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夕不管他想什麼,繼續說道:“我們不過萍水相逢,你的傷已無大礙,還是走吧,你我就到此爲止。”
“姑娘莫要生氣,我並不是因爲你是東陵人所以才拒絕你,是因爲那個地方雖然隱蔽,但是隨時都有可能暴露而遇到生命危險,封晏一直派人追殺我們,我們現在自身難保,我,我不想連累姑娘。”
封晏?顏夕轉過頭,看着他問道:“你之前說遭人追殺,就是晏王派來的人?”
男子點頭,道:“嗯,我是皖國禮部侍郎鍾士修,皖國多年來一直是西楚附屬國,呵,像我們這樣的小國只能依附大國才能夠得以生存,可是半月前,東陵突然派兵攻打皖國,而領兵之人就是東陵戰神封晏,還有東陵第一公子蘇瑾爲軍師。”
“短短十幾日,我軍節節敗退,根本不堪一擊,東陵大軍兵臨城下,卻遲遲不見西楚出兵增援,皇上和多數朝廷命官都主張降和,向東陵俯首稱臣。”
“卻也有少數人反對降和,我也是其中之一,倘若此時向東陵歸降,雖然能夠保住皖國,確也因此成爲叛國,背信棄義原本依附的大國,而向另一個國家搖尾乞憐,這等無恥的行爲不僅會徹底觸怒西楚,恐怕也不會得到東陵國的信任。”
“沒有大國的支持和保護,皖國的覆滅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自從晏王入城之後,便任由手下將士在蒼邑城裡胡作非爲,而我們曾經反對降和的人抓的抓,殺的殺,也有人拼死逃了出來,但是根本無法逃出城外,也只能在城裡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藏起來。”
顏夕安靜地聽他說着,開口問道:“那你們有何打算?出不了城,暴露行蹤也是遲早的事。”
“我們並不打算逃走,哼,封晏和蘇瑾也會放過我們,就在明日,皖國迫降的衆位將士會被公開處刑,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會看着李將軍他們白白死去。”
“劫法場?”顏夕笑問:“你說的這麼直白就不怕我說出去?別忘了,我可是東陵人。”
鍾士修非常堅定的搖搖頭,說:“我相信姑娘不是那種人。”
“而且,我有一事相求。”
顏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問:“什麼事?”
鍾士修被顏夕這樣的表情羞紅了臉,覺得無地自容,目光閃爍不敢直視她的眼睛:“我,我。”
“你想借我的身份混進入法場?”就這事用手指頭都能想到,她今日纔到蒼邑,而且又是東陵人,這樣的身份不容易遭到懷疑,方便他們行事。
還以爲是隻容易害羞且又軟糯好欺的老實人,沒想到也是個善用心計的奸猾之人,可見這個鍾士修也是個扮豬吃虎的僞善者。
鍾士修低頭,輕聲道:“我知道我的要求很無禮,但是我也別無他法,今日本來是想刺探情報,沒想到剛露面就被人識破,身受重傷四處逃竄,這才遇見了姑娘。”
“東陵戰神的威名並非浪得虛名,他的麾下無數精兵良將,即使一個小小的守城士兵也不能小覷,想要混進法場,只憑我們根本毫無機會。”
“我來蒼邑是爲了尋親,恐怕幫不了你,請回吧。”雖然她不贊同晏王的做法,但是蘇瑾身爲軍師,她不想做出對他不利的事情。
倘若她幫助晥國人混進法場的事情暴露,那麼蘇瑾到時候在軍中又如何自處?晏王恐怕也不會輕易地放過她。
鍾士修沉默了一會兒,對顏夕抱了抱拳,道:“是在下無禮爲難姑娘了,倘若鍾士修明日有幸活下來,定當報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說完,他轉身離開。
顏夕看着天上的繁星,明日劫法場嗎?蘇瑾會出現在那裡嗎?她先去看看,如果見不到,她再想其他辦法。
以前她並沒有覺得和蘇瑾有任何身份上的不同差異,可是現在明明近在咫尺,想要見他卻是難如登天,讓她深刻的感受到,在這個封建統治階級,權貴和平民之間存在的鴻溝根本無法跨越。
次日一早,在城南的菜市口,還未到午時此時確是人山人海,彷彿全城的百姓都聚集到此,晥國的朝廷命官今日會在此斬首示衆,而監斬官也是晥國的朝廷命官,坐在其下首,而上位坐着的則是晏王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將程宇程將軍以及一名身材魁梧的孟將軍。
晥國百姓面露悽苦和絕望之色,各個憤恨地瞪着程宇和孟將軍,恨不能將其撕成四分五裂,以泄毀家滅國的心頭之恨,只是可惜,他們只能將恨意壓抑在心中,看着周圍手持利刃的幾千精兵,他們什麼都做不了。
不一會兒,從囚車上陸陸續續地被押下十幾名犯人,然後逐一跪成一排等候處斬,這些人則是曾經反對東陵大軍入城的官員,如今除了在逃的都被抓來這裡行刑。
所有人面如死灰,低着頭,手腳帶着沉重的枷鎖,他們都受以黥刑,臉上被刺以‘罪’的烙印,使所刺的字成爲永久性的記號。
黥刑在刑法中算是最輕微的,但是,這種刑罰也要傷及皮肉甚至筋骨,而且施加於身體的明顯部位,無法掩飾,不僅給人造成肉體的痛苦,同時使人蒙受巨大的精神羞辱。
人的面部神經是極其敏感的,犯人在被黥面時的疼痛之狀可想而知。由於傷口感染,有的犯人也會因黥面而致死。
顏夕看着這些人,心沉入谷底。如果只是在書上或者網上的文章裡看到這樣的情形,她或許還不會有什麼感覺,可是當親眼看到,她覺得好殘忍。
即使今日鍾士修帶人救了這些人,而他們臉上和心中的傷口也永遠無法得到救贖。
這時,突然一隻手攥住顏夕的手腕,耳邊傳來隨聲細語:“姑娘,你怎麼來了?這裡很危險,你還是趕緊離開吧。”
鍾士修?顏夕轉頭看着男人喬裝打扮的樣子,額,根本無力吐槽,好像和之前也沒多大變化,只不過是在下巴上貼了鬍子,被通緝的人,就這樣混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