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悶在屋中,被突如其來的陽光照的眼疼,我看着他不染纖塵的袍角,揉了揉眼睛。這樣的語氣,好像千年的隔閡從未出現,擡起頭來,露出我自認爲極美的微笑。
“我變得怎麼樣,和沈言有什麼關係?”
好似不在意我說了什麼,他將懷中的少卿放下,安撫他道:“現在進來了,有什麼話就快些說吧。”
我看着眼前的場景,感覺有些微妙,覺得自己好像被忽略了。我伸手便團了一團靈力,向眼前的男子砸了過去。他只是微微一閃,那團靈力便沒有了脾氣,幻化成點點光芒。
他微微皺着眉,我看着他無可奈何的模樣,突然之間就沒有了力氣,苦笑道:“我現在不知道是該喚你慕葉,還是沈言,還是……姐夫?”
逆着光,可以看到他的臉色變得愈發蒼白起來。
這時,站在原地聽得樂呵的少卿蹭蹭跑過來拉住我的衣角,撇了撇嘴,又要哭的模樣:“蘇葉姐姐,沈言叔叔,額,哥哥,他沒有成親啊。你不要糾結這個問題,你先聽我說,我哥哥他現在和高辛姐姐要吵起來了,父君要我過來喊你去勸上一勸,嗚嗚,大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我頭疼的撫了撫額角,蹲下身來,看着他紅紅的眼睛:“你不會上去勸勸啊,保持你這個狀態。對,就這樣,一哭二鬧三上吊,他們想吵也吵不起來啊。”
聽到我的話,他的臉卻蠻橫的紅了起來,扭捏道:“這麼多人看着,我不好意思啊。”一臉認真的問道:“額,男孩子這麼哭可以麼?不會捱罵麼?”
我摸了摸他的頭,語重心長道:“可以的,少年,只要你的臉皮能視爲身外之物,這就是四海八荒通用的法寶。”
在余光中,慕……沈言緩緩踱步而來,淡淡的轉移話題道:“你別聽她胡說,不是說快吵起來了?你確定不過去看看?”少卿咬了咬手指頭,看了我一眼,我攤了攤手錶示隨便,少卿拉起我的手便向外跑去。
我一邊跑一邊使勁兒的甩着他的手,“哎,你剛剛啃完手指頭有口水啊!!”
……
一路跌跌撞撞的來到那處小院,忽略掉旁邊的一圈人,可以看到紫色的衣衫靜立在桃樹下,旁邊的高辛瀅煙,依然是明豔如初。還記得前一段時間,她就靜立在桃樹下,懷裡抱着昏迷的少君,臉色是冷冷的笑意。而現在,桃樹依舊,卻已經是物是人非。
她張開胳膊站在少君身前,眼中沒有了前幾日的怨結,她說:“你要走,等你身子恢復了差不多了,再走。到時候,我不會攔着你。”
少君因爲揹着身子,看不清他臉上的具體表情,只能聽到他極淡的聲音:“這個地方,我連一刻也不想多待。我對不起九尾,你也對不起九尾,整個青丘,都對不起九尾。你讓我,怎麼在這裡再呆下去。”
聞言,少卿的眼眶頓時紅了起來,本來還看着高辛瀅煙臉色變得蒼白的我嚇了一跳,這個少年真的是孺子可教。只是稍稍的點撥,就能理
解其深意,並充分的將其發揮出精髓。
還未等我說一些什麼,少君就扭過頭來,瞥了一眼少卿:“一個男人,哭的什麼。”一句話,成功的把少卿的眼淚給憋了回去。我忍住笑的衝動,不知道前幾天誰在我的面前紅了眼眶。
想到這裡,我的心情又惆悵了起來,對不起九尾的,還有我。我愧疚的低下頭來,頭頂登時籠罩了下來一片陰影,鼻尖縈繞着淡淡的松香。
“蘇葉,你還記不記得我說的碧血笛?”
我用腳蹭了蹭地面,乾淨的鞋面上頓時蒙上了一層灰。這個我當然知道啊,關於要九尾一個答案的不平等的條約。可是,關於九尾的話題,我不敢說起,是我對不起她,我是幫兇。
良久的沉默之後,耳邊傳來他虛緲的聲音。
“九尾她確然是不知道碧血笛的下落,因爲關於那一段記憶,她早已讓我幫她洗去。”
我訝然的擡起頭來,對上他像海子一般深邃的眼睛,張了張嘴:“她爲什麼要這麼做?”這樣做,且不說對身體的損傷有多麼大,她這麼做對她來說有什麼意義,好像沒有任何的意義。除非,她希望碧血笛再也找不到。
少君沉思了一會兒,看了一眼立在門邊的沈言,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般的開口道:“本來不想告訴你,還是告訴你的好。”他頓了頓,聲音輕飄飄的:“九尾告訴過我,沈言總是讓你寒心,爲了他,你幾乎拋棄了所有。所以,她覺得既然你已經跳了誅仙台,已經有了來生,即使想要尋求前塵,也會沒有任何的法子。她想讓你,徹底的和前塵沒有了聯繫。”
我愣愣的聽着他說完,不對,有些地方不對,我顫抖着聲音問道:“少君,你莫要拿這些話來搪塞我。她怎麼會知道我有轉世?跳下誅仙台的人怎麼會有轉世?”
