匹好看很多。”
伊芙琳哼了一聲:“馬是用來騎的,跑得快就行,好看有什麼用。”不過她很心虛,追風以前跑得快,現在嘛……
念宇半響才未回過神,癡癡得看着追風,確實是追風沒錯,身上全是戰場上留下的刀疤。
伊芙琳縱身跳下馬,看着念宇的傻樣撲哧一笑:“別懷疑了,它就是追風。前幾天和胡桃去皇宮我也嚇一跳,本來每匹馬的飼料都是定量的,但因爲桃桃不懂這些,誤下了每天給它餵飽飽的命令。只要它能吃得下,餵馬的人就只能不停地喂,幾個月下來就這樣了。”
念宇嘆了口氣摸摸追風,這不能怪它。因爲西域荒蕪,戰馬和人一樣也總捱餓,追風和其它戰馬一樣知道只要有草料就儘量多吃以免捱餓。到了東域還保留了這個習慣,所以自然就肥了。
“哥哥,晴兒給您送馬來了。”飲劍晴認出了哥哥就牽着白馬從樹林中走了出來,纖纖玉手互壓在左胯骨,屈膝微低頭行了禮。待飲劍心應了聲才站直身子,但卻不敢擡頭,原本素顏出門是要對哥哥表示不滿,但真站到哥哥面前她又心虛了。
飲劍心對自己妹妹並不熱心,而是拽過念宇:“來來,念宇兄我給你介紹一下,她就是我是我妹妹飲劍晴。”劍心回過身看到妹妹的裝束不由得皺了眉,語氣也冷了下來:“晴兒你低着頭幹嘛?就是這樣面對我朋友的嗎?給我站直了!”
飲劍晴只好擡起頭,這一看飲劍心的語氣更加生硬了:“晴兒,因爲你聰明,一直以來我最疼的就是你,給了你族中其她女性享受不到的特權,但我沒想到你膽子這麼大了,敢忤逆我的意思。”
飲劍晴渾身一顫小聲說道:“晴兒不敢。”
“不敢?以你的聰慧,必然知道我今天讓你來的目的,你不梳妝打扮就出門讓我很失望。回去吧,從今以後你的那些特權全部收回。”
聽到這句話,飲劍晴的眼眶頓時紅了,眼淚已經在眼中醞釀。
念宇在一旁看得雲裡霧裡,心中覺得劍心對他妹妹的態度很差,不過這是飲劍心的家事,他不方便問。但伊芙琳看不下去了,剛聽到飲劍晴的名字她就知道劍心在打什麼如意算盤,所以對飲劍晴產生了敵意。但看到劍心這麼對待柔柔弱弱的小姑娘,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同樣是兄妹,崔斯特哥哥雖然人品不怎麼樣但對自己可是暗地裡百般呵護。
伊芙琳一閃身護到飲劍晴身前,怒視着劍心:“你這麼兇幹嘛,有你這麼對待妹妹的麼?人家大老遠給你送馬來你態度還這麼差。”
飲劍心頭疼的看着伊芙琳,家族文化的關係,普通的姑娘他都是不理會的。但那天被削斷劍後他就派人查了伊芙琳,原來她是玫瑰商行的大小姐,那把匕首是無堅不摧的靈器。玫瑰商行是商業巨頭,和飲劍家族有不少交集,而玫瑰商行家族文化中男女平等,身居高位的女性有很多。伊芙琳同樣有機會繼承家主的位置。做爲飲劍家族未來的家主,飲劍心不能像對待其她女性一樣對待伊芙琳,他深吸了一口氣:“伊芙琳小姐,這是我們家族的家事,與你無關。”
伊芙琳一把握住飲劍晴的小手:“那我不管,我挺喜歡你妹妹的,現在我和她是好朋友了,你不能用這種態度對待我朋友。”
飲劍晴驚訝得看着握着自己手擋在自己身前的伊芙琳。飲劍家族規矩多而嚴,每次犯錯都要受罰,從小到大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站在她面前護着她,伊芙琳的形象不由得高大起來。
就在飲劍心和伊芙琳僵持不下的時候鐵陽出現了,他也牽來一匹身上有不少刀傷的老馬,想來也是軍中退役的戰馬。鐵陽看它的眼神有如看情人一般溫柔。他拍拍老馬的脖子:“老丁啊,今年又到了教騎術的日子,你又要幸苦一個月嘍。哎呦,這匹白馬不錯。”說完又看見追風,他瞪圓了眼:“我的天,這匹是誰的馬?真是……真是……肥得流油啊!你們幾個娃幹嘛呢?一大早就這麼劍拔弩張的。”
念宇趕緊和追風撇清關係:“這是琳姐的馬,他們兩個冤家又鬧起來了。”
鐵陽嘿嘿一笑:“鬧什麼,以實力說話。正好現在騎術課開始了,比一場唄。”
