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清掃戰場的最後一天,甘甜策馬遙遙觀望。
她看到遠處有一個人。
他策馬在一羣紅衫軍裡,高頭大馬,玉樹臨風,彷彿謫仙一般的人物。
夏原吉!!!
那是夏原吉???
那真的是夏原吉!!!
他並未和琅邪王打照面。
因爲情況緊急,只和負責接收投降隊伍的陸定之打了一聲招呼。還有軍師周宏偉,也在裡面。
衆人圍着他,態度十分恭敬,似乎在跟他講些什麼。
他一直騎在高頭大馬上,聽得很仔細。
…………
甘甜隔着太遠的距離,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會留下來,這時候,甚至看不見琅邪王半點的蹤影……
琅邪王呢?
琅邪王在哪裡???
如果現在自己貿然衝過去,又有周宏偉,陸定之等人……這是軍營裡,每個人,都必須爲自己的行爲負責,不能貿然的衝動和不顧後果。
此時此刻,她的身份,還是王妃。
就得有王妃的樣子。
但是,咫尺天涯。
還有什麼能比咫尺天涯,卻不得相見更痛苦的呢??她忽然那麼強烈,那麼渴望——見一面——她揍他的那一頓,當然不至於危急他的性命——可是,畢竟,覺得有愧於他——我們能傷害的,始終只是那個愛我們的人而已。
對於完全不把我們放在心底的人,我們又怎能讓他覺得哪怕是一星半點的心碎?????
內心裡,不知是何時開始承認的,自己那麼在意他——在意這個男人!在意他給的那麼多的寶石,在意他給的黃金,在意他給的金銀財寶,在意他給的精美衣服綢緞——甚至於她現在隨身的衣物裡,但凡頂級的好料,竟然都是他給予的。
這樣的一個男人,難道,就只有壞處沒有好處麼???
她衝上去。
她顧不得了——心裡那麼焦慮——
等不琅邪王留下夏原吉,必須是自己去留下他。
等了這麼久,就是爲了見他一面。
可是,偏偏這時候,周宏偉等人已經離開。
夏原吉也掉轉了馬頭。
他要走了!!!
他一點也沒有留下來的打算。
她策馬追過去。
耳邊,聽得風呼呼的吹,呼呼的響。
她的速度那麼快,可是,對方那支人馬的動作更快。
他們整齊劃一。
一般來說,打了勝仗之後的隊伍,最容易滋生驕矜之心,將士們忙着搶奪財物,分配美女,陣仗難免會有所疏漏。
但是,這支隊伍,面對的是大量的糧草財物,卻一點也不曾慌亂。
他們訓練有素,進退自如。
彷彿面對的並不是金銀財寶,而是一堆堆碎亂不堪的石頭。
到底要怎樣的紀律嚴明,纔會做到如此厲害的軍紀???
等甘甜追上去的時候,只能看到他們的身影了——大軍已經消失在地平線上了。
馬蹄揚起的灰塵很大很大,遮天蔽日。
她頹然停下來,頭臉上都是灰土。
一些灰塵嗆入嘴裡,引得她一陣一陣劇烈的咳嗽。
夏原吉,他不知道是沒有發現她,還是根本不願意見她。
總之,他壓根就沒有想和她見面的意思。
甘甜心想,也許,他已經把自己忘記了——送出去的女人,就如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
他以爲,已經沒有再見面的必要了。
但是,這時候,她根本顧不得想這些了,只是縱馬,飛一般地追上去。
她跑得那麼快,卻恨馬的速度太慢,太慢了……
就像故意拖後腿似的,怎麼也不肯加快一點。
她飛速地打馬,本來,平素是那麼熱愛的動物的人,但是,此時,忽然變成了一個殘酷無情的人,拿着無辜的牲口,拼命地希望它快點,再快一點……
但是,馬沒有。
她覺得馬根本不動了。
而那個火一般紅的身影,也看不見了——他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終於,馬喘着粗氣,停下來。
甚至憤怒的晃動身子,想把馬上的那個女人給顛下馬背。
甘甜被重重地摔下來。
她顧不得渾身的疼痛,嘶聲喊起來:
“大叔……大叔……大叔……你等等我……你等等我……”
拼命地喊,拼命地叫嚷……
可是,沒有人答應。
“大叔,你等等我……是我,是我……大叔,是我呀……”
某一瞬間,她忽然屏住呼吸!!
