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時分，爺爺騎馬進城來到棺材鋪，找到王保民。
王保民悄聲問：“大哥，有任務啦？”
爺爺說：“師長現在需要了解一個叫喬二寶的人。”
王保民問：“喬二寶是咋回事兒？”
爺爺說：“喬二寶原來是軍部的通訊員，被俘後，供出了軍部和抗聯一師野戰醫院秘密營地，這次鬼子的圍剿就是根據他的口供安排的。”
王保民說：“那成，我馬上就去找人，估計下午就能打聽出來了。”
爺爺說：“那好吧。”
下午，爺爺正在縣城街裡賣山貨，王保民主動來到小攤兒跟前兒。
王保民悄聲告訴爺爺說：“喬二寶現在混到偵緝隊裡頭了，還是一個小隊副。如果要找他，有一個機會。據他本人講，幹抗聯的時候，每年的清明節他都回家裡給祖上上墳。誰知現如今當了漢奸，還能不能去上墳了？”
爺爺說：“這倒是個機會。他家在什麼地方？”
王保民說：“據說是東山村。”
爺爺說：“那就到東山村去堵他唄。他的長相有什麼特徵？”
王保民說：“個子比較高，身體很結實，左臉巴子有個一寸長的傷疤。”
清明節的頭一天，爺爺帶着虎娃和小順子、小蓮子，趕着馬車向東山村駛去。快到地方的時候，爺爺說：“虎娃和小順子在東山村露過臉，你們倆先在林子裡等我們。”
爺爺和小蓮子趕着馬車來到了東山村。
一個村民見到爺爺來就說：“趙大哥來這個堡子乾點啥呀？”
爺爺說：“我想到你這買點白菜仔。”
村民說：“你可得了，你一個獵戶還買什麼菜籽，想改行當菜農啊。”
爺爺說：“你不知道，我在山裡刨了一塊地，也有個幾畝子。唉，養家餬口唄。我說兄弟，咱們東山村有個叫喬二寶的家裡在哪住？”
村民說：“他們家老窮了，不會有菜籽的。”
爺爺說：“不是那意思，他們家是我的一個遠房親戚，隨便打聽打聽。”
村民說：“喬二寶家住在村西頭的第三個黃泥抹牆的院套。”
爺爺和小蓮子趕着車來到喬二寶家門前，發現這是一個非常貧困的人家，土坯草房，家中只有兩位孤苦伶仃的老人。約莫傍黑的時候，有一個騎着自行車的小夥子來到喬家。從裝束上看不是偵緝隊的打扮。
小蓮子眼尖，小聲說：“爺爺，騎車這個小子的左臉巴子上有個一寸長的傷疤。”
爺爺說：“此人就是喬二寶。”
爺爺和小蓮子急忙趕着馬車回到了林子裡，與虎娃和小順子會合。
爺爺說：“喬二寶的家找到了，喬二寶也回來了。怎麼動手呢，咱們要可得認真研究一下子。”
小蓮子說：“爺爺，你這是咋了？”
爺爺說：“這是一個貧困家庭，好歹喬二寶扔下父母、出去參加抗聯，打過鬼子。如果把他給除掉了，他的父母怎麼活呀？”
小蓮子說：“我建議，回去向師長彙報再說吧。”
爺爺說：“我看只能先這樣了，對這樣人家的孩子，我下不去手啊。”
虎娃說：“我不同意。爺爺，你想想，如果沒有他向鬼子供出密營，我叔能犧牲嗎？那10多個戰友能犧牲嗎？我看這樣，咱們等明天他上完墳，在回縣城的路上除掉他，然後給他的父母寫一封信告訴事實真相，再給他父母幾塊大洋補貼生活。”
小順子說：“這個辦法好。”
爺爺說：“那就按你們說的辦吧。”
師長和李大栓晚間來到爺爺家。大傢伙七嘴八舌地彙報了白天的偵察情況。
師長思忖一會兒說：“大哥，今天，我就是爲了喬二寶的事情來的。這兩天，想起這個事兒我就鬧心。想來想去，還是來一趟吧，有些情況我向你們通報一下。說句實在話，喬二寶的叛變，既丟他的臉，也丟我的臉吶。”
爺爺說：“咋回事？”