飲劍心眼睛一亮:“這個主意好,伊芙琳小姐不如我們用各自的馬比一場,你輸了可就別再干涉我的家事了。”
伊芙琳看了眼已經成一匹胖馬的追風有點猶豫,忽然靈機一動:“比就比,怕你不成。但我有個要求,念宇和我一起騎追風。”
劍心自信得說:“看你剛纔騎馬的姿勢完全不對,是騎術不太好想讓念宇兄幫忙吧。我也不佔這個便宜,直接和念宇兄弟比好了。”
……
校場邊,念宇和劍心已經騎在馬上蓄勢待發。念宇含着笑意問:“你確定要和我比?我可要盡全力的。”
劍心哈哈一笑:“念宇兄我一直沒贏過你,這次終於能贏一次了。我可早就練過騎術了。你的馬叫追風吧,和這麼肥的馬比,要是輸了,我這匹馬就改叫追豬好了。”
伊芙琳壞笑着說:“這可是你說的,我記下了,從這裡圍着校場跑一圈,誰先到就贏,沒什麼問題我可要喊開始了。”
飲劍晴也神色緊張得看着念宇。鐵陽目光閃爍,心想“難道……他已經……不可能啊,他還不到二十歲。’
見兩人準備好,伊芙琳喊了一聲:“開始。”
追風和念宇立刻渾身冒起湛藍色的鬥氣如離弦的箭般奔了出去,這把劍心的白馬嚇得驚恐嘶鳴着後退。看着絕塵而去的追風,劍心終於明白伊芙琳爲什麼要念宇上馬了,那匹馬竟然可以調用念宇的鬥氣,會調用鬥氣的馬跑起來速度至少是普通馬的兩倍以上,自己已經不可能追上了。
念宇跑了一圈回到衆人身邊,對劍心抱歉得笑笑:“劍心你又被伊芙琳套進去了。”
伊芙琳得意得說:“願賭服輸,以後對你妹妹客氣點。還有,你的馬以後就叫追豬,哈哈哈,追豬,這個名字真適合你。”
劍心第二次栽在伊芙琳手上了,已經完全沒了脾氣,轉身對劍晴說:“晴兒,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可以先不回家在這裡住一個月。至於一個月後是去是留就看你自己了。”說完揹着伊芙琳飽含深意得看了念宇一眼。
飲劍晴高興得屈膝行了個禮:“晴兒會好好表現不再讓哥哥失望了。”她美麗的眼睛已經眯成了月牙。哥哥的意思很明顯,念宇就是他介紹給自己的親事,細心的她能看出來伊芙琳和念宇的關係不一般,她不知道這個男孩子會不會喜歡自己,也不願意讓剛纔保護自己的姐姐難過。她是個容易滿足的女孩子,有一個月的自由她已經知足了,這一個月,她得想到另外一個能留下來的方式。
鐵手拍拍念宇的肩膀:“小子可以啊,本來還想讓你一起上騎術課的,現在看來不用了。”
念宇點點頭:“我在馬背上十幾年了不用再學騎術,還是在學院中和雪水柔導師學魔法好了。”
等到戰士系的學生到齊了,劍心在伊芙琳惡狠狠的目光中囑託念宇照顧一下自己的妹妹,隨後就騎着馬得意得和導師走了。
看着在念宇身後乖乖站着的可人兒,伊芙琳嘟囔着跟上牛麗麗:“哎,我好像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念宇看着可憐巴巴的飲劍晴,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他用鬥氣迸發震幹了被汗水和露水打溼的衣服問了一句:“你……早飯吃了嗎?”
飲劍晴屈膝行了個禮:“回公子,晴兒今日出門早,街上沒有賣吃的。”
念宇哦了一聲:“那我先帶你去吃早飯吧。”隨後轉身走了,走了一會兒發現飲劍晴並沒有跟上來,回頭一看才發現她邁着小碎步跟着呢,只是一直在自己後面,走路絲毫沒有聲音。自己這個初階武宗都發現不了。他往後退了一步和飲劍晴並排走,劍晴像是受了驚嚇,急忙又後退了一步走到念宇背後。念宇奇怪得問:“你喜歡走在別人背後嗎?”劍晴趕緊屈膝行禮:“回公子,飲劍家族有規矩,女人和男人一起走。只能走在後面,不能並排更不能走到前面的。”念宇正想問她是不是每次說話都要屈膝行禮,想想還不問了,真聊起天來這柔柔弱弱還直腦筋的丫頭得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