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杏兒剛裝好兩盤蘿蔔條,就看見一個女孩兒挎着籃子朝這邊走過來,她趕緊放下手裡的東西迎上去打招呼:“小梅姐。”
“你是?”女孩兒見是個面生的小姑娘,慢下腳步打量着許杏兒,在腦子裡搜尋着自己認不認識這麼個人。
“小梅姐,我以前跟我爹來這裡吃飯,在你這裡買過小菜,我聽別人這樣叫你,就也跟着叫了。”許杏兒臉上掛着甜甜的笑容,很熱情地跟小梅說話,畢竟自己初來乍到,跟原本的老人兒搞好關係,肯定是有利無害的。
“哦,原來是這樣,平時來往的客人太多,除非是天天來的,其他我也都有些沒印象了。”小梅倒是個爽快人,並沒有藉着許杏兒的話說什麼虛頭巴腦的東西。
“我跟我師兄過來賣些自家做的辣蘿蔔條,想過來賣幾個錢貼補家用,我們初來乍到不懂規矩,如果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姐姐一定要教我們纔好。”許杏兒一改平時的模樣,笑容可掬地跟小梅客套。
小梅聽了這話,倒也沒露出什麼不悅的神色,似乎沒有因爲他們來搶自己生意而覺得生氣,反倒很關切地說:“你們來這裡買東西,可去路口的鋪子裡給過見面禮?”
“姐姐放心,已經去過了。”許杏兒一口一個姐姐叫得親熱,她看着小梅不像是個藏私的人,便試探着問道,“不過在這裡賣東西有什麼規矩,我們全都不懂,姐姐跟我們說說好不好?”
“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來這裡吃飯的,大部分也都是在城裡做活的人,這種小地方也不會有什麼大人物來,所以不用太擔心,只要本本分分賣東西,不欺瞞不惹事,就不會有什麼問題。”
小梅說罷見許杏兒似乎有些緊張,就又安慰道:“萬一真的有人鬧事,你只要儘量避讓就好,鬧大了會有人來管的,咱們萬萬不能挑起事端,更不能讓人拿住過錯把柄。”
“嗯,我都記住了,謝謝小梅姐姐!”許杏兒用力點點頭,衝小梅又露出個燦爛的笑容。
不遠處的一幢二層樓的茶館,榮皓軒坐在窗邊的位置,正好能看到下面大片吃飯的攤子,看着許杏兒笑得跟朵花兒似的,不由得捏緊了手裡的茶盞。
“這個死丫頭,對別人都是笑臉相迎,偏生對我橫眉豎眼的,小爺怎麼就那麼不招她待見了?”榮皓軒氣哼哼把茶盞墩在桌上。
一旁的小廝看着樓下越來越多的人,不由擔心地勸道:“少爺,這裡人多噪雜,實在也不安全,您想看的人也瞧見了,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你囉嗦什麼!”榮皓軒哪裡肯現在離開,揮揮手道,“你去買些吃的來,咱們晌午就在這兒吃了……對了,記得去臭丫頭那邊買一份過來,我倒要看看她賣的是什麼東西。”
“哎呦,我的爺呦!”小廝叫苦不迭,自從榮皓軒被綁架之後,榮家上下都比以前謹慎了許多,下人們更是不敢懈怠。
今天榮皓軒本來只說出來逛逛解悶,誰知道在路上走着走着,就突然改變了形成,非要跟着兩個揹着揹筐的人,一路來到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
他越想越是擔心,苦着臉道:”爺,若是被老爺太太知道小的把您領到這裡,小的回去就算不死也得被扒層皮,哪裡還敢離開您半步啊!您這不是爲難小的麼……您看在小的從小伺候您的份兒上,趕緊回家吧!”
榮皓軒正注意看許杏兒在做什麼,哪裡有閒心搭理小廝在說什麼,不耐煩地說:“你不會叫人去買麼?腦子都就着飯吃了!”
小廝見狀無奈,只得叫來茶館的小二,掏出塊約莫一兩多的銀角子,丟給他道:“幫着去買幾個乾淨好吃的小菜……”
“再買些你們這邊出名的吃食!”榮皓軒頭也不回地吩咐道,“還有那邊那個丫頭賣的,也買一份回來。”
小廝只得不住地囑咐:“一定要乾淨才行,那些不乾不淨的東西,可不敢拿來。”
茶館夥計在這裡做了好幾年,也算是見過些市面,見小廝那一臉悲催的模樣,就知道應該是哪家的小少爺過來尋新鮮。
有錢不賺是傻子,他接過銀角子笑着說:“您就放心吧,小的知道輕重,包管讓您吃得又舒服又好。”說着快步下樓去了。
許杏兒這邊當然不知道榮皓軒就在附近,還正在看着自己的一舉一動,她剛跟小梅打聽了這邊賣小菜的分量和價錢,雖說也有些細小的出入,但大致都在差不多的準線上,也算是這裡約定俗成的一種規矩。
她按照小梅說的大概,夾好蘿蔔條,讓山子在樹下看着東西,自己挎着籃子到吃飯的人羣中去叫賣。
雖然早就有萬事開頭難的心理準備,但是叫賣了半天一份都沒賣出去不說,居然連個感興趣問問的人都沒有,這不由讓許杏兒有些泄氣。
她在一處不礙事的地方站定,環顧四周看看,像這樣穿梭在各個攤子、桌子之間的人有好幾個,大部分都還是有人光顧的,也許是因爲自己是個新來的,大家都不知道口味如何,所以都還是選擇原本買慣了的。
想到這裡,她把視線收回來,看到不遠處有兩個剛坐定準備吃東西的年輕人,衣裳雖說有些顯舊,但都還算乾淨體面,看着斯斯文文像是讀書人。
她重新掛起笑容,上前招呼道:“兩位小哥兒,嚐嚐我家的辣蘿蔔條可好?”