師長說：“喬二寶調到軍部之前，是我的警衛員，那可是一個苦命的孩子，也是意志非常堅定的戰士。他的哥哥被鬼子殺了，從此參加抗聯報仇，而且在戰鬥中十分勇敢，曾經爲了保護我的安全，兩次負傷。這次他的叛變的確出乎我的預料，甚至於我都不敢相信這是真事兒。現在，我思來想去，不論怎麼樣，我的想法還是先把他抓起來，詳細審問，弄清情況再說吧。”
虎娃說：“鬧了半天，這裡頭還有這麼多複雜的情況啊。那就您在這，咱們明天就動手，咋樣？”
爺爺說：“喬二寶明天可能就要返回縣城了，明天務必抓到他。”
清明節的下午，師長和爺爺、小蓮子進山選擇了一個小山溝隱蔽下來，虎娃和小順子、李大栓三人化妝成日本兵，埋伏在東山村通往縣城的路邊荊棘裡。
虎娃用望遠鏡看到喬二寶騎着自行車出了村子，向縣城駛來。當相距200多米時候，喬二寶突然拐進林子裡不見了。
虎娃說：“不好，他可能發現咱們了，注意防止他的偷
襲。”
三人迅速散開，成品字形隊形向着喬二寶失蹤的方向圍了過去。虎娃和小順子憑着獵人的機敏，判斷出喬二寶的大致位置。虎娃做了一個手勢，三人又重新埋伏下來。不一會兒，只見喬二寶端着駁殼槍，輕手輕腳地向着虎娃他們第一個埋伏地點摸來。就在喬二寶與虎娃插身而過的一瞬間，虎娃全身躍起，一下子把喬二寶絆倒在地，小順子和李大栓也一起撲了上去，把喬二寶死死壓在地上，虎娃趕緊下掉了對方的手槍，掏出繩子就要捆綁。哪知喬二寶很有力氣，一下子掙脫小順子和李大栓，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
虎娃見狀不妙，用手槍對準喬二寶：“不許動，再動就打死你！”
喬二寶一下子愣住了：“你們，你們不是鬼子？”
虎娃說：“告訴你，我們是抗聯一師的，現在命令你，馬上投降，否則對你立即執行死刑！”
喬二寶順從地說：“好，我投降。”
李大栓和小順子接過虎娃遞給的繩子，五花大綁地把喬二寶捆了起來。
三人把喬二寶押解到小山溝。
喬二寶見到正義凜然的師長，“咕咚”一下子就跪在地上嗚嗚地痛哭起來，而且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喬二寶邊哭邊說：“首長，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戰友們，我該死啊。”
楊師長厲聲道：“好了，別哭了！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喬二寶哭着說：“我說，我說。那是兩個月前，軍長讓我給您傳遞一個重要文件，我把文件藏在鞋裡就急忙上路了。大約走了半天的時候，突然遇上鬼子的大部隊，我只好轉身向林子裡躲避。哪知道，鬼子在望遠鏡裡早早就發現了我，他們一個勁兒地追，還放出兩條狼狗追攆我。首長，您知道，我從小膽子大，不怕死，可就是怕狗，看見狼狗追來，我的腿就軟了。很快，狼狗就把我撲倒，在驚慌之餘，我也沒有忘記把藏有文件的那隻鞋扔到一堆荒草裡藏了起來。鬼子們抓住了我，逼問我抗聯一師的密營是不是在野戰醫院，他們給我上大刑，我沒有屈服。可是，偵緝隊裡一個叫李二癩子的漢奸，是我們村子出去的，他認出了我，告訴鬼子我的父母在東山村住。鬼子威脅我要殺我的父母。我就沒有任何辦法了，只有招供。我知道，鬼子大部隊圍剿抗聯營地，戰友們會有損失，可我也是無奈呀。父母生我養我不容易，我的哥哥被鬼子殺了，我不能再讓我的父母再遭鬼子的殺害。我是一個有罪之人，首長您殺了我，我毫無怨言，我該死，罪該萬死。但是，首長，我有些情況要向您如實彙報。”
