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宮梨花小築,宮女芯琳神色憂慮,原來是心裡想着事,前些日子主子與皇上在飲綠軒一別,就在無遇到過,不知是爲了何,竟病了,這戚太醫不知會不會來爲主子診病,若是不來,這可怎麼辦?
芯琳無奈地搖搖頭,微微嘆一口氣,側眼望望躺在牀上的亦沉落,心中亦是不好受,可又無能爲力,想起主子這幾天不見任何人,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芯琳只得緩緩走出,到門外靜待。
雖說亦沉落躺在牀上不能動盪,可是,心下卻不明,怎麼會病了……病了,可怎麼好?若是耽誤到大選,呵,這命,莫保不住了……
亦沉落側了個身子,臉上依舊是沒有任何血色,摸摸自己的臉,瘦了……怎麼會瘦了,才這麼點病,身子骨還真是弱,看來,以後不能多走動了。
天氣轉涼,太醫院戚雪卻是越來越忙,暗暗叫慘“皇帝女人娶太多了,一病起來,我們就忙慘了!”
聞藥童傳報,戚雪便提着藥箱,快步趕往梨花小築,一進屋,就看到亦沉落躺在牀上,不加思索,也無閒顧及行禮,趕緊疾步上前。
芯琳探出半個腦袋,看看是否有人到來,果不出其然,戚太醫來了!心中欣喜得很,快步迎上前去,道:“戚太醫,這邊請。”
聞一陣輕巧的腳步,亦沉落心下猜想,會是誰呢?隨之緩緩轉過頭,一驚,戚雪……她怎麼會來?這日子不是正忙麼?原來也有人在乎自己的……
亦沉落嘴角淺笑,有氣無力地言道:“戚太醫……你來了……”揮揮手,示意芯琳退下,回眸,又問道:“怎麼樣,唐門最近沒事罷……”
戚雪伸手探了探她額頭,笑着說:“你病成這樣,別說話了。”給她號了號脈,原來真是感染了風寒,便將提前帶好的藥放在桌上。“沒什麼大礙,等下讓芯琳給你煎了喝了便是。”
亦沉落聞言,努力地笑笑,只是靜靜地躺着,不語。沒什麼大礙麼?那就是正常了麼……她心裡無比地歡喜,看看戚雪,好像比上次見到的更成熟了,淺笑道:“太醫院很忙吧?可別累着纔是。”
戚雪聞其提及太醫院的事情,忙搖搖頭。“師父們倒是很忙,我沒什麼了,有時候還閒着,這不,今日就來看你了。”
隨後與她提及唐門,戚雪眉頭輕皺。“最近唐門裡有些忙亂,蜀山似是對我派要出手,你在宮裡也要提防着點。”
亦沉落心中頓時驚恐萬狀,什麼?要對唐門下手……怎麼個小心法?這蜀山的勢力越來越大,對於唐門來說也是強敵。她陷入沉思,半響,才緩緩道:“怎麼個提防?唐門的人心越來越散,這樣下去恐怕不是辦法,戚雪有什麼好辦法麼?”