覺得他回頭了——
夏原吉回頭了。
策馬飛奔的那個男人,在遙遠的地平線上勒馬,回過頭來。
她停止了呼喚,覺得那是一種錯覺。
wωw •тt kдn •¢ o 一種可怕的錯覺。
這麼遠的距離,即使她怎樣的狂呼,本來他也是聽不見得——他根本沒有回頭的理由……
但是,她還是覺得他回頭了。
前方的紅衫軍在飛速地移動。
只有他一個人停下來。
藍天白雲,一身紅色戎裝。
就像一幅凝固下來的畫像。
甘甜呆呆地站在原地,整個人,徹底癱軟下去……
但是,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軍容——在妖媚之外,一種出類拔萃之美麗和妖嬈——比這世界上任何一個女人更加婉約,比這世界上任何一個男人更加陽剛。
他站在原地,那麼高傲地從馬背上居高臨下地望着她的這裡。
也許,是在等待吧。
等她快點追上去。
也許,很長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他都在等待了。
一直等着她的妥協和主動的回頭——
像他這樣的男人,受過了第一次的傷害,怎麼可能還先回頭呢???
所以,他在等她。
甘甜心裡愧疚,想念,擔憂……本是要要一鼓作氣跑過去的。可是,她跑了幾步,就停下來了。
看着自己腰上懸掛的那個圓球。
裡面,還剩下最後一次的能量。
此時,她愛惜這一點,勝過任何一切——明明要離開的人了,何必再去招惹塵埃????
她忽然站起來。
筆直地站起來,看也沒有看夏原吉一眼。
那策馬遠望的男人,見她忽然站起來,忽然掉頭轉向,心底一下如沉入了冰谷——他在原地等了那麼久!
也看到她追了那麼久!
到最後,她竟然轉身離去,再也沒有看自己一眼。
那時候,他並不覺得憤怒。
只是覺得悲哀。
一種意料之中的出奇的悲哀。
就如他隨身帶着的那一袋整整的18顆的寶石。
就在那天,她已經把一切都還給他了:寶石,金票,漂亮的衣服,一切的首飾和奢侈的東西……他曾經給過她的一切,都還得一乾二淨。
恩斷義絕。
當時,她就是這麼說的。
他這一輩子,生平第一次遇到有女人打自己,先提出跟自己分手,先償還一切的恩義……
以至於,竟然呆呆地站在原地,再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了。
甘甜已經看不到她的影子了。
對面,是浩瀚的大軍,以及飛奔上來的琅邪王。
他滿頭大汗,但臉上卻有一種鎮定自若的王者之氣。他策馬衝上來,看見她,老遠就喊起來:“甘甜……甘甜……”
她等他跑近了,才淡淡道:“有什麼事情?”
“夏盟主來了……”
“我看到了……”
他在她面前停下,臉上忽然露出一種厚顏無恥的神色,嘻嘻笑起來,一點也沒有掩飾:“我正在和大家開一個小會,忽然想起夏盟主,就追過來了……你知道,我怕你跟他跑了……”
所謂君子坦蕩蕩?
她也笑起來:“跑了又如何?”
他堅決地搖頭:“這可不行。你若是走了,誰給我安排吃什麼穿什麼???不行,我已經習慣你了……甘甜,今晚我們吃什麼?”
甘甜氣得笑起來。
她的目光再一次落在自己的圓球上面。
琅邪王順着她的目光,也落在上面:“甘甜,你說了,這個東西是不是不能用了?”
她忽然擡起頭,凝視他:“王爺,如果真的一點也不能用了,我早就跟夏原吉走了!”
琅邪王滿面通紅。
是被刺傷了自尊的那種傷心。
她說得那麼***裸,一點也沒有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