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段小姐,也許,會是我未來的王妃。”
她揚起頭,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王妃是什麼意思。
他輕嘆一聲,拉住她的手,聲音異常溫和:“素女,你不用擔心,無論誰做王妃,你都會留在我的身邊,一輩子都留在我身邊。”
她笑起來,眼珠子又有了神采:“還是天天吃點心麼?”
琅邪王被逗得笑起來:“對,一輩子都吃好吃的點心。”
只要能吃東西,是否做王妃,對這個白癡來說,完全是無關緊要的。
琅邪王忽然自言自語:“素女啊素女,我連你的身世,來龍去脈都不知道,如何敢讓你做我的王妃?”
這些日子,他派人在方圓百里之內搜索,但是,沒有半點素女身世的消息,這個白癡一般的少女,彷彿從天而降。
也或許,是被人帶到這裡,無從追究。
既然刺客有心拿她當擋箭牌,肯定對她的一切進行了嚴密的保密,根本就無從追究。
當琅邪王收回目光,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小人兒時,臉上又露出了那種若有所思的神情,事情真是越來越好玩了,素女,段雪梅,如果再加上司馬小姐,那會如何鬧熱?
琅邪王並未失望。
段雪梅第二日再次來了行宮。
琅邪王設宴款待,觥籌交錯,好不熱鬧。席間,有樂隊一羣一羣地上來彈唱,段小姐品評點播,在音樂方面,端的是有很高的造詣。
正熱鬧間,花窗被推開,一個人影悄悄地靠在上面。
段小姐眼尖,看得屏風一動,立即喝道:“有人。”
琅邪王也看出屏風後面有異,怒喝一聲:“是誰鬼鬼祟祟?快快出來。”
一個少女怯怯地走出來,她的手扶在屏風上面,手上的紅寶石璀璨奪目,和綠色的屏風交相輝映。
段小姐本已有了三分酒意,但見她手上的紅寶石,眼珠子也紅起來,扶着額頭,如西子捧心一般。
琅邪王急了,忙問她哪裡不舒服。
段小姐的身子一軟,倒在椅子上:“奴家……奴家頭疼……”
“快來人,趕緊扶小姐去歇息。”
兩名侍女應聲把段小姐扶了出去。
琅邪王沉聲道:“素女,出來!”
素女慢慢地走出去。
琅邪王面上的神情高深莫測,盯着她,又看她手上的戒指。
她一瑟縮,縮回手去。
他玩味地笑起來,不經意地伸伸懶腰:“素女,也真難爲你了,裝了這麼久。怎麼?看到段小姐來,你就不想裝了?”
她的目光落在段小姐的座位上——上面堆滿了各種各樣新鮮的瓜果,點心。
琅邪王爲了招待貴賓,自然不惜一切,但段小姐愛惜身材,千金之軀又要保持優雅,吃得很少很少,那些東西都還整整齊齊地堆放着。
她的喉頭,又發出一聲小小的吞口水的聲音。
琅邪王漫不經意地一笑:“素女,你怎麼來了?”
她的目光從點心上移開,但很快,又看過去,擡起頭的時候,眼眶裡已經全是水霧:“我……她吃點心……我不能吃點心了嗎?”
琅邪王瞪着她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她卻淚流滿面,將拿起的點心又放下去:“我不吃……不吃了……”
琅邪王心底忽然酸了。
也不知爲何,本是覺得這女子裝瘋賣傻,傻子哪裡會懂得吃醋?
原來,她不是吃醋,是生怕段小姐搶了點心吃,而她自己再也吃不成了。
在她的心目中,點心,遠遠比醋來得重要。也許,這一輩子都體會不到酸妒的滋味。
琅邪王伸手將她摟住,頭枕在她的肩頭,正要說話,聽得一陣輕輕的咳嗽。
緊接着,秦舞陽的聲音戰戰兢兢,又有點尷尬:“王爺,段小姐來和您告別……”
琅邪王淡淡一笑,一點也沒覺得什麼不妥,只是側了一下身子,仍舊摟着素女的腰,看向段小姐:“怎麼?是否怪本王招待不週?”
段雪梅並未回答,她的眼圈紅了,珠淚在眼裡滾動,目光落在琅邪王懷裡的人身上。
女人看男人,最是明白在他心中是否有分量。
這樣地摟抱一個女人,對另一個心存幻想的女人來說,情何以堪?
她忽然上前一步:“王爺,你只是希望我知難而退?”
琅邪王反倒有點狼狽,一笑:“段小姐何出此言?”