戚雪憂色凝於眉梢。“我派向來我行我素,你也別太擔憂了,目前你要把穩在宮裡的位置。那日便被那更衣的侍女訓了,日後定要小心。”忽然想起那日事情,她還有些許生氣。
亦沉落稍顯面色寡黃,望望她,淺笑道:“嗯,這後宮的心機,怎是你我可匹敵,你也要多多小心,可不要被人抓到把柄纔是。”想起那日的事,心底的怒火頓時而起,可是,人家是更衣,而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秀女罷了,人家教訓也是應該的麼?冷笑一聲,緩緩道:“嗯,可惜這後宮中的位置,怎是你說保得住就保得住?我會盡全力的,這宮裡的人,固然是惹不得的,你也要多多保重。”
她忽然想起了什麼,打了個激靈,“對了,前些日子我遇到了唐方大師姐,她現在懷有身孕不便行動,她告訴我,等我殿試完便來找我,不知她是何意……”
戚雪細細聽着,愁容滿面,這宮廷江湖之事,又怎不知風雲萬變?聞及唐方之事,沉吟了片刻,道:“沉落,你還是先不要顧及那麼多,專心殿試。到時候殿試成功,唐方定會準時來找你。”
亦沉落聞言,點點頭,想來說得也對,若顧及這麼多,可如何是好?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專心殿試,在宮中有一席之地,亦是不能多想,要幫唐門復興,得靠所有人……
亦沉落沉思一會兒,撫了撫額前的碎髮,緩緩道:“嗯,也是如此、我想,大師姐回來的、只是,我有句話不明白。”她湊近戚雪的耳朵,輕聲細語。
“那日,瞧大師姐的神情和眼色,好像是對我示意,她這王妃之位呆不久,還有,她對我說,她的心不在這深宮這內,大師姐是何意?”
戚雪本不欲讓她知曉太多事情,既然問及,也不好迴避,輕聲言道:“不瞞沉落,唐方已決心離開王爺,此刻應是與心愛之人在一起。這我也支持她,但是當時王爺還看上了靈毓掌門,後事估計還有很多事端,我們要做好萬全準備。”言罷,看着躺在牀上的她。“你倒是不必太在意這些,目前好好養病,你殿試成功,對我們也是有很大幫助的。”
亦沉落聞言,心下一驚,怎會……怎麼會?她面色沉了下來,輕咬脣,仍是不解其中緣由。“怎麼會……她要離開,也罷、沉落也支持大師姐,可是,這後端怎?再說,小郡主……”
再聞戚雪的勸慰,亦沉落微微點頭,也許是自己的無知,也許是自己讓自己一步有一步地步入火坑。“嗯,我知道,沉落定當全力以赴這次殿試,只是,這後宮中的心機太多,沉落、沉落怕抵擋不住……”
戚雪聞言,心生憐意,她一弱女子承擔如此多的是非,委屈她了。思此,戚雪緊緊地握着她的手,半晌,才說話。
“沉落,這些我都知道。你心思單純,所以這些事情我本不願告訴你,讓自己不涉身危險的辦法就是在這後宮,一旦與人相交,一定要忘記自己的身份,只把自己當做一個秀女來看待。”言罷,戚雪的手握得更緊了。“殿試你也順其自然去就行了,不成功也無妨,日後還有機會。只是不要暴露了我們之間的關係倒是,與方方之事斷不能提,即使對侍女也要謹慎。”
亦沉落輕咬着自己的嘴脣,心裡很是壓抑,自己當初若是不入這深宮大院,那該多好!可惜進來了,就沒有機會出去了,“一入宮門深似海”深知這句話的意思,可惜,海是純的,而這後宮,是沒有硝煙的戰場……
“恩,戚雪的意思,沉落知道……可是,若是這殿試不成功,沉落還要等……若是再等,這唐門,我們怎能復興?這後宮中的心機,沉落早已是領教過,若是做錯了,全盤皆輸。”
戚雪復又握緊了她的手,半晌未說話,而後笑了笑,纔對她說:“你就是掛念太多了。安心吧,我等豈會讓唐門覆滅,他日定能一起攜手看我唐門再創佳話!”言罷,轉身拿着藥。“沉落,我去讓侍女煎藥去,你得趕緊喝上一杯藥。”
亦沉落堅定地點了點頭,兩人良久都不語,直到聽到戚雪的話語,似是決心,才覺得安下心來。“沉落相信你,唐門絕對不會滅亡,沉落定會在宮裡全力幫你們。”
忽感身子有些不適,亦沉落輕咳了一聲,用衣袖掩嘴,喚來芯琳。“芯琳,隨同御醫去煎藥。”
而芯琳自從方纔退下後,便一直在院子裡打掃,忽然聽聞亦沉落一聲叫喚,便疾步入內,心急而匆匆推門,又怕驚擾主子,故作輕巧地走近,緩緩行禮,道:“參見戚御醫。”
到了跟前,見亦沉落拿起放在桌上的藥,芯琳隨即接過手來,輕聲向戚雪尋問:“御醫,此藥要什麼禁忌麼?”
