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後,雨也停了,街上的各種叫賣聲不絕於耳,喬若初實在在家悶不住了,就換上件薔薇色鑲金邊的錦緞上衫,配一條純白的羽紗裙,一雙輕巧的羊皮小靴,下樓來告訴餘姨太她要去新華書店。
餘姨太遲疑了一下,她不太放心這幾天的局勢,感覺兵荒馬亂的,也不知道刺殺吳的土匪都擊斃了沒有,萬一有漏網的,非常危險。
“實在想去,讓孫媽跟着你吧。”她也不太好不讓喬若初去,畢竟她很少主動出門。
喬若初出門的時候不願意帶着傭人,“好吧,我在新華書店呆的時間比較長,孫媽把我送到就回來吧。”她想了個折中的法子。
餘姨太同意了。
二人出門叫了輛黃包車,街上的樹葉剛被雨洗過,綠的如同片片翡翠,有的還在滴水,空氣裡瀰漫着草的青氣,黃包車丁丁零零的,一會兒就到了城中的新華書店。
下了車,喬若初給了黃包車雙倍的車費,讓他繼續把孫媽送回去,孫媽一個勁叮嚀她不要亂跑,嘮叨了半天才走。
新華書店裡的顧客不多,店員也沒幾個,一排一排的書架上擱滿各種類型的圖書,十分豐富。
喬若初先到數算的書架上瀏覽了一會兒,滿字的數字和符號直接讓她看花了眼睛,她好像不太喜歡。不過爲了在學校不要太丟人,她還是拿了一本入門的小冊子,決定這幾天啃一啃。
買完數算的她又轉到生物一側,看着生物分類的圖書封面上全是小小的各種動物,知道將來要學它們,她挺有興趣的,找到一本簡單的瀏覽起來。
她看書還是很認真的,一會兒就進入了書本的世界,時間過的真快,等她再次擡頭看外面的時候天已經有點暗了。
她要回家了,她怕父親擔心。
她挑選了三本書,一本算術的,一本生物,一本地理。
結賬的時候店員告訴她,總共十五塊錢。
很窘,忘了看標價了,她只帶了十塊錢。
她紅着臉要放棄一本,旁邊站着的同樣等待結賬的一個男子掏出了錢,對店員說:“一起結吧。”
喬若初秋水般的眸子裡面滿是問號和難堪,“不,不用,謝謝,我下次再來。”
男子溫和一笑,“別耽誤了上學,下次遇見我的時候把錢還上就行了。”
男子一副書生模樣,三十歲左右,穿着灰色棉布長衫,鼻樑上架着黑框眼鏡,眼鏡後面的眼眸蘊着淵博,很有大儒的風範。
也許是一位教員,喬若初猜測。
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
喬若初羞澀地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翦水秋瞳,盈盈似汪着一潭碧波。
“好吧,我明天叫人把錢送到新華書店的櫃檯來,拜託店員給您。”她說的很甜,聲音似銀鈴般清脆。
男子點點頭。
回到家中已是華燈初上,一桌佳餚,父親和家人坐着閒談,氣氛暖洽,連燈光都看着暖暖的,好溫馨。
一進門,喬若初就忍不住告訴父親買了三本書,很有趣。
喬青崖見女兒如此愛學習,十分欣慰,“喬家這是要出女夫子了嗎?”他打趣女兒。
喬若初眼珠一轉,“要不,父親培養女兒做個女掌櫃?”她故意逗喬青崖。
喬青崖和餘姨太同時開懷大笑。
晚間喬若初洗了澡,又看了一會兒書才睡覺。
第二天一早,她就向餘姨媽要了十五塊錢,叫孫媽送到新華書店去。
提到錢的事兒,她想到馮燕爾要結婚了,她想送一份大點的禮給她,父親也會給她錢讓她送禮,她猜測不會超過五十塊錢,這已經很大方了,普通的婚禮也就二十塊錢吧。
遠遠不夠馮燕爾看上的那件婚紗的錢。
她把林君勱的酬金拿出來凝視了一會兒,確實是極好的翡翠,可喬若初看着害怕,她覺得這東西要麼是從古墓裡挖出來的,要麼是皇族流傳下來的,年代太過久遠,帶着不同主人的戾氣,她不敢留着。
賣掉吧。
正好她現在需要用錢。
相城最大的玉器行叫乾興軒,專做玉器的買賣,在城中有個很大的門面,裝潢的高大奢華,喬若初和餘姨太進去過一次,買過翡翠耳環,價格還算公道。
喬若初換上一件新式的海棠色繡湘妃竹的高領短袖錦面旗袍,把頭髮全部盤起來,瞬間就感覺比平時長大了幾歲,她又塗了個橘色的口紅,顯得成熟而有風韻,學着餘姨太的樣子找出一件淡金色的披肩圍上,把玉器藏好,下了樓。
餘姨太見喬若初打扮的與平時不一樣,便問她是不是約了人。
她說她約了馮燕爾去乾興軒看首飾,餘姨太知曉馮燕爾要結婚了,沒說什麼,讓她出門了。
暑熱稍微褪去了一層,街上有了一絲秋天的爽氣,經歷了前幾天的恐慌,人們的情緒也慢慢平復下來了,街上人聲鼎沸,秩序井然,各行各業都十分活躍。
喬若初進了乾興軒,夥計見她生的淑麗端莊,衣着氣質不俗,猜測可能是誰家的千金小姐,立即迎上來把她請進了貴賓間。
喬若初端着一副千金小姐的架子,緩緩地拿出手包裡的翡翠白菜,往襯布上一放,硬氣地說:“這是我家傳下來的老物,如今我不大喜歡,想賣了換錢。”
夥計一看物品不俗,通體透亮,水頭絕好,不敢做主,趕緊叫來了乾興軒的掌櫃。
掌櫃細細端詳了一會兒,又睥睨了一眼喬若初,眼神裡閃過一絲幽冷,喬若初覺得不對勁,趕緊把東西收起來說不賣了,她就要溜掉。
掌櫃冷冷地說:“小姐,您還是安心等在這裡吧,一會兒會有人來跟您談價格。”
他對小夥計咕噥了幾聲,小夥計就跑出去了。
喬若初猛然意識到掌櫃的行動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