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永鈺沉默無語，永玥似乎也察覺到了永鈺的不安，微微一頓，輕輕笑道：“其實這都是命運吧？不說我，阿瑪、額娘，便是皇貴妃也都是沒有辦法的！”
永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搖頭道：“嫁到蒙古的公主不少，也有夫妻恩愛的，終究你還小呢。這幾年多陪陪福晉才真正是孝心呢。人生一輩子，總會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很多時候也都是無法自己去改變的，若是無法改變，就必須承受。而不如意的境遇，終究會過去。”
永玥看似平靜地笑道：“三姐姐別往心裡去，論起蒙古的婚事，也不是因爲姐姐。姐姐是皇上嫡出，尊貴無比，自然是不可能去蒙古的。宮裡也沒有年齡相近的庶出公主，必然是要在宗室裡挑出來一個的。所以，不論是誰都不會是三姐姐。若是三姐姐出嫁蒙古，也未免墜了大清的威嚴。”
被永玥這話一說，一直隱藏在心裡的負疚感頓時減輕許多，忍不住吃驚地望着永玥低聲道：“真的？我總覺得也會和你一樣出嫁到蒙古去。”
永玥無奈地苦笑道：“其實，出宮以後，我和其她姐妹們也說過這事，這些話，還是恆王府的大格格永芝姐姐說的通透。她說的極有道理，大家聽了，這才明白其中關鍵。永芝姐姐還說，她雖然嫁了人，但若是皇帝嫡出的公主要遠去蒙古，有失體面的不光是皇帝，也是所有宗室女，將來遠在蒙古的宗室女就會不如之前尊貴了。”
永鈺一時間很是意外，只是心裡還不太明白，便想着回去向皇后問清楚。只是眼下這個說法卸下了她多年的愧疚，心中大感輕鬆，聞言卻還是忍着心裡的情動，點頭道：“之前皇貴妃總是心事重重，多次想要皇阿瑪改變主意。她都看的不如永芝透徹，真叫人感嘆！”
永玥點頭道：“好歹我這只是出嫁給蒙古親王，其餘還好，其實從前嫁到準格爾的公主們才更加悽慘。我這不過是親上加親，過去了，還有姑姑們在那邊，總不會真讓我吃虧。”
永鈺心裡很是感激，永玥看似解釋，其實卻是在開解自己，別說永玥年紀還小，就是自己都不如她這般的心胸了。當真是數日不見當刮目相看了！
看到永鈺真誠的感謝，永玥心裡忍不住有些唏噓。這些話都是進園子前，額娘反覆教導的，自己背的滾瓜爛熟了的道理。額娘希望能和永鈺走的近些，將來無論如何，都只有好處絕無壞處。嫁到蒙古其實只是小事，重要的是能不能得到皇帝的信任，只要得到了皇帝信任，從蒙古回京任職的貝勒多了去了，並不是難事。所以，和永鈺的關係如何，其實也關係到未來的前途。
想到這裡，心裡便有些愧疚，也暗自感謝額孃的精明。不覺得拉着永鈺的手低聲道：“好了，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若是不去皇后那邊，就叫人過來告訴我，咱們一起用膳。”
永鈺急忙點頭道：“你快去吧。我等下還是要去皇額娘那邊用膳。”永玥聞言，輕輕笑笑，向永鈺行了禮，帶着吉祥和如意轉身離開。
看永玥離開，永鈺扭頭向蘇月問道：“你也聽到了，我真
沒想到一向小氣的永玥竟然變得這麼大氣沉穩了！看來，和親王福晉真的是太厲害了！”
蘇月含笑道：“她這番說法，一定是福晉反覆教導的。四公主是從小在宮裡長大的，奴婢也看着，什麼性格，心裡很清楚。這番話，從前四公主是說不出來的！”
永鈺點頭道：“如今永玥不是四公主了。你得換個稱呼纔好，如今倒是先稱呼她爲公主比較合適，畢竟徽號是下嫁前皇上纔會欽定的。”
蘇月笑道：“奴婢也正在爲這個犯難，既然主子這麼說，那還是問問皇上的意思吧。”
永鈺點頭道：“那也行，就這樣。你說，究竟是什麼意思呢？是和親王的意思？”
蘇月笑道：“公主一向聰敏，怎麼今日居然想不出來了？”
永鈺望着蘇月，一邊思索着，一邊點頭道：“看來是和親王希望永玥將來同我多親近一些，日後下嫁蒙古，額駙若是能因此得到皇阿瑪的留意，也能進京任職。這樣一來，額駙必然要看着永玥幾分，這樣的日子，永玥才能真正的幸福。”
蘇月笑道：“別的不說，主子身份貴重，自然是不會去蒙古的。這是大家心裡都清楚的事情。若是身爲皇上養女的公主不去，必然引起諸多宗室的不滿，其她宗室女也會不滿。”
