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於水躡手躡腳地來到房門邊緣，聽了聽外面崗哨的動靜。回到牀邊，換上了一身乞丐穿的破爛的衣服褲子，用剪子輕輕把牀單剪成條狀，連接在一起，一頭拴在牀頭上，一頭扔出窗外，然後順着牀單潛出病房，又翻上了院牆。
突然，“叭”地一聲槍響，子彈擦着於水的耳邊飛過，於水一害怕，從牆頭兒跌落到牆外頭，着實摔得不輕，可還是硬挺着爬起來，咬着牙，一瘸一拐地拼命奔跑着。
醫院日軍警備小隊吹響了集合哨，日本兵們緊急集合向着黑影逃跑的方向追去。
深夜，於水在慌亂之中跑進一家老百姓的小院子裡。這是一戶只有老兩口子的人家。老兩口子見一個乞丐模樣的人從院子裡急匆匆地進了屋子，嚇得頓時哆嗦一團。
於水說：“你們倆不要害怕，我是抗聯。你們倆把我藏起來，事後必有重謝。”
老兩口子也辨不清楚是咋回事兒，就把於水安頓在廚房裡的一口大水缸裡。好在大水缸裡面水不多了，於水蹲在水缸裡，下半身被涼水浸泡着，冷得哆嗦成團。老兩口子把大水缸的木頭蓋子蓋在了上邊，於水愣是在水缸裡面浸泡了半宿。
第二天的早晨，於水化裝成一個老年精神病患者，穿着乞丐服裝，身上抹了不少糞尿，又騷又臭，城門站崗的鬼子和僞軍捂着鼻子，一擺手，於水就跟着大溜人羣混出了城門。出了城門，他也不辨方向了，奔着一片密林就拼命地跑去。跑來跑去，他自己也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也不知道跑了多遠。
最後，於水用了吃奶的勁兒，來到了遮天蔽日的密林深處，坐在地上喘着粗氣。歇了一會，他一擡頭，發現茫茫的霧氣籠罩着周圍，隱隱約約看見一條羊腸小道蜿蜒伸向前面不知名的大山裡。
於水經過這半夜的折騰，身上剛剛封口的鞭傷都被掙開了，連血帶膿地淌了一身，渾身就像是被刀子割得一樣鑽心地疼痛。
他掙扎着站了起來，晃晃蕩蕩地向着山裡走去。
霧氣逐漸散去，視野變得開闊起來。於水來到一個石砬子跟前，渾身無力，疼痛難忍，只好坐在一根朽木上，他再也走不動了。突然，一聲唿哨，一下子出來幾個人，不容分說，把他捆得結結實實，用一個黑袋子套上腦袋，推推搡搡地向着山上走去。
在虎林寨聚義廳裡，大當家的林虎帶衆嘍囉在審問於水。
於水跪在地上，很無奈地喊道：“各位老大行行好吧，我真不是皇軍的探子啊，是皇軍把我打傷了，我從醫院裡逃出來的。”
二當家的叫李虎，是一個有狹義之心的漢子。
李虎問於水：“你他媽地一口一個皇軍地叫着，看來你真是一個漢奸，這不冤枉你吧？”
於水說：“老大，我承認，我是日本人的翻譯，因爲我用手榴彈炸死兩個皇軍，啊不，是鬼子。鬼子大隊長犬養就給我上了大刑，說我通匪。這不，我不堪折磨，就從醫院裡跑出來了。請各位老大饒我一條狗命吧，我家還有80歲的老母和老婆孩子。”
林虎說：“你他媽地不說實話，你把鬼子引到這條道上來，是什麼意思？你怎麼就知道這條上山的路？”
於水說：“哎呀，老大高看我了，我根本不知道這條道兒通到這兒呀，我冒犯了山規，老大息怒，
我接受處罰。”
林虎一聲吼：“來人！把他綁到擎天柱上，明天午時點天燈，祭奠我們戰死的弟兄。”
於水急忙叩頭大喊：“哎呀，哎呀，老大，小的確實不知，不知者不怪呀，饒我一條狗命吧。”
幾個嘍囉上來架着於水就給拖出去綁在了習武場正中的擎天柱上。
李虎對兩個嘍囉說：“你們倆負責守護，不能讓他跑了，跑了我要你們的腦袋。”
倆嘍囉回答：“是，二爺。”
下午時分，李虎來到習武場，走到於水的面前，看看在太陽下面曬得直冒油的於水。
李虎問道：“媽拉個巴子地，你還是不說實話，這條路你是怎麼知道的？”
於水說：“老大行行好吧，我確實不知道。鬼子追我，我矇頭轉向地就進了山，我哪知道是通向虎林寨的陽關路啊。”
李虎說：“你不說，好，給我抽20鞭子！”
小嘍囉上來就是一頓暴抽，於水剛剛癒合的鞭傷頓時又被抽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於水的慘叫聲就像是正被屠宰的年豬一樣，撕心裂肺，絕望透頂。
在縣城日軍守備隊司令部裡，日軍參謀長龜田帶着金絲邊的近視鏡，文質彬彬地走了進來，向川上靖一報告：“報告大隊長，於水今天混出城後，有報告說他已經進入紅石山地區，失去蹤影。”
犬養暴跳如雷：“八嘎，於水就是一條狗，不，是一條喂不飽的白眼狼，他戲弄了所有的帝國軍官，戲弄了所有相信他的人。”
犬養氣得在屋裡直轉圈：“你去把偵緝隊隊長侯佔山喊來。”
