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乎要鼓掌歡呼。
女人,至爲自豪的便是自己的男人不曾讓自己丟臉,有極大極大的英雄氣概。
甘甜這一輩子,第一次親眼目睹這樣的英雄氣概。
她臉上露出笑容。
黎明的風吹來,將她的青絲吹起。
琅邪王在高處看得分明,甚至她臉上那種無限仰慕的笑容。
是的,那是仰慕,是懷春的少女看着心愛的男人;是情竇初開的少女,看着第一眼的情人……這一切都是晶瑩剔透的,沒有任何的雜誌。
甚至於她那樣的神情。
呀。
他纔想起,她原是夏原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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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夏原吉的女人。
就在他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他二人就在屋子裡,發出那麼奇怪的男歡女愛的親暱的***……彼時,她剛剛被許配爲他的妻子……
妻子!!!!
琅邪王法律上的妻子,名正言順的妻子,舉國上下,母儀天下的皇后……現在,又用這樣的眼光看着她的情人……
甚至她無名指上戴着的翡冷翠的戒指。
綠色的寶石,讓她的一雙手在這萬物肅殺的冬天裡,忽然變得如此的明豔照人……雨夾雪彷彿便成了潺潺綿綿的春雨……之後,不是漫長的冬天,而是春暖花開的世界………
而她,在出逃的時候,居然戴這樣的寶石。
是夏原吉送給她的定情戒指。
她竟然是真的愛他的。
男人送出去的工具,居然個個都熱愛這個男人。雪涵,甘甜……以及他在皇宮裡揪出來的那些神神秘秘的小宮女們……她們招供的很少很少。太監們捱打不過,都招了,但那些宮女,她們不!!
這是什麼道理??
琅邪王駭然。
那時候,夏原吉已經回頭瞄準了他……只可惜,細雨濛濛,看不真切,而且,那時候的洋槍再是厲害,射程也達不到太遠的距離,而且準頭也不那麼好。
他也在尋找他。
這個帝國,如果沒有了琅邪王,勢必會一片混亂。
他還沒有兒子——
如果他現在死了,連繼承人都找不到。
彼時,帝國勢必紛亂四起。死去的恆文帝,逃亡的恆文帝,以及其他宗族的野心家們,勢必掀起巨大的戰爭……這樣的戰爭,真是越多越好,那樣,他夏原吉纔有機會……
本來,他都料不到自己有這樣近距離射殺琅邪大帝的機會,畢竟,皇宮戒備那麼森嚴,他在裡面逡巡了那麼長的幾日,扮做太監,四處尋找機會,都無果。
這時候,琅邪大帝居然追出來……
當一代梟雄遇上一代奸雄。
鹿死誰手???
甘甜的心跳快得出奇。
掌心裡都是汗水。
彷彿掙扎在生與死的邊緣。
她從來不曾想過,三個人之間的結局,到時候,是這樣……
無限的死亡迫近,死的到底會是誰????
她不敢停留,她不敢成爲任何人的負累,哪怕此刻就能目睹分出彼此的誰勝誰負,她也不敢停留。
她不是一個沒有好奇心的女人,但是,她是一個分得出輕重的女人。此時,不是看熱鬧的時候,別人的熱鬧,自己的性命。
砰的一聲。
雨夾雪的世界裡忽然變成了一片死寂。
甘甜驀然回首。
淡淡的煙霧比漫天的絲雨更加散漫和冷淡。
一個人從城頭上栽下來。
琅邪大帝怒吼一聲。
摔下來的,是他的侍衛。
那一刻,夏原吉將他瞄準……很準很準……準得他幾乎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在顫動。可是,射程實在是太遠了,加上一個侍衛奮勇護主,一下就將他掩護過去了。
血花四濺。
每個人身上都是一股腥味。
他震怒了。
差點死在夏原吉的手上這個事實,讓他怒不可遏。
這廝,居然敢來皇宮搶人,殺人……搶了自己的妻子,還要殺掉自己……
“殺無赦!!!”
