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訴君禹,少君無礙,只是需要時間並不是一時的安慰。我曉得少君受了傷,且是重傷,在九尾的神識裡,沒有人比我更加清楚明白,若不是九尾那續命的鮫人淚,少君也不會在這世上多留了一千多年。但,世上的物什都有定數,鮫人淚只能續命一千年,過了這一千年後藥石無果,就是定數。我已知道怎麼救他。天魔大戰後,天帝曾經下令銷燬了一些繳獲的魔界上古醫書,都是現在早已失傳的禁術,若是我能在神識中找到那些禁術,並且將其帶回來,或許能將少君救上一救。
爲此,我考慮了良久,不知該從哪裡下手。剛剛特意去詢問慕葉,是直接去天界找掌管醫術藥君直接打昏進入他的神識,還是偷偷去天君的寢宮看天帝的神識比較直接,當然,打昏天帝不現實,還得另尋法子。慕葉只是鐵青了臉色,把我趕出房門,告訴我,現在是晚上,我還是去睡覺比較實在,明日靈臺清明瞭再與他商討。
我做了個鬼臉,悶悶的回到房間,支起胳膊,桌角的燭臺發出“噼啪”燃燒的聲響。青丘的月色,總是比別處清冷明亮些許,是個談情說愛的好地方。只是,這個地方,卻被少君的重傷,籠上了淡淡的哀愁。
桃林中晚歸的鳥兒突兀的發出驚叫,在木門“吱呀”的聲響中,九尾踱步而來。漫漫輕紗,杏子般的眼中是死灰一般的絕望,神情空空蕩蕩的,像極了活死人。
她走到桌邊,坐下。從袖中掏出了青黑色的銅鈴,神色溫柔,我有些不明所以。半晌,她將銅鈴放到桌上,道:“姑娘,你可看出了這銅鈴有何不同?”
我看了看她認真的神色,將銅鈴拿起來,對着燭光仔細的觀察了一番,評價道:“這個銅鈴因爲經常把玩,所以表面有一層包漿,色澤明亮,表面平滑。材質稀有,倒是個裝飾中的上品。只是,這上面細細的裂紋,怕是年月久了的緣故。”
她搖了搖頭:“不是。”
我眨了眨眼,“啊”了一聲表示疑問。
她小心的從我的手中拿過銅鈴,偏頭看向桌角搖曳的燭光,道:“姑娘可是聽說過凡間的相思結?”我點了點頭,她繼續說道:“這個銅鈴,便是我和少君的相思結。相思結不會輕易斷掉,銅鈴也不會輕易破碎。”
我歪了歪頭,疑惑道:“可是,銅鈴上已經佈滿細紋了呀?”
她扭過頭來,用手擋住了眼睛,平靜的嗓音裡醞釀出哽咽:“少君受了那麼重的傷,銅鈴告訴我,他怕是醒不來了。”
我認真的看向她,說:“這大約是不小心磕到的緣故。”她放下了擋住眼睛的手,嗓音低啞,“不會的,我一直將它保護的好好的,一直都好好的。”
燭光暗淡,我靜靜的看着她手上的銅鈴,問道:“九尾,你愛他?”
她點了點頭,意外的沒有否認,“是,我愛他,很愛。可是,他卻不知道。”
我起身爲她倒了一杯冷掉的茶,問道:“你今日來,只是爲了和我說這些?”她輕輕勾起了嘴角,也不嫌棄茶已冷掉,喝了一
口,皺了皺眉,回答:“姑娘,果真是冰雪聰明。我本不想這麼直接,沒想到姑娘卻比我想的還要爽利。我今日來,便是要問你借一樣物什。”
我隨口問道:“什麼物什?”
她神色淡淡的瞥了一眼我的頸間,回答:“長生鎖。”
這麼坦蕩的回答,我該拿什麼像樣的理由來拒絕爲好。況且,九尾拿長生鎖若是一時想不開,那後果真的就太可怕了。我糾結的坐在凳子上,半晌,憋出一句話來:“這長生鎖……它認主,一般不給外人用的。”
她挑高了眉,道:“哦?是這樣的?”