戚雪看了芯琳一眼,心想,自見這丫頭,她便是十分有禮且單純,但不得不防,她是沉落身邊的丫頭,希望不要是別人的眼線爲好。
“分量我都配好了,這次你全煎了吧。等下隨我去太醫院再拿幾份便是。”
芯琳遵從地點了點頭,看看手中的藥,不敢過多言語,心裡只想趕緊照辦,才能讓主子早日康復。
“嗯,御醫告訴我,便好辦了……我會的,御醫放心。”接着,芯琳招來另一侍女嫿雨,小聲對她說:“你在這兒看好主子,別出什麼差錯。”
而戚雪忽想試探一番,故意問道:“芯琳啊,你怎麼就進宮來當侍女了呢?”
芯琳聞言即擡眸,笑靨不減,回道:“嗯,也沒什麼,只是家族敗落,爲了求生,不得不當、不過,我倒是有福氣,遇到了個好主子。”
一旁的亦沉落,看着芯琳和戚雪這麼友好,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笑容,對身旁的嫿雨道:“嫿雨,去給我倒杯水罷,我也累了。”
嫿雨心想,照看主子,當然不能馬虎。她恭恭敬敬地站着,遵道:“是。”然後她向桌子邊走去,小心翼翼地拿起茶壺,茶壺裡的水魚貫而出,倒入了茶杯裡,拿起茶杯,向牀邊走去。
“主子,來,”嫿雨緩緩扶起亦沉落,將茶杯遞至她嘴邊,請道:“主子,喝吧。”
亦沉落見嫿雨這樣細緻,淺笑如初,玉手輕輕捧起茶杯,抿了一口,謝道:“嫿雨,辛苦了。”
戚雪見芯琳已去煎藥,便也作罷,回至牀前,看着丫頭們忙活,也未急於說話,稍後,薄脣微啓。“沉落,你這是怎麼染上風寒的?”
亦沉落聞言,臉上滿是疑惑,這,她自己也不知道,唯有搖搖頭。“沉落也不知,這風寒,也許是不小心惹上的吧。”會是人陷害麼……她心底不禁冷笑,誰會陷害?再說了,要陷害,誰會來風寒……
想了一會兒,她只說了句:“也許是那次在飲綠軒……呆得太久,着涼了吧,想起那次,倒還是可笑呢。”。
“你也別太介意那次,其實那更衣也不比你好,皇帝冷落了她,內務府倒是剋扣她的銀響了。銀碳也剋扣了不少,病得不輕,不過還好有個貼心的丫鬟。”言罷,看向她提醒道:“你這丫鬟也不錯,你不能待薄了她們。”
原來祁更衣也有不爲人知的一面……也許吧……想到這,亦沉落淺笑道:“沉落知道,沉落並無責怪她之意,她倒是也不錯,只是皇上冷落了她,她心裡也不好受的。”
聞及戚雪對侍女們的稱讚,亦沉落笑靨不減,續道:“那是,沉落的眼光當然不錯了,沉落定當不會虧待她們的。”
少時,亦沉落擡頭望望天色,心生顧慮,不早了,得快點讓戚雪回去,不然,若是人起了疑心……
“雪,你也快回去罷,我沒事了,不用操心,不然會有人懷疑的。”語落,亦沉落又轉身對旁的嫿雨道:“嫿雨,送御醫回府。”
嫿雨聞言,溫和地笑笑,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微微點頭,恭敬道:“御醫請。”
再看戚雪欲出又止的樣子,亦沉落搖搖頭,勸道:“雪,我沒事的,回去吧……”
待得衆人先後離去,餘下一片寂靜,夕陽的餘暉灑金窗外,此時無聲,勝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