段雪梅冷笑一聲:“王爺,如果我想嫁給你,那麼天下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同樣,如果我不樂意,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強迫!你不必如此。”
也不等琅邪王回答,轉身就走。
那時,素女一直埋在他的懷裡專心地玩着一個布偶,對於段小姐的來來去去渾然不覺,更不明白自己又被人當做槍使了一次。
琅邪王忽然有些心煩意亂,將她手裡的布偶拿開,伸手將她的下巴擡起來,目光幾乎要看透她的靈魂深處,堂堂琅邪王,自然不會娶一個白癡女子,當然,也不願意娶一個蛇蠍美人,讓她把自己的一舉一動,吃喝拉撒,事無鉅細全部彙報給皇太子。
皇太子比想象中來得快。
琅邪王笑臉相迎,二人手足情深,談笑入座。
皇太子的目光一直落在素女身上,她還是那樣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乖巧地玩着布娃娃,只要琅邪王不開口,她就不會多說半句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落在布娃娃上,半晌也不會移開一下。
那是個令人乏味之極的布偶,皇太子的興趣一下從素女身上移開了,他喝了一口茶,依舊親親熱熱:“父皇昨夜做了一個夢,所以令孤家今日特來告知。”
“太子哥哥請講。”
皇太子臉上露出一絲哀容:“父皇說,昨夜夢見母后在九泉之下向他哭訴,說好生寂寞。夢醒之後,父皇甚感悲哀,他說母后生前最是疼寵皇弟你,在夢中還一再追問皇弟你身子可否安好……”
琅邪王心底一沉,果然,琅邪王一伸手,從懷裡摸出一樣東西,笑意盎然地站起來:“父皇說,皇弟你勞苦功高,但是常年在外,太過辛苦。這次大捷之後,北虜短時間內再也不敢進犯我國邊境,所以趁此機會讓皇弟你好好休息,享享清福。至於軍隊的雜事嘛,父皇會另作安排……”
宋太祖當年還是杯酒釋兵權,現在皇太子卻來了一招“談笑釋兵權”.
琅邪王還是不動聲色,甚至沒有半點遲疑,立即從懷裡摸出了兵符。
臉上的神情非常的誠摯,“難怪臣弟這幾日也老是夢見母后。唉,是臣弟不孝,這幾年在外征戰,連母后的陵墓都很少去過,真是枉爲人子,若非太子哥哥替臣弟盡了孝道,真無顏面對母后……”
“皇弟快別這麼說,你有大功在國家,母后九泉之下也會倍感欣慰。”
皇太子把虎符接過去,兩半虎符合攏,那是調兵的權利,如今,已經從琅邪王身上徹徹底底收了回來。
“父皇有旨,琅邪王聽令……”
琅邪王立即跪了下去。
“琅邪王驅逐北虜,功在社稷,今賜黃金十萬兩,大宅一處,宮婢100人,特許甲兵300,鎮守北疆……”
賞賜很長,皇太子唸完了,琅邪王謝恩起身,朗聲道:“多謝父皇和太子哥哥美意。實不相瞞,臣弟這幾年常有力不從心之感,也的確需要休息……唉,只是此去封地,路途遙遠,日後不免會思念父皇和皇太子哥哥。”
“皇弟如何兒女情長起來?你我兄弟,日後當然有的是把酒言歡的時候。”
琅邪王肅然道:“太子哥哥教訓得是,臣弟當立即啓程,爲母后掃墓,略盡人子孝道。”
“你也不必太過倉促,總要把此間的事情都料理好了。我已經把你立新王妃的事情稟報父皇,只等陛下恩准,你便可以攜得美人歸。”
“多謝皇兄替臣弟想得周到。”
本是刀光劍影,卻隱藏在了談笑風生裡,皇太子起身,目光不經意地落在依舊坐在大椅子上的素女身上。
她旁邊盤子裡的點心已經吃完了,舌尖舔着嘴巴上的碎屑,長睫毛垂下來闔住眼簾,身子軟軟的挨着琅邪王。
無論別人說什麼做什麼,她都不聞不理,只依偎着琅邪王,就如一隻乖巧的小動物,除了主人的話,誰都不聽。
皇太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許久,就像看着一個極有興趣的獵物。
慢慢地,這眼神變了。
那是一種狼一般的深濃。
琅邪王從一個震驚,轉移到了另一個震驚裡,心一直一直地往下沉。
但是,他壓根就料不到皇太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皇弟,我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是否方便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