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真是漂亮呢,你看啊姐姐,那邊!”妺兒拉了拉夏淑清的手,幾乎將整個身子從馬車中探出。
“你這小鬼,可要小心被偷花賊擄了去。”夏淑清眯着眼搖了搖手指,她今天穿了件鵝黃色連襟裙,照例用一紗巾蒙了臉,“聽說去嵐州的路上最近出了一夥偷花賊,光天化日之下都敢擄人,你這樣鮮嫩可口的小姑娘說不定正合了他們的味。”
“真的?”妺兒一驚,急忙將身子縮進馬車。
“哈哈。”夏淑清看着妺兒一臉後怕的神情,忍不住笑起來,“逗你呢,你倒還真信了。”
知道又被戲弄了,妺兒氣鼓鼓地嘟了嘴,又不好發作,猛抓起桌上的茶喝下去,卻不料馬車“適時”地顛簸了一下,一口茶水便嗆在了喉嚨裡。
“咳咳……”
“啊呀,妺兒你怎的這麼不小心?夏淑清拍了拍妺兒的背,忍不住笑倒在桌上。
究竟是誰害的……妺兒盯着巧笑倩兮的夏淑清,一臉鬱悶,可奈喉嚨被茶水嗆住,一想說話便又咳得驚天動地。
“定不是好人家的女兒。”荀辛聽着身後一會兒是響亮的咳嗽,一會兒又是歡愉的笑聲,皺眉說道。
“是麼,我不覺得。”沈勵望着前方不遠處已出現了高大的城牆,“江湖兒女豪爽大方,無拘無束,倒比那些深閨裡的女子更令人舒心。”
“舒心?即使公子不得不坐在馬車外?”荀辛心惱,一下子也沒顧上禮節。
“荀辛,你不會還對昨天那些乾糧耿耿於懷?”沈勵並不責備他,只是眼神一凜。
荀辛自知失禮,忙閉了嘴趕車,只是心中多少還有些不服氣——那是我們三天的乾糧啊,他原以爲只需送他們一程,沒料到這兩個傢伙還真心安理得地賴着不走了——想必他昨日買來的那些美食,不過午時便會被她們風捲殘雲地解決掉吧?竟有女子食量那麼大!
“夏姑娘,再過半個時辰便到嵐州了,不知姑娘想去嵐州的什麼地方?”
夏淑清正與妺兒說笑,聽得簾外沈勵說道,便擡簾向前看去,果然已能看見遠處青灰色的城牆。
“不麻煩公子了,我和妺兒在城門下車便可。嗯,另外……可否停一下。妺兒說她有些不舒服。”
“咦?姐姐我哪有……嗚……咳……”
夏淑清皓腕一揚,杯中水準確無誤地落入妺兒口中。馬車停了下來。此處正是嵐州城郊外,樹林密佈,清清淺淺的小溪流交錯相織。夏淑清將妺兒抱下馬車,說是要帶她去透透氣,便攜了妺兒往樹林中走去。沈勵自是和荀辛在車上等着。
“還真是麻煩吶。”荀辛無聊地甩着鞭子,一個黑色人影悄無聲息地落於他身側,荀辛嚇了一跳,待看清來人,荀辛沒好氣地說道:“捷,你就不能稍微弄出點聲音來嗎?難道輕功練太好了久會變成幽靈?”
捷不理會他,俯身在沈勵耳邊說了幾句,便如來時般忽然消失了。
“怎麼了,公子?”見沈勵微蹙了眉頭,荀辛不禁問道。
“你覺得,她究竟時什麼人……”
“嗯?公子說的是誰?夏淑清?”
“連捷也沒有查出她的來處。”沈勵似有些無奈地撫額道,“‘夏淑清’定是假名,但縱觀武林,武功如此之高的女子不過謝青門的掌門鍾楚儀、丹眉教教主霍細雪,幾年前歸隱大漠的紫妖晚芍夫人,只是她們都已近不惑之年;與其年齡相仿的倒有回春丹青手明未夕,雲家千金雲姽嫿,還有兩年前以一支系鈴紫玉笛名震武林的薛傾姒,但她們行走江湖未曾蒙面,也未曾聽說過她們有什麼妹妹……咦?”沈勵忽然想到了什麼,微微驚訝過後不禁大笑起來,“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連捷也沒有查到,哎,完全沒想到呀……”
荀辛見主子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剛想問什麼,卻見沈勵忽然收斂了笑容,眼神中驀地少了情緒,“若真是她,那這武林中可又多了一大障礙啊……”荀辛知道多問無益,便向樹林望去,問道:“她們去的也太久了,要不要屬下去看一下?”
沈勵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掀簾進入馬車,不久,便聽到車內穿出吩咐聲,“我們走吧,她們不會回來了。”
荀辛雖然疑惑,但依然吆喝一聲,趕着馬車向前而去——跟隨主子多年,他深知何時應該發問,何時應該閉嘴。
沈勵坐於車中,手中執一張薄紙,恣意的一個草書“謝”字躍然紙上——他走進馬車時,發現這張紙片被壓於茶杯下。
真是去留無意啊。沈勵淡然牽出一笑——他自認爲能在極短的時間內看清一個人,但是她,他只知她是一個聰明的女子,其它的呢?
“看不清。”他皺眉長長吐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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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沈勵的馬車在一片沉默中前進,令沈勵無比苦惱的女子卻以手作枕斜臥在樹枝上,兩隻秀足舒服地在半空中晃盪着。
“姐姐,我們爲什麼不坐他的馬車了?”相比於夏淑清的悠閒,妺兒“騎”在樹杈上的姿勢顯得極其彆扭,她是被姐姐硬拉上來的,還說什麼高處的視野開闊,明明一眼望去全是密密匝匝的樹枝嘛!
“笨!”夏淑清睜開眼,似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妺兒,“我們有去嵐州的文牒嗎?若讓他送我們去城門,我們拿不出文牒,豈不讓他看了笑話去?所以啊,我們就在這兒呆到晚上,再偷偷溜進去。”
“我們就不能幹些光明正大的事嗎……”妺兒長嘆一聲。
“當然能。”夏淑清又閉上眼,“過幾日我們去疏州,到時候拿着文牒從城門進去。”
“我們要去疏州?”妺兒一驚,手一鬆差點摔下樹去。“我……”她眼神怔忪,喃喃道,“我討厭那裡……”
“我知道。”夏淑清沉吟了會兒,將語氣放柔了了些,“我也不喜歡那裡,儘管那裡時時繁華至斯……若是你不願去就呆在嵐州吧,我回頭來找你。”
妺兒沉默了會兒,搖頭,“不,我要和姐姐在一起。”話雖如此,只是依然掩不住語氣中的黯然。
夏淑清知她在想什麼,輕聲安慰了幾句,便不再言語。
“結蘭會,可千萬不要讓人失望啊。”許久,樹林深處傳來極輕極輕的淺笑,聽不出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