他輕輕的笑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光芒,桃花悠悠的從樹上飄落,他就站在紛飛的桃花裡,嘆了一口氣:“是啊,跳下誅仙台的人沒有來生。可是,你爲何就有了來生呢?蘇葉,你不是一向聰明?你確然是不知道你爲何有了來生?”
我擡眼看向遠處連綿的遠山,山間似乎有海東青飛過,霧氣繚繞,紫氣升騰,全然不見幾日前猙獰的模樣。我不聰明啊,我一直都不聰明。
身後突然斜出一隻手,將我拉到一旁,我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身側傳來的氣息,那麼的熟悉。我輕嗅着鼻尖淡淡的芝蘭清香,靈臺一片混沌。我聽得見他韞怒了嗓音:“既然本來不打算說出來的,爲何又說出來了?”
“因爲,她應該知道。”
我淚眼朦朧的看着少君邪魅的面容,覺得這個人真是討厭,真是睚眥必報。前幾日,我說了一番話來讓他難受,今日,他便又說了這樣一番話來讓我難受。這樣,果然是很公平。
青丘今日的日光很好,院內的籬笆上纏繞着的紫藤蘿開出絢麗的花。在這樣一個明媚的日子裡,我卻窩在沈言的身旁,感到無端的冷意。
少君環視了一眼四周,最終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他的嘴角劃過一絲弧度:“蘇葉,既然你能回來,我沒有理由就不相信我找不回九尾。”
我看着他篤定的面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倒是身後的人開了口:“天地萬物,總有迴歸的一天,只要你肯等下去,就會有你想得到的結果。”
一席話,看似給了希望,卻也是渺茫。少君只是笑了一下,沒等任何人反應過來,便喚來祥雲,轉身就不見了狐影。
我看着高辛瀅煙的臉色頓時變得灰敗,覺得,少君走了,這樣對她也許是一個解脫。許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她擡起頭來,扯出來還不如不笑的笑,轉身也離去。
周圍的人稀稀拉拉走了個乾淨,就連坐在原地哭哭啼啼的少卿也被青丘帝君給強行抱走。整個院落頓時安靜了下來。
我扭過頭,看着沈言俊美如昔的臉,狠狠的掙脫了他的手臂。他只是平靜無波的看着我,好像是在縱容着我發脾氣。
良久,清淺的聲音落到我的耳邊。
“對不起。”我看着他誠懇的道歉,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我沒有說話,想起以前的記憶,覺得我應該調整一下我的表情,不說冷冰冰,至少不要這麼沒有出息。可是,面對他突入其來的道歉,我又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才合適。
我擡起眼來,桃樹,軟塌,依舊是九尾神識裡的模樣。想起前一段時間初遇九尾再到現在,依稀是一場夢。我不能說些九尾什麼,因爲,我和她一樣,又哪裡來的資格去指責?這一切,真真是應了那句求仁得仁的話來。
萬物有輪迴,什麼事情都會有個始終。所以,有些事情還是結束了爲好。千年前的意外因爲我而起,千年後的事情,總該是由我來結束纔是。
想要結束,首先要找到碧血笛。
我打定了主意,擡手想喚來一朵祥雲,可是喚了好幾次都沒有喚來,反倒是喚來了雨雲。我看着烏壓壓的天空,頓時有些欲哭無淚的感覺。
站在一旁看着的沈言,終於忍不住“撲哧”笑了一聲,看着我惱怒的目光,他淡淡的笑道:“你這纔剛剛解除封印不久,靈力恢復的哪裡有那麼快,總會有些不穩便。”
他擡手揮去雨雲之後,喚來一朵祥雲,道:“我帶你一起去。”
我擡起腳就向外走去,這個人,我還真的不想見到他,更遑論要一起走。
“依着你走過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走到西海。”
我頓了頓腳步,驚訝的回過頭去,少君的話明明是用靈力傳的,只是覺得只有我們兩個能聽到纔對,卻忽略了眼前的男子,他的靈力高深的不可捉摸。
少君離去前的最後一句話是:碧血笛落到了西海里。
——————————
樓南終於迴歸了,,斷更這麼久實在是對不起你們,,我有罪,,,
現在寫完九尾捲了,,下一個又是新故事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