楊師長說：“什麼情況？”
喬二寶說：“我招供了軍部一個小營地，大密營沒有招供；招供了咱們一師的野戰醫院營地，老虎洞營地沒有招供；我沒有招供重要文件，我扔的那隻鞋子肯定還在原來地方的草堆裡藏着；另外，我在偵緝隊的這兩個月，利用巡邏的機會，畫了一張敵人在縣城的兵力、武器配置圖，現在就在我的夾襖裡縫着，我想有機會就交給您；同時，在這段時間，我利用進山的機會，殺了那個李二癩子和兩個鬼子。這次我回家，是以祭奠老人爲名，回來給父母帶了10塊大洋，讓父母這幾天趕緊到德順的我二叔家躲起來，然後我就準備一個人單槍匹馬地開始殺鬼子報仇，洗掉我的恥辱。”
師長說：“你的縣城兵力、武器配置圖在哪裡？”
喬二寶說：“就在我的夾襖右側。”
師長說：“虎娃，你把它拿出來。”
虎娃用匕首挑開縫紉線，拿出一塊白布，白布上畫滿了各種圖形。
師長認真看了一下，放入懷中。
虎娃說：“你爲什麼剛纔看到了我們，還要襲擊我們？”
喬二寶說：“首長，他們三個人穿着鬼子的服裝，埋伏在荊棘裡，一陣風過後，我隱隱約約看到紅色的鬼子肩章，我就認定有鬼子埋伏。於是我趕緊躲避，同時想看看有多少鬼子，如果人數少，我就把他們幹掉，解解恨兒。剛纔多虧這位同志說了一句中國話，要不我非要進行殊死搏鬥不可。”
楊師長說：“你把文件藏到了什麼地方？”
喬二寶說：“師長，因爲當時很慌張，具體位置說不準，這得我帶你們去找。”
楊師長說：“好吧，現在，咱們全體都去，趕着馬車去找，找到後再做打算。”
大家坐着馬車，路上有的老百姓看到他們車上有鬼子，都繞開遠遠的，躲着走，沒有人敢細看車上的人。走了大約一個半時辰，到了喬二寶被抓的地方，不一會兒就找到了喬二寶的另一隻鞋子，掀開鞋墊，果然找到了中共滿洲省委的一號文件。
師長對喬二寶說：“你打算怎麼辦？”
喬二寶說：“首長，如果您認爲我說的都是假話，你可以立即殺了我，我沒有任何怨言。如果您認爲我說的是實話，請您給我一點兒時間，我要多殺幾個鬼子，好好出出這口惡氣。”
楊師長說：“這樣吧，喬二寶，我念你跟隨我多年，還救過我兩次性命，更念你是一個孝子，你的父母生活很困難，另外我相信你還沒有壞透
，還保守了很多秘密，還要殺鬼子報仇。我決定，今天不殺你，但是你要戴罪立功，回到偵緝隊做我的臥底，你同意嗎？”
喬二寶說：“哎呀，首長，我謝謝您的大恩大德，這回我的父母走了以後，我就可以無憂無慮地殺鬼子了。謝謝首長！”
說着說着，連連叩頭。
喬二寶說：“感謝首長讓我回到抗聯隊伍，感謝首長不殺之恩。”
楊師長說：“起來吧，小順子，把他的繩子解開。”
解開了繩子，喬二寶向師長和大家敬了標準的軍禮，眼睛裡滿是激動地淚花。
喬二寶說：“首長、戰友們，你們給了我重新做人的機會和再次殺鬼子報仇的機會，我會加倍珍惜。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做好臥底，爲了把鬼子趕出中國，不惜上刀山下火海，腦袋掉了在所不辭！”
楊師長說：“好吧，從今以後，你又是我們的同志了。記住，這幾位都是你的聯繫人。聯繫的具體方式是在縣城東大街公共廁所男女分界牆上的房檁子向上開口的裂縫，有了情報你就放在那個夾縫裡就可以了。有了什麼指示，你也要看夾縫裡的紙條。”
喬二寶激動地說：“是，首長！”
楊師長說：“你騎着自行車回縣城吧。”
