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地拍了拍任不錯的肩膀,想問一句“你害怕嗎”,可是終於沒有問,因爲我從他的目光裡看到了堅定,我想,爲了救細蘭走出危險,他是什麼事情都願意做的。
“在她的手腕上找到血管,你可以……”老僧坐在那裡指點着,我說,“我曉得,不用你細說,”老僧有一些詫異,在他的注視之下,我伸手拿起了細蘭的右手手腕。
因爲失血過多,細蘭臂上的血管怎麼也找不到,剛剛在老僧的面前吹過了大話,我不能無功而返,讓他看了我的笑話,略一尋思,伸手去她的右腿上,輕輕地捲起了褲角,一點一點一向上,慢慢地把那條白色純綿的褲管捲到了她的大腿處。褲子是寬鬆的,在熱帶,衣服的式樣都大同小異。
她渾圓的一條腿慢慢呈現在我們的面前。呃,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我輕手輕腳地抓住了細蘭的腿腕子,把她的右腿倦起來,豎放在牀上,然後,把手向她膝蓋後邊的柔軟地帶摸去。
任不錯喉嚨裡輕哼了一聲,對我這樣大膽的舉動,這是他輕微地表示了不滿,我不理他,食、中兩指緊緊地壓地她的大腿上,不一會,一條淡青色的血管,漸漸地鼓脹起來。
老僧不動聲色地看着我的動作,微微地點了點頭,他拿過了一條布帶子遞到了我的手上,我明白是做什麼用的,把它緊緊地系在了細蘭膝蓋上方的大腿處,這是爲了減緩血液的迴流,讓我能夠準確地找到她的血管。
我對任不錯說,“該你了。”他立刻把右胳膊伸了過來。
我拿着那根兩頭尖的空心針,最後看着老僧,“老人家,您確信……他們的血可以融合?要是判斷出現差錯,那她的命也就完了!”
老僧對我三番兩次地提到這個問題,並沒有表示出不奈煩,反而問道,“你那麼堅信你自己的血可以救她?”
我點了點頭,哦型血嘛,就是不知道現在還是不是,他這樣一問,連我也不確定了,難道一個人的前生後世血型也會不停地變來變去麼?“……好吧……就用任不錯的。八一中??八八網.一8中1中”
我讓任不錯把他的手帖近了細蘭的大腿彎處,任不錯的臉一下子就紅透了,看來他們是第一次親密地接觸,我說,“專心一點,一會不論出現了什麼事情你都不能亂動,知道麼?”
任不錯看着我,茫然地點了點頭。老僧看出任不錯並沒有完全聽明白我的話,坐在那裡再一次把我的話給任不錯說了一遍。
這個老僧,不知道是什麼來頭,在他身上表現出來的一切都讓我充滿了好奇,等把這件事情做好之後,我想,我得好好地與他探討探討了。
我捏住了任不錯的手腕子,很容易地就找到了他的動脈,他的身體素質是處於中上游的,脈搏的跳動沉穩、有力。
空心針插入到他的動脈中。
一股強勁的血流從針眼兒裡噴射出來,如一道紅線,這是生命之線,細蘭的命運全在這上邊了。血線直射到細蘭的大腿內側,連牀上射得都是,片刻之後,我已經讓銀針的另一端插到了細蘭的靜脈裡,“這樣,把手緊帖住這裡不能亂動,不能讓銀針脫出來。”我把任不錯的手掌平攤着,手心帖住了細蘭的腿,這次他聽明白了,衝我點了點浸滿了汗珠的頭。
我解開了綁在細蘭大腿上的布帶子,退到一邊,心裡默默地記錄着時間。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再看那位老僧卻閉起了眼睛。
一隻頭上戴了鴨屁股似的布帽、身着青色長袍的小僧快步從門外進來,附在老僧的耳邊說了句什麼,老僧睜開了眼睛,對我道,“可以了。”
我過去,抓着任不錯的腕子,連銀針一同拔出來,卸掉了插在任不錯腕子上的銀針,可是,血還是不停地從他的胸襟子上滲出來。八?一中?小?八.?8網1八z八.om任不錯有點不捨地,把手腕子放在自己的嘴上吸吮。
“別這樣小家子氣,丟點血不算什麼,你總這樣吮它,血會止不住的。”
老僧站了起來,他看看細蘭漸漸紅潤起來的臉色,點了點頭。我問,“外邊出了什麼事?”