大約一刻鐘的功夫，侯佔山慌慌張張地跑來：“太君，您找我？”
犬養說：“你給我看看這本兒於水的檔案，他可能跑到哪裡去？”
侯佔山翻了一下檔案，立正彙報說：“太君，於水的親屬當中，只有他岳父家最值得懷疑，因爲昨天他的老婆和孩子首先失蹤。”
犬養說：“那好，你地，親自帶上幾個人，快去快回，一定要把他給我抓回來。”
侯佔山“叭”地立正：“嗨伊！”
兩個戰士急匆匆從山下趕來向楊師長和李連長報告。
一個戰士說：“我們兩個是李連長安排在醫院的監視哨。昨天半夜時分，聽見醫院方向響起了槍聲，我們兩個趕緊出來看情況，發現鬼子出動20多人在追趕一個人。我們倆就跟在鬼子的後邊想看個究竟。最後可以肯定，那個人是鑽進了一片貧民區就失蹤了。今天一大早，我們到醫院假裝幫忙擡病人，看見鬼子警備隊隊長犬養到醫院於水住院那個單間病房查看，門崗也撤了，看來是於水跑了。”
師長問：後來還有什麼情況？
戰士說：後來城門一個僞軍閒嘮嗑說，一個老年精神病患者出了城門就往南面的林子裡跑，八成就是於水。
李海江說：“師長，不好，這個老年精神病患者有可能就是於水，那個大致的方向是紅石山。他跑向紅石山會不會到虎林寨入夥去了？”
師長說：“這個可能性很大。”
李海江說：“我有一個辦法，您看這樣行不行……”
晚間，李海江來到爺爺家，把於水逃跑的情況向大家做了通報。
李海江
對虎娃和小順子說：“根據目前情況判斷，於水跑到虎林寨的可能性很大，極有可能進山入夥去了。現在關鍵是要看林虎能不能收留他。師長考慮到你們倆對林虎有救命之恩，決定讓我和你們倆明天早上去虎林寨一趟，看看於水是不是跑到虎林寨了。如果於水確實在虎林寨，就把於水要出來。你看，有沒有把握？”
小順子說：“根據林虎的人品，我看有把握！”
虎娃說：“沒把握也要把他薅回來，看我不親手宰了他。”
爺爺說：“海江啊，還有一個重要情況你要知道，最好要向師長彙報一下子。”
李海江說：“您說吧。”
爺爺說：“上個禮拜四的半夜，一陣槍響後有三個自稱是咱們抗聯一師的人來敲門要躲避。”
小順子說：“其中有一個人還喊，他是抗聯一師機槍連的機槍手小李子。”
李海江說：“最近師直部隊沒有戰鬥任務啊。機槍連正副機槍手一共有20個人，沒有一個和我是一個姓的。機槍連就有兩個姓李的，都不是機槍手，這我知道。”
爺爺接着說道：“我感覺到他們很可疑，加上師長以前有話，就沒有開門。後來鬼子以他們來敲門爲由對咱們這個家裡外進行了一次大搜查，我拿出照片纔算擺平。我和你大娘還特意到鄉親們集合的場院去了，鬼子們當着大傢伙的面把抓住那三個人給斃了。其中一個人在臨死前喊，太君，你把咱們真當成抗聯啦。後來，咱們幾個一合計，說明在打掉警察所所長劉長貴以後，暗中的敵人還在打咱們聯絡站的主意，這個人就是新任警察所所長王大發。所以，在禮拜六那天，我們爺幾個就採取了行動，虎娃和小順子在通往縣城的路上把他給除掉了。”
虎娃講：“在剷除王大發的時候，還有一個很巧的情況。我和小順子動手之前，咱們趙家莊地主趙長厚家的小狗剩兒拿着手槍先下手了。他就是在關帝廟戰鬥中放他一馬的小狗剩兒。結果是他的手槍卡殼，差一點被王大發給打死。這個時候我們倆趕到就把王大發給宰了，然後又把小狗剩兒給藏到山裡。在這些過程裡，我們倆知道幕後的總指揮是小川次郎，負責行動的是王大發，還有一個隨從就是趙長厚的媳婦趙王氏。小狗剩兒在關帝廟之戰的時候，我給寫完字以後他就甦醒了，偷偷認出了我們倆，但沒有吱聲。爲了報答不殺之恩，加上他媽與王大發通姦，所以小狗剩兒和他爹研究以後，決定殺掉王大發，這是他的主要動機。現在，小狗剩兒積極要求參加咱們抗聯，我就拿不準主意了。”
李海江說：“這是一件好事兒啊。我回去向師長彙報，如果沒問題，我的想法是還讓他回到小川次郎身邊，提供情報，這就等於在小川次郎身邊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
虎娃說：“那好吧，等師長決定後，我就去找小狗剩兒。”
李海江說：“看來抗日鬥爭還是很複雜的。這次大爺很機警，判斷正確，避免了重大損失。這些，我一併向師長彙報。”
一大早兒，李海江帶着虎娃和小順子，全副武裝，趕着大車向紅石山駛去。臨近中午時分，纔到了紅石山的半山腰。
李海江問：“虎娃，還有多遠？”
話音剛落，突然一聲唿哨，一夥兒持槍的土匪就把他們給圍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