我接着誠懇的胡謅:“真的,上次君禹跟我借長生鎖拿着玩來着,結果你看到沒,他現在的智商着實讓人感到惆悵。所以,你還是不要借的爲好。”
她放下茶杯,神色平靜的活動了活動手腕,“姑娘,既然你不想借,那在下就冒犯了。”
我怔了一怔,還未等我將“和諧社會講究和諧,我這就將長生鎖借於你”的話說出,眼前就一黑,沒了意識。昏迷前,我想,九尾真是愈發的不可愛了。
……
等我再次醒來,已是躺在了榻上。我揉了揉痠痛的脖子,打量了一下幾步遠的牀榻,默默的嘆了口氣。打暈我這我可以不計較,畢竟武力值達不到,可是,把我移到牀上就多幾步路的距離,這就不得不計較計較了,這關乎一個姑娘的體重和顏面問題。
我支起了身子,向半掩的窗戶外望去,天空泛起了魚肚白,帶着不正常的殷紅。枝頭上停歇着魅離,真真不是什麼天降祥瑞。我低頭思索了一下,立刻披上外衣嚮慕葉的房間跑去。九尾……若是拿着長生鎖去幹些不堪設想的勾當,這樣就真真是太可怕了。
“慕葉,快起來,出大事了。”我氣喘吁吁的拍着慕葉厚重的房門,扯着嗓子喊道,全然忘記可以使用靈力穿門而過,直接把他從牀上揪起來。
只是片刻,他便拉開了門,只着一身雪白的中衣,衣領微微敞開,可以看得到精緻的鎖骨。他懶懶的將我拉進門,帶着淡淡的鼻音,好聽的不行。
“葉兒,這麼早便來砸門,究竟出什麼大事了?”
我剋制住臉上就要蔓延開的熱意,這麼一個美男子,平日裡衣襟扣得嚴嚴實實,現在卻是一幅散着長髮、衣領微開、睡眼朦朧的慵懶魅惑模樣。我低下頭,不好意思的說:“也沒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他關上房門,神色淡淡的瞥向我,不言不語。
我嚥了咽口水:“其實也蠻不得了的,九尾拿走了我的長生鎖,大約是想做些什麼壞事。”
他沉默了半晌,道:“什麼時候的事?”
我想了想,回答:“幾個對時前。”擡起頭來,又不放心的補充道:“不是我借給她的,是她打昏了我搶的,出了什麼事兒你不能怪我。”
他難得的瞪了我一眼,道:“你不會跑啊,打不過就跑的道理你又不是不曉得。”
我垂下眼睛,小聲的反駁道:“這不是
還沒來得及跑麼……”
他揉了揉額角,道:“罷了,也不能指望你能有什麼正常智商範疇之內的反應,你先出去吧。”
我恨恨道:“你毒舌我不計較,可是你爲什麼要趕我出去?現在不是要去找九尾才重要?”
他瞅了我一眼,直接拉開門將我推出門外。聲音透過厚重的木門傳到我的耳內,輕飄飄的。
“在外面等着,等我沐浴換好衣服再與你出去尋九尾。”
我撇了撇嘴,隨意找了塊兒臺階坐了下來。擡起頭看了看天色,依舊是不尋常的殷紅。我穩住內心紊亂的情緒,九尾若是捅婁子,其可怕程度不亞於凡間七月流火,天帝若是知曉,定會認爲我是從犯,並且官方的沒收長生鎖。這樣想想,覺得還是快些找到她的爲好。
日影西移,身後的木門發出“吱呀”的聲響。我扭過頭去,看着慕葉雪白的衣袍,微微溼潤的髮絲在晨風中浮動,好看的不像樣子。
他走到我的身前,說:“地面這麼冷,也不怕着涼。”
我扭過頭去,沒有答話。我認爲,做爲一個有理想有抱負有自尊心的姑娘,萬萬不可輕易的和連着兩次趕她出門的人說話。
半晌,他蹲下身來,戳了戳我的臉,驚奇道:“你是不是在生氣?”
我點了點頭,欣喜的想,他原來沒有那麼的不可救藥,忽略了此時他臉上略顯欠揍的表情。
他也點了點頭,說:“你真的在生氣啊……也罷,我還是回去再睡一覺,今兒個起了大早,頭還有些暈着。”
說罷,起身便向屋內走去。我急忙追了上去,“沒有,我哪裡在生氣,你剛剛看錯了,我是在搖頭,我們還是快些去找九尾吧。”
他停下腳步,扭過頭來,一臉詫異:“葉兒,你是說,剛剛我看錯了?”
我捂住臉,幾乎要哭出來:“沒有,是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們還是快去找九尾吧……”
他拉下我捂住臉的手,笑道:“你有這個覺悟,甚好。”
我問:“那我們可不可以去找九尾了?”
他點了點頭,回答:“唔,還得等等。”
“……”
慕葉解釋說,兩個人去找九尾效率太低,還需尋找幾位幫手,想了想除了景尚和君禹,似乎沒有了什麼合適的人選。可景尚一時半會兒也來不了,因爲九尾遣人將白燁送回薊州,好歹有一個人將其攔上一攔,將白燁留在青丘。
我思索了一下也是,畢竟四海八荒的這麼大,兩個人去尋九尾效率着實是太低了。況且九尾靈力強大,得找個好藉口將君禹誆上一誆,一同去尋九尾。待我將理由編的妥帖,想到了一個被忽略的重要問題,爲什麼拼死拼活的非把白燁留在青丘。眼下最合理的解釋,大約是爲了給九尾留個第二春。
日色漸濃,天邊仍是散不去的殷紅。我悵然的看着旁的一臉淡然的慕葉,自暴自棄的揪着手邊的美人桃。突然想起似乎還沒有吃早飯,等待的時間變得更加難捱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