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子,你家守根真是個好孩子。”許杏兒一看就知道,這家雖然不寬裕,但是家教很好,不然小孩子不可能這麼有規矩,所以心裡越發喜歡,把手裡的香瓜塞給守根,“拿着吧,姐姐給的,你娘不會說你的。”
守根爹這會兒過來推辭道:“這怎麼行呢,這裡外一合算,非但沒給你們便宜,反倒還多賺你們一文錢,孩子想吃攤子上還有咧。”
“我們買了你的香瓜,然後我想再給誰,可不就是我的事兒了?再說這香瓜是你們自家種出來的,大叔還怕把你兒子吃壞了?”許杏兒跟攤主玩笑着,伸手捏捏守根的臉頰,“這麼點兒的娃兒就這樣懂事,以後肯定有出息咧。”
“那就借你吉言了。”守根娘抹乾淨眼淚,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衝許杏兒笑笑,然後又嘆了口氣說,“我家家境不好,平時孩子也就勉強能吃個飽飯,哪裡有什麼打牙祭的東西,但是好在守根懂事,從來也不鬧着要這些,上次因爲生病難得開了口,我卻沒有捨得,一直都覺得虧欠了孩子,今個兒託姑娘的福,也給他吃個香瓜。”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懂事是好事兒,嬸子也別嘆氣,只要老老實實地憑本事吃飯,手腳勤快些,誰還能一輩子不轉運了?現在趁着年輕苦個幾年,等把守根拉扯大了,你和大叔享福的日子還在後頭呢!”許杏兒看見這女人,不知怎麼地就想起葉氏,平時在葉氏面前說不出口的話,這會兒倒像是難得有了個傾訴對象,不假思索地就脫口而出。
“你這小姑娘看着年紀不大,說話倒是當真有理。”守根娘倒也是個爽快人,聽了這話連連點頭,展顏一笑說,“你說得對,不過是辛苦幾年,日子肯定是越過越好的。”
“嬸子這樣想就對了。”許杏兒說着起身,衝守根擺擺手道,“以後有空再來集上,姐姐有空來看你。”
“謝謝姐姐。”守根抱着香瓜看着許杏兒,有些害羞滴衝她揮揮手道,“姐姐記得來找我玩兒。”
許杏兒跟山子並肩往山腳下走,其他三個人正在樹蔭下吃香瓜。
山子用手肘頂頂許杏兒的肩膀道:“你都是哪兒學來的話?說得還挺頭頭是道,我都快被你唬住了。”
“切!”許杏兒撇撇嘴,明擺着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斜眼看着山子說,“我的香瓜沒了,你的分一半給我?”
山子聽了這話,頓時笑得很欠抽地說:“你人都要許給我了,我還能捨不得個香瓜?別說半個,整個給你都行。”
“切,一個香瓜就想討老婆?天底下可有這麼好的事兒?”許杏兒倒也不害羞,只是衝山子吐吐舌頭道,“那香瓜要是個金子打得嘛,我倒還考慮考慮。”
“行,等以後有錢了,我就去拿金子打個香瓜,然後上你家提親。”山子半開玩笑地說。
許杏兒沒看到山子眸子裡的認真,聽了這話只是大笑,打趣他道:“等你錢多得用金子打香瓜的時候,還能看得上我這個鄉下丫頭?早就去城裡買個大房子,然後娶他十個八個的美嬌娥,每個院兒裡放一個,天天晚上換着地方住。”
山子雖然原本就知道許杏兒潑辣又犀利,但是沒想到她說起這話來都不臉紅,自己都有些吃不消了,只得討饒道:“行了,小姑奶奶,知道你嘴皮子利索,饒過我這遭吧。”隨後又囑咐她說,“這話也就跟我說說,可不能出去亂說,不然指不定要被人說成啥樣呢!”
“那是自然,若不是咱倆關係好,我也不會這麼說的,跟別人說得着麼!”許杏兒用肩膀撞了撞山子的胳膊,不等他再說話,就一溜小跑地直奔樹下,從筐裡拿出最後一個香瓜。
她一手拿着香瓜,另一隻手握拳朝上面一砸,就聽見咔嚓一聲脆響,香瓜豎着裂開一條縫,一股帶着絲絲甜意的清香味就飄了出來。
許杏兒雙手用力一掰,香瓜就應聲分成兩半兒,她從尾巴處啃了一口,點頭道:“大叔果然沒瞎說,這瓜真是不錯,個頂個兒的都熟透了,尾巴處都有甜味,還脆生生的。”手裡的另一半就直接塞給了山子。
山子也學着她的樣子,從尾巴處啃了一口,擡眼道:“你喜歡從屁股後頭吃東西?”