喬二寶說：“是，謝首長！”
小狗剩兒見天兒地跟着小川次郎屁顛兒屁顛兒地東走西逛，在中國人的眼裡他就是一個十足的漢奸、奴才，小川次郎對小狗剩兒也是甚爲滿意。兩個人還是像哥們一樣相處，小川次郎也對小狗剩兒也沒有藏着掖着的事兒。
一天晚間，小川次郎酒足飯飽之後，眯縫着眼睛對小狗剩兒說：“我地想託你一件事情，不知你能不能辦到？”
小狗剩兒回答：“小川君，你和我還客氣啥，有事兒就說吧，在這個地界兒，我沒有辦不到的事兒。”
小川次郎說：“我有一點積蓄，不多，也就五十根金條、1000大洋，放在身邊總是不踏實，你給我找個安全隱蔽的地方藏起來。”
小狗剩兒說：“就這點事兒啊，你有多少金條我都有地方藏，沒問題。你說哪天辦吧？”
“明天晚間，咱們倆先看看地方咋樣？”小川次郎問。
小狗剩兒說：“行啊。”
小川次郎問：“你說的地方在哪？”
小狗剩兒說：“小川君，我給你找的地方可神了，誰都想不到，放在那裡是大大地安全，而且是隨用隨取。”
小川次郎說：“呦西，滿洲有一句話，叫做強龍壓不住地頭蛇，你地就是那個地頭蛇啊。哈哈。你地快快地說，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小狗剩兒故弄玄虛地說：“這個地方，你要是爲了保險，嘴一定要嚴實合縫，無論對誰，喝多少酒都不能往外漏。”
小川次郎說：“那是，那是。”
小狗剩兒說：“還有，如果你給漏出去了，錢財沒有了，你可不能怪我吃裡扒外。”
小川次郎說：“那是，那是。”
小狗剩兒問道：“小川君，你能做到嗎？”
小川次郎說：“我地，按照滿洲的話，一言九鼎地幹活！”
小狗剩兒說：“那好，我現在就告訴你。這個地方在距離咱們縣城10裡地的鷹嘴巖。這是個上百米高的石砬子，也叫懸崖峭壁。在它的中間，大約40米高的地方有一個不大的小山洞，那就是老鷹窩。在我的記憶中，那地方誰也上不去，也從來沒有人上去過。但是，我上去過。”
小川次郎感興趣了：“你，就你？那你是怎麼上去的？”
小狗剩兒說：“你不知道，別看我體質不好，但我的手力和臂力還是不錯的。我先從背面坡上到巖頂，然後放下繩子，順着繩子就到了老鷹窩。”
小川次郎笑了：“呦西，你地有特別技巧地幹活。明天，我們倆地去看看。”
小狗剩兒說：“去看看可以，但是，那個地方不能讓咱們倆以外的人看到。”
小川次郎說：“好地，我讓司機把車停在遠一些的地方。就這麼辦了。”
小川次郎和小狗剩兒到鷹嘴巖看過後，感覺很滿意。第三天的一大早，小川次郎就會着小狗剩兒再一次來到了鷹嘴巖附近。小狗剩兒背上裝着金條和大洋的皮包與小川次郎一起來到了鷹嘴巖下。小狗剩兒從背面坡上到了巖頂，又順着繩子靈巧地下滑到老鷹窩，又在老鷹窩放下一根繩子，把小川次郎的皮包一點兒一點地拽了上去。藏好了皮包後，小川次郎很高興，回到縣城領着小狗剩兒來到日本料理，兩個人大吃大喝了一頓，方纔了事兒。
第四天的下午，小狗剩兒藉着上街辦事兒的機會，把情報塞進了公共廁所第二根檁子木的縫隙裡……
幾天後，小狗剩兒收到虎娃的回信：“爲你安全，暫不動。”
回到了宿舍，小狗剩兒感覺到有些沮喪，費了好大的力氣，隊伍上居然還不動用這筆財富。可又一想，如果隊伍上動用了，就憑小川次郎的狡猾勁兒，一定會懷疑到我的頭上，這樣勢必給我帶來危險。哎，要論品行，還是咱們抗聯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