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回孃家

東西都買齊了,太陽也漸漸往上升,陽光越發毒辣起來。

許杏兒從路邊砍下幾片大葉子,撐起來給放在鎖兒和栗子頭頂遮陽,若有所思地說:“娘,等會兒到了姥孃家,就說這些東西都是你們買的。”

葉氏先是一愣,剛想開口詢問,轉念一想又覺得這話有理,思忖片刻點點頭道:“行,這樣也好,畢竟你年紀還小,免得給你惹麻煩。”心裡卻打定了主意,在自己親孃那邊,還是要把話說到的,畢竟是孩子的一片心。

許杏兒不知道葉氏自己的想法,見她答應了,就不再多說什麼,轉身過去對桃兒叮囑了幾句,便哄着兩個小的說話去了。

從集市到鄰村更近便一些,所以還不到晌午,牛車就已經慢悠悠地晃盪進了村,在村口不遠處的地裡,正遇到扛着鋤頭準備回家吃飯的葉老二。

“二舅!”桃兒眼尖,離着老遠就大喊道。

葉老二回頭一看,忙停下腳步道:“大熱天的,要過來咋不早點兒,家裡也好準備晌午飯。”

“二哥,我們又不是外人,家裡有什麼跟着吃什麼就是了。”葉氏招呼葉老二上車一起回去。

葉老二把鋤頭放在車上道:“我抄小路回去送個信兒,坐牛車比我走回去還慢。”說着就快步朝一條小路走過去。

這兒是個不大不小的村子,村兒裡房子比較密集,一些小路都是過不去板車的,所以要到葉家,得從村外的土路繞到另一邊才行,所以坐車的確就比抄近路的葉老二慢了許多。

所以等牛車轉過彎的時候,就看到葉老太太已經在門口翹首張望。

車還沒停穩,桃兒就站起身張開雙臂大喊:“姥娘!”

“哎呦,桃兒比上回瞧見長高了!”葉老太太伸手把桃兒從車上抱下來。

“姥娘。”許杏兒從車上下來,喊過人便回身幫葉氏把栗子抱下車,這小丫頭能吃能睡的,雖說月份比鎖兒小,但卻比鎖兒胖了不少,抱着沉甸甸地壓手。

葉老太太湊過來看看栗子,見她含着手指呼呼睡得正香,小臉兒白胖白胖的,不由道:“這丫頭當真是好養,吃糊糊都長得這麼結實。”

“能吃能睡的,每天能比鎖兒多吃小半碗糊糊。”許杏兒笑着說,“村裡人看見也都說,這丫頭心寬,以後是個有福的呢!”

“那是肯定的。”上歲數的人都喜歡吉利話,聽了這話樂呵呵地連連點頭,“外頭曬,趕緊進屋。”

葉老太太回頭看見許老三手裡大包小裹的,又連聲道:“你說你們,來之前也不找人捎個信兒來,來就來還帶這麼多東西幹啥,你們如今也不寬裕,杏兒娘還天天吃藥,有點兒錢還不好生攢着,瞎花錢幹啥。”

葉氏笑笑說:“難得全家一起過來,之前正好去趕集,就買了些東西。”

許老三把東西都擱在西屋桌上,衝老葉頭叫了聲爹,把菸葉子挑出來遞給他道:“爹,這菸葉子挺乾的,我聞着挺夠勁兒,我幫你搓出來嚐嚐?”

許杏兒見狀倒是對他有些刮目相看,平時不怎麼會說話的一個人,倒是挺會討好老丈人。

老葉頭看見菸葉子很是高興,再看見還有兩瓶酒,嘴上不住地說你們真是亂花錢,臉上卻笑得高興。

自己拎着酒,叫許老三跟他去了東屋,從炕琴下面拉出自己的煙盒子,把裡面剩下的碎菸葉倒在一個笸籮裡,讓許老三上炕來,翁婿二人對面而坐搓菸葉子。

葉老太太直接拉着葉氏和孩子去了西屋,不多時,葉老大和老二的媳婦也都過來了,老太太這纔開始看東西。

把肉單獨拎出來遞給老大媳婦道:“你先去把肉燉上去。”

老二媳婦看着東西,咋舌道:“呦,妹子來一趟,還帶這麼些東西。”

葉老太太本來就是要等着給老二媳婦看,聽了這話笑着說:“這是你妹子的孝心呢!你看這又是肉又是點心的,還給你爹買了菸葉子和兩瓶酒。”

老二媳婦聽罷沒做聲,伸手把剩下的兩個紙包拿過來,拆開一看,“呦,這還有兩塊尺頭呢!”

葉老太太拿過來一看,兩塊尺頭,一塊是深藍色印着象牙塊的棉布,一塊是絳紅色印卷草紋的棉布。

“這兩塊尺頭挑的真好,怪好看的。”老二媳婦摸了摸,又扯開看了看大小,“足夠做個棉襖面兒了。”

“這麼好的布做棉襖面不是糟踐了。”葉老太太看着喜歡得不行,捻了捻布的薄厚,又對着光看了看上面的印花,“這可是上好的細布,怕是不便宜吧?”

