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鐘,開學典禮開始了。
校長楊喬治先講了一段話,他說他讀過中國的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臺下有人起鬨,說女校不是大學,相當於中學。
楊喬治海藍色的眼眸裡精光閃閃,他反駁:“你們中國的《大學》成書的時候也不分小學中學和大學啊。”
臺下一陣鬨笑,接着響起一陣噼裡啪啦的掌聲,氣氛熱烈而活躍。
楊喬治又圍繞明明德和止於至善講了許多,總之,他期望女校的學生好好學習,將來對社會有用。
喬若初沒聽進去多少,只覺得他是個中國通。
他講完了主持人宣佈下一位是浙江沈儒南致辭,喬若初驚訝地擡頭看了看,吳術成被刺殺的時候就聽說林儒南會接替他出任,沒想到這麼快總統就任命了,喬若初太不關心政治了。
沈儒南穿着長衫,五十來歲,看起來極有城府,目光炯炯。
他不用手稿,侃侃而談,說了許多,但他說的不是相城本地話,聽起來有點吃力,喬若初乾脆就開起了小差。
接着一位高挑婉約的女子盈盈走上臺,代表新生致辭,喬若初細看瞪大了眼睛,原來是辜婉珈。
她穿着橄欖色洋裝,非常有氣質,她身材,合體的洋裝烘托的她本人嫵媚之中還多了一分似有似無的英氣。
總之,她一上臺就氣場十足,臺下頓時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她洋洋灑灑足足講了有半個鐘頭,絲毫不怯場,出盡了風頭。
喬若初在底下都快睡着了,目光開始向四周遊離。
她旁邊坐着的也是個安靜的女生,裝束和喬若初差不多,上衫下裙,一雙細長的眼睛,眼眸清亮,看起來單純內向。
大約是感覺到了喬若初的眼光,她也回頭看了一眼,正好和喬若初的目光相遇,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你好,我叫姚思桐。”
喬若初也笑了,眉眼彎彎,“你好,我叫喬若初。”
於是兩個女孩子悄聲聊了兩句。
正好開學典禮也結束了,接下來尋找自己的名字認教室了,喬若初發現她正巧和姚思桐在一個班上。
自幼喬青崖不怎麼讓女兒出門,所以她認識的人很少,只有馮燕爾一個朋友。認識了姚思桐,以後又是同班同學,她開心極了,興奮的臉蛋紅通通的,給她本來就嬌小的臉上平添了幾分稚氣,十分可愛。
姚思桐十六歲了,比喬若初大一歲,是相城民政署次長姚願之的二女兒,她的哥哥姐姐都去了法國留學,家中還有一弟,在相城中學讀書。姚家在相城不算是特別富貴顯目的人家,但他家世代書香,口碑很好。
“哎,若初,你知道今天貴賓席上都坐的什麼人嗎?”自由活動的時候,楊思桐神神秘秘地問喬若初。
“貴賓席?我沒細看。”喬若初貌似記得臺下面最靠前一排是有個貴賓席,不過她根本沒注意上面寫了誰的名字,喬青崖僅是個小生意人,又不太愛交際,在相城喬若初真的不認識幾個人。
“咱們相城四象八牛都來了。司令部的要人也都來了呢。”姚思桐興奮地說:“可見咱們女校以後熱鬧着呢。”
“四象八牛都來了?駐軍司令部的要人?”喬若初閃着清澄澄的眼眸問,呆萌的不要不要的。
姚思桐的父親姚願之,就坐在貴賓席上,所以她知道的清楚。
但是他素來是個低調的人,不讓女兒沾他的光,故而姚思桐單獨地坐在後面,父女也不在公開場合互動。
姚家雖然不是從商的,但他們家的財富肯定能算上八牛之一。
喬家早年也是能排個小黃狗的,自從女主人過世後,喬青崖無心打理生意,如今恐怕連個小黃狗都排不上了。
“當然了,女校開學也算是大事了,誰家的女兒不送來念書啊。”姚思桐一副老成的口氣。
喬若初倏然想起了那個僞君子,林君勱,不知道趕跑吳術成之後他有沒有撈到個軍政府的要人乾乾。
女校的一個班收三十來個學生,一共十一個班級,喬若初和姚思桐被分到了二班。
她們邊走邊聊,一會兒就進到教室裡了。
班主任夢曉瑤已經坐在講臺上等着學生,她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南洋女子,據說祖籍是相城的,從美國過來教書。
喬若初見她雖然身材矮小,一張長臉,膚色暗黃,但雙目卻如黑水晶一般透着平易近人,心中莫名有了好感。
女學生陸陸續續進來後她微笑着點了一下花名冊,每點一個名字就要尋一個人,很是認真。
點完名字她發了課程表,發完又交代了次日上課的事宜等等,然後就讓學生們散了。
喬若初和姚思桐從教室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太陽復又熱辣辣地照上來了,有點熱。
她的額頭沁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若初,咱們去喝了午飯再來玩一會兒吧,我請你。”姚思桐不想回家,她粘着喬若初。
“可是我下午還有點事情,要不以後吧。”喬若初糾結了半天拒絕了姚思桐,她有點累了,想回家睡覺。
姚思桐小嘴放棄了再玩的念頭,也打算回家了。
剛走到門口,就聽見有人喊喬若初的名字,她們順着聲音找過去,只見馬路對面停着一輛黑色的別克轎車,裡面的人帶着墨鏡,朝她們擺手。
喬若初仔細一看,才發現是辜駿,他還是穿着白色的意大利產的襯衫,西褲,腕錶,很紳士。
沒等喬若初過馬路他就從車上下來走了過來。
“辜公子,你是來接辜小姐的嗎?”喬若初眨巴着眼睛,眉眼微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