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蟄,你嘴裡一直不乾不淨的,我懶得理你你還得寸進尺了?”楊駿把煙盒捏扁,丟到邊上堆滿了啤酒罐的垃圾箱裡,“丟個煙盒在我身上,是想刷存在感,提醒我還沒把你整死嗎?”
肖蟄本來還不知道怎麼打招呼好,更沒想到他還會把“整死”放檯面上來講,趴在樓梯扶手上看着底下的人頭,神使鬼差就接過話,“你也知道你快把我整死了?”
這句說出來,樓梯間就安靜了好幾秒。
“他們是怎麼整你的?說來聽聽。”楊駿在肖蟄即將溜走的前一秒開口,順帶着仰頭把最後一罐啤酒一飲而盡,隨手一拋,啤酒罐劃出完美的拋物線,摔到垃圾箱裡,和之前的兄弟聚首,歡快地號了一聲。
剛纔一直被擋着,沒看到他手裡拿什麼東西,原來那裡頭的啤酒罐都是這位大爺的傑作。
看來這人心情不好啊。
不過他今天心情也不好,更何況被整得這麼慘兮兮,人家還不知道自己怎麼個慘法,這也太憋屈了。
一憋屈,肖蟄就不爽,一不爽,再加上想到已經把人得罪了,再也不用伺候這位大爺,他的底氣就足了,氣場滿滿地質問:“你不知道?”
“你是誰?我得時刻關心你?”楊駿嗤笑。
“靠,有錢有勢也不要這麼任性吧。”肖蟄走下樓梯,和他對質,“我現在只能接武替的戲份。”
“你不是本來就只能接這種戲?”楊駿身上菸酒氣交雜的,偏偏眼睛裡頭光亮得很,在頹廢之中掙扎着。
說得真有道理,他竟無言以對。
肖蟄哼的一聲,把自己被噎住的氣場提升上來,“我原本是不需要在大冬天裡淋雨,在火場裡求生,在水底下打架的。”
楊駿“哦”了一下,看上去挺有幡然醒悟的味道,“原來我當時跟人說‘整死’,他們是真的照字面意思去理解的啊。”
……
他還能說什麼?
“你們有錢人真他媽欠揍。”他這麼實誠,肖蟄反而氣不起來,索性在他旁邊坐下,側着臉嚷,“有幾個錢了不起?有點勢力了不起?”
楊駿瞧着他那酸葡萄的樣子,“有幾個錢沒什麼,有點勢力也沒什麼,不過我有的不止幾個錢,也不止一點勢力。”他說得一臉理所當然,“這狀況也是你自己作出來的,有什麼好埋怨?”
“是,那倒也是。”肖蟄點點頭,覺得他每次說話都能一針見血,直戳自己七寸,實在是無奈,“你怎麼也在這裡?按理說像你這種有錢人,不該出現在這種小破療養院的吧。”
“有認識的人在這裡上班,我來看看她。”楊駿臉上閃過一絲痛色,“你呢?”
“我阿姨在這裡療養。”
“琴阮瑤的妹妹?”
“她是我阿姨,和那個女人有什麼關係?”
“肖蟄,你是被水火弄傻了?她是你阿姨,和她是琴阮瑤的親戚,不矛盾。”
“哪裡不矛盾了?如果她在南極,我們就會再北極,她在天上,我們就會在地下,這輩子都不會有相交。”肖蟄站起來,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結。
楊駿看了他一眼,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樣,忽然“哈哈哈”地笑起來。
“你笑什麼?”
“笑你又像豬又像驢的。”
肖蟄看他一邊笑一邊罵人,火氣終於冒起來了,“你這人怎麼說話呢?”
“難道不是。”楊駿好容易收住笑聲,又恢復了斯斯文文的樣子,“再討厭琴阮瑤,她怎麼搞得我家亂成一鍋粥,我也實事求是地承認她是我後媽,因爲這是事實,只要她和我家老頭子一天不離婚,就一天不會改變。”他停了一下,神色慢慢地冷淡下來,“你呢?你隨便挑個時間去做DNA,結果都不會變。這麼否認,有意思?你幾歲了?還在玩掩耳盜鈴的遊戲?”