“是杏兒給挑的樣子,我瞧着也不錯,正好年前你和爹一人做一身兒新的罩衣。”葉氏沒有提價錢,這東西都是許杏兒買的,她確實也不知道。

老二媳婦在旁邊東翻西撿地,又拿出一個小紙包問:“這個是啥啊?”

許杏兒伸手接過紙包打開道:“這裡面是買的藥糖,二舅娘嘗一塊兒?”

“這是你們孩子們吃的,我就不吃了。”老二媳婦見葉氏帶來的這些東西,老的小的、吃的穿的什麼都考慮到了,笑着問葉氏,“妹妹這是突然發了財了?”

“孩子他爹說,之前他不在家的時候,多虧了爹孃和哥嫂們照顧,這回難得全家大小一起過來,自然要多買些東西來。”葉氏聽出二嫂話裡的試探,便不動聲色地擋了回去。

許杏兒在一旁聽着並不吭聲,心道葉氏在孃家的時候,說話還是挺給力的,怎麼一回家遇到什麼事兒,一下子就包子起來了呢?

想了半天,尋思着應該是在孃家有爹孃撐腰,到婆家就沒底氣了的緣故吧。

葉老太太沖老二媳婦擺擺手道:“你還不去幫老大媳婦做飯,這麼多人一起吃飯,她一個人怎麼忙得過來。”

“你瞧我,光顧着跟妹妹親近了,都忘了正事兒。”老二媳婦訕笑着起身,挑簾子去了竈間幫忙。

屋裡沒了外人,葉老太太纔對葉氏說:“你如今也不寬裕,這些得花多少錢?”說罷不等葉氏回話,扭身打開炕琴,從裡面掏出個藍布包,打開從裡面拎出兩串錢。

許杏兒最近天天數錢,心裡大致有數,打眼一看估摸着每串應該是兩百文,一共四百文錢。

“這些錢你拿着,別光爲了長臉就虧着自己和孩子。”葉老太太把錢塞進葉氏手裡。

葉氏連連推拒,小聲道:“娘,這些東西都是杏兒買的,特意孝敬你的。”

葉老太太聞言唬了一跳,扭頭看看許杏兒,又狐疑地看向葉氏道:“瞎說什麼,杏兒纔多大個孩子,她買的也還不是你們的錢。”

“杏兒如今本事比我大咧!她不知道哪裡學了個做蘿蔔鹹菜的法子,天天進城去賣辣蘿蔔條,一天能賺兩百多文錢呢!”葉氏說起女兒賺錢的事兒,滿心的自豪。

在許家的時候杏兒不許她對別人說,雖說知道應該藏拙,但還是覺得有些憋得慌,如今對着自己親孃,頓時忍不住連聲誇讚。

“兩百多文?”葉老太太聞言吃了一驚,“一個壯勞力出去幹活兒,一天也不過才一百文吧?”

“姥娘,你別聽我娘瞎誇,我是跟別人合夥做的,賺的錢也是兩個人的。”許杏兒聽葉氏誇個不停,連忙解釋道。

“兩個人合夥也不少了,杏兒這麼能幹,小小年紀,能頂一個壯勞力了。”葉老太太把許杏兒攬在懷裡,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道,“我家杏兒咋恁能幹咧?”

許杏兒被誇得不好意思,聽見外面有孩子說話的聲音,趕緊抓起桌上的藥糖說:“我出去給他們分糖吃去。”

桃兒這會兒從外頭鑽進來,一手舉着麪人兒,一手託着她當寶貝似的桂花糖,跑到炕邊,把麪人兒小心翼翼地插在炕沿兒的縫隙裡,拆開桂花糖抓起一塊,送到葉老太太的嘴邊說:“老孃,吃桂花糖。”

葉老太太張嘴把糖含住,還沒咂摸滋味就先說:“真好吃,桃兒真乖!”

桃兒笑得眯起眼睛,低頭想把剩下的包好,但是怎麼弄都包不成之前的樣子,只好求助地看向許杏兒。

許杏兒接過來幫她包好用草繩紮緊,把藥糖遞給她說:“你拿着這個出去給哥哥姐姐還有弟弟妹妹們吃,這個桂花糖和麪人兒我給你放着,等回家的時候再拿,你剛纔已經吃了好幾塊桂花糖了,藥糖就少吃點兒,等會兒還要吃飯呢!”

桃兒拎着藥糖連連點頭,但身子一直不動地方,等看着許杏兒把麪人和桂花糖在高處放好,這才放心地轉身出去。

外面很快就響起一羣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說話聲,然後聽着桃兒大聲喊:“都別吵了,誰都有,一人拿一塊,吃完了再來找我要!”

葉老太太聽得發笑,扭頭對葉氏道:“桃兒以前太蔫兒了,如今看着好多了。”

“小孩子是活潑些好,只要別跟杏兒以前似的,那麼讓我操心就好了。”葉氏嘴上這麼說着,但是看向女兒的眼神兒裡卻都是滿意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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