沒想到矮個子的人頭也不擡地揮揮手道:“不要不要,你們這裡說是辣蘿蔔條,其實一點都不辣,不好吃。”
許杏兒沒想到竟遇上個愛吃辣的外鄉人,非但不覺得氣餒反倒有些興奮,乾脆直接掀開籃子上的蓋布,拿出一個空盤放在桌上,只夾出來兩條蘿蔔乾。
然後纔對兩個人說:“我家的蘿蔔乾跟本地的做法不一樣,大哥你嚐嚐看,這兩條算我請你們的,不收錢,你們嚐嚐看合不合胃口。”
矮個子開始還一臉的不以爲然,但看到許杏兒夾出來的蘿蔔乾之後,忽然來了點兒興趣,拿起筷子道:“看着模樣的確有點不同,我嚐嚐……”
說着夾起蘿蔔條放進嘴裡,嚼了嚼神色就有些不一樣了,連連點頭說:“這個蘿蔔條倒是夠味兒!怎麼賣的?”
“我們家的蘿蔔條,三文錢一盤。”許杏兒見來了生意,頓時高興起來。
這個價錢是她自己定的,也問過小梅的意見,她的盤子比小梅的盤子稍微大一點,量也稍多一些,而且她醃的蘿蔔條沒有小梅賣的那麼鹹,所以應該能多吃幾口,她便定下來這樣一個量和價錢。
“給我們來兩盤。”矮個子很爽快的掏出六個銅板遞給許杏兒。
第一筆生意開張,許杏兒眉開眼笑地夾好兩盤蘿蔔條,放在桌上道:“兩位小哥兒用餐愉快。”
“你這丫頭說話倒是有趣。”一直沉默的高個子這時候也開口道。
徐杏兒一不留神說走了嘴,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趕緊拎着籃子去別處繼續招呼,她這回有了經驗,直接吆喝道:“辣蘿蔔條咯,先嚐後買,嘗着好吃您再買,免得花冤枉錢咯!”
許多人聽許杏兒吆喝的新鮮,又覺得不嘗白不嘗,便有許多人招呼她過去。
嘗的人多了,自然就有人喜歡這一口,少不得買一盤來下飯。
許杏兒的腳步漸漸忙碌起來,這生意原本就是這樣,只要開頭開起來了,有人看着別人買,自然也就會來嚐嚐看,生意就越來越好。
山子在樹蔭下幫許杏兒裝盤,等她再回去就讓她歇會兒,自己去替她一會兒。
沒想到許杏兒卻怎麼都不肯,還指着前面讓他看:“你瞧,挎着籃子賣吃食的,不管年紀都是女的,你在這兒等着我就是了,我不累。”
開頭的局面打開了,後面就越發容易起來,有些吃完飯還覺得意猶未盡,便到山子這裡再多買一些帶走。
山子見狀也吆喝起來,竟也招攬了幾撥人來買。
兩個人配合默契,蘿蔔條也的確好吃,更是許多人沒吃過的味兒,所以正午的太陽剛跟跨過頭頂,帶來的一罈子蘿蔔條已經賣了個底朝天。
許杏兒的籃子裡裝着今天賺來的銅板,沉甸甸的墜着胳膊,卻絲毫不覺得累,恨不得能再沉一些纔好。
“小姑娘,蘿蔔條還有麼?”
這邊東西都賣光了,居然還陸續有人過來要問。
“大叔,今個兒已經賣光了,您若是喜歡吃,我明個兒還來呢!”許杏兒見這麼多人喜歡,樂得見眉不見眼。
“我平時來得晚,怕是趕不上呢!”
“沒事,您說好要買多少,明個兒我提前給你留出來,你看這樣可好?”許杏兒熱情地招攬着客人,不管能不能培養成老客戶,抓住一筆生意是一筆。
“真的,那可太好了,我想要一斤辣蘿蔔乾,你明個兒可給我留好。”
“好嘞,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