永鈺心中豁然開朗，點頭道：“這樣一來，和親王叔總是得罪了皇阿瑪，也得罪了其她宗室女的家人。不管是哪位宗室女，背後必然也是王爺，也一樣的尊貴。如今大清強盛，四海臣服，無論是誰也不會嫁到荒蠻之地。與其得不償失，不如將來再想辦法，再怎麼說，公主的身份也終究和郡主是完全不一樣的。”
蘇月笑道：“主子說的如此複雜，奴婢可是不懂，不過奴婢覺得，不說別的，皇上精心撫育四公主，若是四公主抗旨，多少是失了孝道的。天下間沒有什麼人敢佔皇帝的便宜不是？”
永鈺苦笑道：“罷了，被你這樣一說，我又糊塗了。怎麼覺得是皇阿瑪利用公主的身份要挾呢？”
蘇月嘆氣道：“是奴婢嘴笨，說不清楚。您是主子，從小長在宮裡，從不曉得外面是什麼樣子。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尊貴。別的不說，就說郡主，去了地方，巡撫總督哪個不是要前往拜見，這些封疆大吏在皇上面前也是要給幾分面子，在禮法面前，卻要下拜行禮。公主比郡主更尊貴，更不是等閒就能輕易成爲公主的，這還不夠嗎？”
看永鈺還在思索，便又繼續低聲道：“別的不說，主子，算上先帝，也沒有幾個皇帝收養養女的，出去也是一樣的尊貴。”
聽蘇月說了這些，永鈺點頭道：“這隻能說，各有各的打算，總而言之，和親王是希望永玥同我親近的。”
蘇月鬆了一口氣，急忙笑道：“正是這樣呢。主子還是不要多想了。”
這時，涴兒端着點心進來，笑道：“皇后娘娘派人送過來的乳酪，主子快嚐嚐，待會就不好吃了！”
永鈺笑笑：“皇額娘那邊，和誰在呢？”
涴兒笑道：“聽說，皇后娘娘下
旨，今日接了令嬪娘娘來園子裡說話，恐要住些時候了！”
永鈺很是意外，忙問道：“接令嬪進來？除了令嬪還有誰？”
涴兒想了想，點頭道：“還有舒嬪、怡嬪並陳貴人。”
永鈺點點頭，嚐了一口乳酪，笑道：“令嬪便罷了，怎麼把這幾個也接進來了？嘉妃呢？”
涴兒忙行禮道：“皇后娘娘也下旨讓嘉妃娘娘來園子裡散散，但是不巧，嘉妃娘娘偏受了風寒，正吃着藥呢。”
永鈺把吃了兩口的乳酪放在桌上，笑道：“那我就不去皇額娘那邊了，這麼多人，又是不自在！”
涴兒忙笑道：“奴婢瞧着外面堤岸上的垂柳好看，沿着福海那邊的遊廊也舒服，主子不如出去走走，外頭的天氣好的緊！”
永鈺笑道：“正好永玥拿來的風箏好看，咱們放風箏去！”
涴兒立刻歡呼起來：“好啊，去放風箏！”
蘇月在旁邊臉色微沉，提醒道：“涴兒，好好伺候主子，別想着玩！”
涴兒已經意識到自己有些忘形了，便歉意地看了永鈺一眼，低聲道：“奴婢一定伺候好主子，剛纔是有些忘形了……主子別罰奴婢了……”
涴兒畢竟年紀小，又一向得用，永鈺並不想太過追究，只是也擔心不追究，讓涴兒倚仗着自己鬆懈下來，時間一長，必定繪出紕漏。眼下自己還在宮裡，很多事情不能全部自己做主，若是涴兒被人所乘那自己的損失就不小。畢竟， 一個得力的丫鬟也是極爲難得的。
想到這裡不覺沉了臉，淡淡地點頭道：“的確輕挑了些，罰你五下手板，回宮後交哈嬤嬤行刑！”
聽着要打手板，涴兒立刻苦起臉來，偷偷地看了一眼永鈺，忽然想起，要在園子裡帶到立秋前後，然後回宮住不了幾日，便要準備跟隨聖駕前往木蘭圍場。這樣算起來，即便哈嬤嬤責罰，也得好幾個月的事情了。不覺立刻鬆了一口氣，到時候自己好好當差，幹得漂亮些，爭取得了賞賜，抵消了這次手板的責罰不就可以了嘛。
想到這裡，又轉啼爲笑地衝着永鈺跪下叩頭道：“奴婢一定不敢再忘形了，一定好好伺候主子！”
蘇月看永鈺的眼中並沒有怒意，心知永鈺並沒有真的生氣，只是在警告涴兒，便笑道：“涴兒，你可大意不得，如今公主還沒有建府，宮裡的是非多。你若是鬆懈了，爲人所乘，就怕主子到時候保不住你！”
涴兒這時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加上逃過一次責罰，多少也有些半驚半喜，便點頭道：“涴兒明白了，會警醒起來的。決不再有下次。”
聽她這麼說，永鈺心裡很是滿意，便點頭道：“對你嚴厲些，也是爲了提醒你，宮裡是非繁雜，很多事，我雖然是公主也不能完全保得住你們，所以，必須時刻警醒着才行。”
涴兒不好意思地望着永鈺，行禮道：“奴婢不敢了！”
永鈺看涴兒蔫了不少，有些不忍心再說下去，便笑道：“那就快去準備畫舫，咱們去岸上散散，放半日風箏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