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杏兒站起身兒纔看到他在幹啥,跳到他面前道:“咦,竟然還有魚,咱倆這頓飯是有多奢侈。”
山子手下不停,笑着用眼神兒示意自己腳邊。
許杏兒順着看過去,見他腳邊還放着七八個山土豆,還有一大捧蘑菇,眼睛越發瞪大了,滿臉崇拜地看着山子,聲音都控制不住地拔高了不少。
“山子哥,你也太厲害了,才離開多一會兒功夫,就弄到這麼一大堆東西。”說完忽然小臉一板,十分嚴肅地說,“你這是把我哄到山裡來謀財害命的啊!只可惜我沒有錢兒。”
“謀財害命?”山子一時間沒會意過來。
許杏兒繃不住笑出來道:“弄了這麼多東西,可不是要撐死我?”
山子這才明白她的意思,也勾起脣角,嘴裡卻說:“你少搗亂,去樹下坐着去,水邊日頭烈,可曬人咧!”
許杏兒坐回石板邊兒,託着腮幫子看山子把兔子肚皮下的肥肉切下來幾片,丟進燒熱的鍋裡,用根樹枝撥弄幾下,靠出些許油水,然後丟下去幾棵野蔥野蒜,居然還真就爆出了熗鍋的香味兒。
“好香!”許杏兒吸吸鼻子,有些沒出息地吞了口口水。
“香的還在後面呢!”山子把蛇段兒丟下去,繼續用樹枝扒拉着,看火候差不多了,這才用個葉子捧了些水添進鍋裡。
只聽“刺啦”一聲,肉香味兒四溢。
許杏兒有些擔心地左右看看,問:“不會把狼招來吧?”
“你就少瞎尋思了。”山子又往鍋裡丟了幾根草莖,扔了些蘑菇下去,然後蓋上蓋子,又把兔子大致切成幾部分,用樹枝串起來開始夾在火上烤。。
這隻灰兔子之前看着不怎麼起眼兒,沒想到身上倒是挺肥,不多時就烤出了蜜色的亮油,使得一塊塊肉看起來晶瑩誘人。
許杏兒這會兒已經顧不得什麼矜持還是不好意思了,在石板前哪裡還坐得住,自己還沒回過神來,就已經蹲到山子的身邊去了。
山子見她似乎當真饞得不輕,肉翻轉了幾下之後,便忍着燙從兔肉邊緣撕下來一小條,本想直接塞進許杏兒的嘴裡,手都已經湊近才發覺不對,急忙撤手。
沒成想許杏兒壓根兒沒覺得那裡不對,人已經湊上去準備叼過來吃掉,誰知山子的胳膊猛地往回一鎖,她下意識地張嘴跟着撲了過去,
“啊!”這是山子的慘叫。
“咦?”這是許杏兒的疑惑。
許杏兒這一下用力過猛,十分無辜地叼住了山子的手指。
山子忽然發現,兩個人的位置不知怎地變成面對面,而且離得這樣近,最……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手指還在許杏兒的嘴裡。灼熱溼潤的觸感讓他整個人都繃緊了,連把手指抽出來都忘記了。
許杏兒只好自己後退兩步,總算是跟山子保持了距離,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沒咬疼你吧?”
“沒、沒事兒……”山子說話都磕絆了,胡言亂語道,“我的手剛纔剛洗過,挺乾淨的,咬一下也不妨事……”
他的話剛一說完,正好對上許杏兒滿是笑意的眸子,這才發現自己剛纔說了什麼,只覺得自己滿身的血都往頭上涌,頭面漲得通紅,好在原本就生得黑,這樣看也還不是太顯。
許杏兒大大咧咧地,全然沒發現什麼不同,幾個菜端上來之後,她頓時就被吃的吸引了全部的注意,一鍋蛇羹,烤兔肉、兔肉炒蘑菇、烤魚……
兩個人對面坐下,山子從石板下,變魔術似的拿出碗筷,遞給許杏兒一副。
許杏兒看着石板上的吃食,卻突然想起杏兒,那個芥菜絲裡放一筷子頭大油都能嘗得出的傻丫頭,若是讓她看到這些吃食,指不定要怎麼個高興呢!
不過許杏兒雖說有些饞、有點兒吃貨,卻也不是個不識好歹的人,這些都是山子做了招待自己的,能吃到已經是福氣了,本來就已經欠了他許多人情,如今哪裡有臉還又吃又拿。
山子見她吃得心不在焉,不由有些緊張地問:“怎麼樣,不愛吃麼?”
許杏兒一下子回過神兒來,連聲道:“沒有,很好吃,我吃的時候一直在想你剛纔是怎麼做的,想跟着學學看呢!”