“有幾個西洋人而已,不成大事,不如你隨我出去看一看如何。”
我正有此意,隨他快步走了出來。
我們穿過來時的那條路,在山門的外邊,幾個全副武裝的荷蘭人站在那裡,正與兩閏守門的小僧對峙,看得出這些人還是有所顧及的,雖然嘴裡大聲地嚷嚷,卻不敢向前一步。
他們一眼就看到了跟在老僧身後的我,立刻擺出了戒備的姿勢。
只是老僧與他們淡淡地說了幾句話,那些人就安靜下來,不知道他和他們說了些什麼。一個荷蘭人好像有些不大滿意,跨上一步,衝着老僧晃了一下手中的刀,我待要上前幫忙,卻見老僧上身微動,袍袖一拂,對方手中的那把刀就捏在了老僧的手裡,他微微笑着,把刀往身後的地上一丟,雙手合十,不再說話。
荷蘭人似乎對老僧和這座寺院有很大的忌憚,他們有些不周期卻又無可奈何地轉身退了下去,消失在寺院前方的樹叢後邊 。老僧說,“小夥子,看起來你和他們並不陌生啊。”
“嗯,我們自從在麻六家與他們交過手之後,一直到現在,兩邊一直沒有消停過呢!”
“從中原到達這裡不遠萬里,你總不會是一個人到這裡來的吧?”
“老人家,你說得不錯,並不是我一個人,我們現在有三百人不止,就在南邊不遠處駐紮。”
我想起了什麼,問老僧道,“不知道您給那姑娘縫合傷口用的是什麼線。”
“鸚鵡腸。”
“爲什麼會是這個?”
老僧說,“大凡動物之腸,每時每刻都在不停地蠕動,其柔韌與綿長的特性,註定了是縫合創傷的佳選,”我們緩步走回寺中,“你一定要問,爲什麼鸚鵡腸而不是別的什麼腸子。”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慚愧,我正有這一問。”
“人有喜、怒、哀、樂、憂、思、恐七情,禽畜也有,只是你我不知罷了。每一種情緒都會在它們的體內集結下相應的反響,”
“您是說,並不是所有的腸子都適合用來縫合傷口?”我問。
老僧滿意地點點頭道,“一個動物,如果它時時處於驚恐之中,那麼它的腸就不能用,縫合於人體上之後,不但起不到助愈功效,反而適得其反呀。”
“鸚鵡,很少有天敵,一是由於它的肉質並不好吃,二是由於它的聰明、狡黠,你想想看,能夠學人講話的畜生,又豈是野豬能夠相比的?”
我點點頭,“莫非您栽於院中的那片黃色菊花,就叫做食血菊?”
“正是,一般的菊花,只在氣候清涼之地才能生存,這正是它與衆不同的地方,所謂的食血,並非是它有花瓣花葉有多麼可怕,碰都碰不得,而是說它的根,如用含血的水去澆灌,它就長得茂盛鮮豔,一月嘗不到血水,便會自行枯死。”
“它澆灌了血水之後,再將花瓣採下晾乾,搓成粉沫,塗到鸚鵡腸線上,其功效就是消毒止血,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了。”
任不錯還守在細蘭的牀頭,一會也沒有離開,看到我們進來,他站起來對着老僧深施一禮,待要說什麼感激的話卻被老僧制止,他對我說,“我知道你還有好多的疑問,不如今天藉此機會,我們好好地談上一談如何?”
我們來到了院中,那一圃金黃的食血菊,在陽光下擁擁簇簇,像是有了靈性。
有小僧給我們搬過來兩把木椅,我與老僧相對坐下,“施主你請講話。”
到了這個時候,我卻不知道從哪頭說起了,千頭萬緒的,一齊擁了上來,想了好半天也沒有開口,比如,老僧從哪裡來?他剛纔奪掉荷蘭人手中長刀的功夫是什麼?爲什麼那些荷蘭人會對這座寺院心存忌憚?寺院後身的那一大片金場又是怎麼回事?看荷蘭人來去這般的自由,他們不會不知道那裡有如此豐富的礦藏,以荷蘭人的個性,怎麼會不去染指……
老僧呵呵一笑,道,“小夥子,你不好說,不如先給我講一講你們的來頭,如何?”
“老人家,你眼下看我,是什麼來頭呢?”我反問了他一句。
老僧須皆白,但是腰不駝,眼不昏,一舉一動中透着沉穩,他手捻的鬍子看了我一會道,“可以,依我看來,你一定是一位將軍,而且與你身份相信的人還有不少,你們意味相投,甘願同生共死,個個身懷絕技,來自遙遠的中原大6……其他的,我就不好說了。”
他已經說了不少了,沒想到短短的一段時間,他就能說出來這麼多,而我,除了知道他會說我們的話,身懷神秘莫測的功夫,還對於人體醫理十分在行之外,別的幾乎一無所知。
“你說得不錯,除了身懷絕技我們不敢當,其他的倒還帖切。倒是您老人家定有一身高深的功夫罷。”
老僧笑着站起身道,“不談了,白天那些你所說的荷蘭人不會到這裡來搗亂,可是晚上就不好說了,再說,那個細蘭姑娘在這裡養傷,沒有半個月的光景是好不了的,可是,我們這裡,除了老僧,就是小僧,多有不便啊。”
“您的意思是不是?”
“最好有個女眷來照顧她,我們這些人都多有不便……我也好與施主好好敘談敘談。晚上也好全力防範那些西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