“你愛怎麼尊重事實怎麼尊重事實,我不用你來教我該怎麼活。”肖蟄臉色也冷下來。
楊駿愣了下,忽然就長出了一口氣,“嗯,你說得對,你愛怎麼活關我什麼事,不知不覺我居然也犯了老頭子的毛病。”
肖蟄被他搞得哭笑不得,這人真的是把實事求是的精神貫徹到底,也不管會不會沒面子,反正覺得對方對就是對了。
忽然就覺得他的毒舌不刺耳了——人家又不是故意罵人的,就說大實話,你還能怎麼辦?
“你那戲拍得怎麼樣了?”
“還沒開拍。”楊駿隨口回答,又端詳了下肖蟄,“你想回來了?”
他搖搖頭。
“那你問什麼問?”
“好奇,我對劇本還是挺感興趣的。”肖蟄聳肩。
“哼,你又不是狗仔隊,有什麼好好奇的。”楊駿瞪了他一眼,其實拖到現在還沒開拍也有這小子一半的功勞。
其實他男主女主倒是找好了,就是幾個對劇情挺重要的配角,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就比如說“血鷹”,有肖蟄珠玉在前,那些偶像派的明星壓根進不了他的眼。還有個年輕皇帝,找了很多年齡差不多的演員來試,就是沒有人演得出那種又霸氣又深沉的感覺,全都在耍臉了。
所以就一直拖下來了。
肖蟄不知道這一層,還想說天下演員一抓一大把,肯定不是演員不到位的問題,又想起楊駿好幾次都煩悶地提到他爸“老頭子”,猜着難道是楊龍安在這裡頭作梗,所以就問:“難道是資金方面有問題?”
“至天短期內還不會有資金問題。”楊駿無語,這人是怎麼推出最不可能的結論的?
“哦。”肖蟄摸着後耳,爲無法繼續的話題感到尷尬。
“有些演員沒定下來,比如血鷹。”
肖蟄也不傻,對方刻意跟他說這個肯定是還想他去演,暗示他示下弱道句歉估計也就能回劇組了。
這劇本真的很良心,比現在那些雷劇好多了,而且楊駿隸屬的至天也不缺錢,肯定能拍好。更重要的是他能在這部劇裡有個露臉的角色,藉此慢慢打開名氣,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一想到琴阮瑤,他就覺得心裡梗得很,所以也只能裝傻,“那也不怕,以至天的號召力,想找個人來演血鷹還不簡單?”
楊駿對他的回答很不滿,這人,總是給臉不要臉的。不過想到肖蟄和琴阮瑤之間的過節,這次也沒有再放下什麼狠話。
“小蟄,小蟄,你在不在這裡啊?”姜嫂的聲音從樓上傳來,帶了幾分焦急。
“我在這,怎麼了?”肖蟄心裡警鈴大作,姜嫂不會無緣無故跑出來找他,肯定是阿姨出了什麼事,連忙和楊駿打了聲招呼,急匆匆地跑上去。
“小蟄啊,你阿姨她動了!”
“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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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看着好像要醒,我叫了醫生,然後就跑來找你了,快點回去。”
“好,好。”肖蟄激動得連說話都在抖,腳底抹油一樣地溜出樓梯間。
當他回去的時候,琴阮雲已經醒了,睡眼惺忪,就跟個剛睡醒的孩子一樣,很茫然地看着醫護人員給她檢查身體。
肖蟄一下竄到她身邊,激動地嚷嚷:“阿姨,阿姨你醒了?”
“小點聲,患者剛醒過來,別喧譁。”醫生拿下聽診器,一邊提醒一邊記錄着病歷。
“哦。”肖蟄跟個挨訓的小學生一樣,乖乖地點了點頭,嘴角一直傻傻地咧着,放低了聲音,“阿姨,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餓不餓?渴不渴?……”他說到最後,已經有了一點哽咽。
“你是……阿蟄?”琴阮雲茫然的眼睛在他身上聚了焦,猶疑地問。
“是啊,我就是阿蟄啊。”肖蟄立馬接話。
“你怎麼變得這麼瘦?眼圈也黑了?阿姨就出去給你買點東西,怎麼你就把自己搞成這樣?”她的記憶還停留在自己倒下的那一天,可是周圍陌生的場景又讓她覺得不對勁,“這裡是哪啊?我怎麼了?”
“你沒怎麼,就是睡了一覺而已。”肖蟄眼眶有點溼,“醒了就好,醒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