他發出命令。
醒悟過來的御林軍們追上去。
夏原吉痛失機會,再也不敢停留,調轉馬頭就開始飛奔。
前面的甘甜,渾身都在淌汗。
這一切,其實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但是,看起來,卻彷彿經歷了很久很久。每一秒鐘,幾乎都漫長得如一萬年。
汗水從她的額頭上掉下來,她只聞到那股硫磺的味道,然後,狠命地打馬——殺無赦,殺無赦!
琅邪王已經震怒,這一刻,他的確要殺無赦了。
她拼命地跑,從未冀望任何人會開恩。
夏原吉也在亡命。
再不走,真的就徹徹底底葬送在這裡了。
可是,忽然之間,馬蹄揚起來,就是這一瞬間,夏原吉的馬已經衝在前面,而甘甜的騎術終究是差了一步,一條絆馬索已經橫下來,套在馬蹄上。
甘甜的身子幾乎是飛了出去。
“甘甜……”
她聽不到。
腦子裡忽然嗡嗡的一聲,彷彿在雲端的人,馬上要墜入泥土裡。
夏原吉的馬收勢不住。
受驚的馬就如瘋子一般,有無窮大的力氣,非人力能夠阻止。
他心裡一驚,回頭,已經沒有了那個女人。
灰塵瀰漫了眼睛,他再也看不清楚了。
“甘甜……甘甜……”
身後,鐵蹄揚起巨大的灰塵,漫天的飛揚,以排山倒海的氣勢而來。甘甜這一落在地上,怕不得立即被踐踏成肉泥??
真要是死了,也就好了。
就連夏原吉也來不及了。
二人之間的距離太遠了。
甘甜閉上了眼睛。
那一刻,整個人幾乎眩暈過去。
很快,被一隻大手牢牢地攢住了。
老鷹抓小雞一般將她從地上拎起來,立即閃到了路邊。
後面,排山倒海的鐵騎已經衝過去。
她驚魂未定。
當看到那隻手的時候,整個人,魂魄已經掉了。
天啦!
琅邪大帝。
煙塵四起。
把他的臉映襯得很抽象。
連兇狠,都和迷霧一般,讓人捉摸不定。
幾乎穿破了風一般的死寂,讓黎明之前的黑暗變得如此的喧譁。
夏原吉有一瞬間的停留。
他清楚地看到身後的女人被人抓住。
“大叔……快跑……快……”
她不假思索,張口就喊。
這是琅邪大帝的地盤,天子腳下。夏原吉,他再有通天的本領也不行了。
跑!
快跑!
她的聲音變得嘶啞,就如一頭殘暴的小獸,帶着一股即將毀滅的興奮。
“大叔……你快跑……只有你跑走了,我纔有希望……快啊……快……快帶你的大軍回來……我等你……”
夏原吉的眼中,竟然閃過一絲惻然。
這是他第一次,覺得如此無能爲力。
一個男人,面對一個女人,居然沒有絲毫的辦法。
就算你是夏盟主,就算你再有錢,也不行。
在皇帝面前,任何土財主,都顯得很渺小。
所以,野心家們,都爭着搶着要當皇帝。
但是,幾千年歷史下來,大大小小的王都算在一起,也才幾百個皇帝而已。
大軍集結,殺氣沖天。
琅邪王,他是打了一個漂亮的伏擊戰。
任何時候,他都沒有掉以輕心,只是,他不知道夏原吉居然可以假扮成一個太監。但是,他知道甘甜跑了。
一查記錄,進出城門的人有哪些,立即知道了。
他本就是個戰爭狂人,是夏原吉,不自量力,反倒主動過來招惹自己。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奇怪的笑容。聲音裡卻殊無笑意。
“夏盟主,別來無恙乎?”
“大叔……快走啊……”
甘甜被他拎着,如一隻掙扎的小雞,狂喊亂叫。
“大叔……你別婆婆媽媽的了……你要是被抓住了,我們就一起死了……你快走,帶着你的人來救我……走啊……快走啊……你不走,就是害我……我就再也沒有希望了……走啊……你走啊……”
驚恐那麼真實。
如果琅邪王抓住他。
琅邪王立即會將他粉碎。
參見鐵大將軍的下場。
甚至於他的族人。
成千上萬的人會因此喪命。
他出去了,琅邪王總是忌憚三分。
任何人,都怕別人手裡的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