許老三聞言笑着說:“杏兒吃什麼都從尾巴吃,黃瓜、蘿蔔什麼的,都從屁股開始啃。”
許杏兒一邊吃一邊撇嘴道:“這你們就不懂了吧,這叫先苦後甜、越吃越甜,若是從頭開始吃,第一口倒是甜了,後頭的越吃越沒味兒。”她說着又來勁兒了,“所以說,其實吃香瓜跟過日子是一樣的,都是一個道理。”
許老三擡手朝她腦袋上拍了一下,說:“老實吃你的吧,那麼多亂七八糟的話。”
許英子卻忍不住問:“你的香瓜吃完了?幹啥還吃山子哥的。”
許杏兒翻了翻眼睛,心道你管得着麼,嘴上卻說:“我吃了一個覺得太好吃了,沒吃夠又沒錢買,山子哥便說把他的給我吃,再多一個我又吃不下,就一人一半兒唄!”
“你真是……”許英子指着她,卻又不知道說她什麼纔好,還想着要在山子面前保持形象,指了半天到底還是放下手,扭頭對山子道,“山子哥,你就是人太好了,什麼都緊着別人,只不過杏兒現在還小,又這麼任性,這樣她要什麼就給什麼,會把她慣壞了的。”
“呸。”山子衝地下吐了口香瓜籽,然後頭也不擡地說,“我也不是誰都慣着的。”
許杏兒幾乎跟他同時開口說:“我會不會被慣壞有我爹孃管着呢,英子姐就別操心了。”
許英子的臉頓時就漲得通紅,她這次可是聽明白了山子的意思,不是誰都慣着,豈不是說他樂意慣着許杏兒,若是對自己就不會這樣了。
想明白這層意思,她心裡忍不住一陣委屈,眼圈兒也慢慢紅了起來。
雖說山子只不過是李氏看好的,她自己還沒有什麼喜歡不喜歡的感覺,但是她能接受山子沒看上自己,卻接受不了山子覺得許杏兒比她好。
要知道,許杏兒在村裡一直是個另類的存在,吵架、打架,急了都能拿着菜刀去跟人拼命,比男孩兒還要難管教,素來都是鄉里鄉親教育孩子的反面典型。可這會兒突然有個人,拼命地對許杏兒示好,對自己卻愛理不理,這讓她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許玲子見狀趕緊上前,攬住許英子的肩膀說:“英子,你不是說要買繡花樣子麼,姑剛看見平時常買的那個攤子,就在前頭那邊,咱們過去看看。”
許英子聽了這話,忽然又恢復起不少自信,回頭衝許杏兒道,“杏兒,你要不要也去看看?”然後不等許杏兒說話就又說,“哦,我忘了,你連縫衣服都不會,更別說繡花了,那你在這兒歇着吧,我跟姑去看看。”
“誰說我不去看啊。”許杏兒三兩口吃完手裡剩下的香瓜,抹了抹嘴,就着水囊裡的水洗了手說,“我不會繡但我娘會,給她買幾個好看的樣子拿回去。”
山子見許老三車上還有糧食,便道:“三叔,你去忙你的吧,我看着杏兒,不會有事的,咱們分頭逛,一會兒還回到這兒碰頭就是了。”
“那也行,你們當心點兒,別跟別人起衝突。”許老三想着自己要換糧食,還要買些家裡用的東西回去,都是他們這些孩子不耐煩看的東西,便點點頭答應了,從懷裡摸出了幾個銅錢遞給許杏兒道,“若是想吃什麼就買,別自個兒吃獨食兒。”
“爹,放心吧,買吃的我會分一半給山子哥的。”許杏兒沒要許老三的錢,擡腳就往人多的地方跑,邊跑邊拍着自己腰間的荷包說,“我這兒有咧,爹,你趕緊忙去吧。”
山子趕緊跟上她道:“你別自己亂跑亂衝的,身子還沒好利索呢,你要看什麼跟我說,我領你去。”
“那,先去把你要買的草藥賣了吧,揹着怪沉的。”許杏兒慢下腳步,陪着山子去賣草藥,這才發現,城裡居然有藥鋪專門派夥計到集市上收草藥,山子看着跟那人很熟,肯定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很快就錢貨兩訖,居然賣了小半吊錢,看得許杏兒眼紅不已,心道這可真是個來錢快的買賣,之前山子跟自己上山,不過半日的功夫,也沒采多少東西,還有些被雨淋了不能再用,還能有這麼多收益,看來採藥果然是個不錯的營生,自己得好生跟着他學纔是。
兩個人正在合計接下來去幹什麼,就聽到身後傳來個底氣十足的青年男子聲音:“山子,你啥時候來的,前天說上山然後就跑沒影了,到現在都不知道回家,也不怕家裡擔心,多虧許老四給家裡送了個信兒,不然還不急死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