“都是跟着我爺學的,加進去的那些東西,其實有些我都不知道叫什麼,連個正經的名兒都沒有,很多也都不是草藥,不過是些香草類的東西罷了,但加進去之後味道卻出奇地好,我便跟着慢慢學會了。”山子給她夾了一塊兔肉,“你若是吃着好,以後我再給你做。”
許杏兒把兔肉咬在嘴裡,兔肉烤得火候正好,外層微焦,裡面的肉還是鮮嫩的,一口咬下去十分有嚼勁又不覺得乾柴柴,調料只撒了鹽面兒,卻絲毫不會讓味道遜色,反倒因爲沒有雜七雜八的香料,更能嚐出兔肉的鮮味兒和柴火烤出來的松香味。
山子拿起片葉子,在裡面捲了塊稍有些肥的兔肉,遞給許杏兒說:“你嚐嚐這個,連葉子一口吃掉,一起在嘴裡嚼,味道很不一樣,但是也挺好吃。”
許杏兒一直都沒拿太肥的肉塊兒,一來是原本就不怎麼愛吃肥肉,二來也是怕自己這天天清湯寡水的肚子不爭氣,這頓油水吃得太足,等下會拉肚子也說不定。
不過既然山子遞過來,她就也沒推辭,塞進嘴裡細細品嚐着,卻驚喜地發現,這葉子帶着股奇特的清香,很好地解了兔肉的肥膩,但是這清香卻又並不霸道,絲毫沒有影響兔肉本身烤出來的味道。
許杏兒心下暗喜,有個念頭蠢蠢欲動地想要破繭而出,但是卻還是被她努力壓抑着,飛快地嚐了另外幾個菜,果然都做得別有一番風味,她越發覺得自己的想法,說不定真的可行。
山子端着碗看她一個菜一口地吃過去,心裡竟然稍稍有點兒緊張,卻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看着她吃了一圈兒之後複雜的臉色,忍不住問:“怎麼了?”
“山子哥,你除了這幾樣,山裡的東西還能做什麼?”許杏兒突然問道。
“啊?”山子有些發愣,不知道話題怎麼會轉到這個上面,但還是一五一十地說,“狍子、山雞、野鴨子什麼的,基本山裡能抓着的,我都會做。”
“你就沒想過,能自己開個飯館兒麼?”許杏兒睜大眼睛,做出一副我很認真的模樣,緊緊地盯着山子,雙眼中閃着希冀地光。
山子幾乎被她的星星眼閃了眼睛,下意識地太瘦的擋了一下,隨後才發現許杏兒剛纔說了個多不靠譜的主意,不由得笑道:“你這丫頭,吃個東西也能瞎捉摸,你以爲開館子是那麼簡單的事兒麼?哪裡有那麼多錢兒?再說人家飯館兒裡的菜都是精精緻致、小小巧巧的,我這些上不得檯面的吃食,哪裡會有人買。”
“誰說的,吃得不就是這種野味兒麼?”許杏兒這話一出口就察覺出有些不對,自己用得還是現代的思維考慮問題,但是對這個時代的情形根本都不瞭解,來到這裡之後,只在村兒裡打轉兒,最遠不過是上趟山,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更不要說是飯館兒、潮流、商機這些東西,哪裡是自己能夠摸得着邊兒的。
想到這兒,她眼底的狂熱退了大半,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髮道:“我剛纔就是覺得這些東西太好吃了,以爲拿出去肯定很多人喜歡吃,不過我從來都沒下過館子,也不知道館子裡那些老貴的東西是個啥味兒,要是以後有機會能嚐嚐就好了。”
剛纔那一瞬間的心血來潮過去了,但是許杏兒卻並沒有完全放棄這個想法,她心裡還在琢磨,以後若是有機會能出去見見世面,說不定還真能讓自己發現個什麼有價值的商機。
不過這所有的一切,都要建立在手裡有錢的基礎上,自己原本幾十個銅錢的財產,給了許老三十幾個,又縮水了不少,拿出去別說是下館子,估計連進去喝茶都不夠。
想到這兒,許杏兒的腦袋又有些耷拉下來,沒精打采地喝着蛇羹,碗裡都喝得見了底兒,還一直往嘴裡劃拉。
“你這又走神兒想什麼呢?”山子無奈地從她手裡奪過碗,又給她添了幾勺,回身把埋在剛纔火炭下的山土豆扒拉出來,飛快地掰開丟在桌上,土豆外面燒得有些發黑,但是裡面的瓤兒嫩黃鬆軟,散發出陣陣香氣,引得人食指大動。
許杏兒顧不得燙,扯了幾片葉子墊着,拿起慢慢地啃,滾熱的瓤兒在舌尖打個轉兒,也不敢細品,就被燙得胡亂嚥下去,一路燙到胃裡,雖然明知道這樣不好,卻又吃得格外過癮。
“急什麼,又沒人跟你搶。”山子無奈地看着她餓死鬼投胎似的啃着山土豆,拿起另外半個再一掰兩半,幫她晾着,“吃肉都沒見你這麼着急。”
許杏兒嘴裡含着土豆瓤兒,含混不清地說:“我從小就最愛吃這個呢!”
兩個人坐在樹下陰涼處,有說有笑地吃着東西,誰都沒留神日頭什麼時候躲進了雲層裡,忽然眼前猛地一閃,雷聲緊接着滾滾而來。
山子心道不好,這是要有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