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兒以前對許杏兒還是有些怕的,雖然許杏兒在外潑辣,能夠護得住她,但是在家的時候脾氣也並不好,對她管教極嚴,少不得打罵。所以她受欺負的時候渴望許杏兒的庇護,在家的時候出於本能又躲着許杏兒。
但是這段時間,她發現大姐似乎跟以前不一樣了,雖然依舊心直口快,辦事情干脆利落,脾氣上來任誰都不好使,但平時的態度變得溫柔了,對家人也細心耐心了……
當然,若是讓桃兒說,她定是說不出這些門道來的,可是小孩子的心是最敏感的,她能夠從日常的相處中,感受到許杏兒的變化,開始打心裡喜歡親近這個長姐。
許杏兒聽到她歡喜的聲音,從屋裡走出來,笑眯眯地說:“你拿個盆挑些出來,放在陰涼地方去,等我晚上回來給你做。”
桃兒聞言歡呼一聲,也顧不得去洗漱,端着盆兒,屁顛屁顛兒地就跑去挑蘑菇。
葉氏聞言挑簾子出來,見桃兒挑出來的都是嫩尖尖的蘑菇,不免有些心疼地說:“撿些碎的留下吃就是了,好的還是留着去城裡賣吧!”
桃兒聽了這話,挑蘑菇的手頓時就停住了,擡頭有些遲疑地看向葉氏,又扭頭看看許杏兒,猶豫着要不要把已經挑出來的蘑菇再放回去。
許杏兒示意桃兒繼續挑蘑菇,然後挽着葉氏的胳膊把人拉回屋裡道:“這麼多蘑菇呢,自家吃能吃多少,本就是憑空得的東西,能賣多少錢算多少錢,何苦拘着她挑什麼樣兒的。”
葉氏聽女兒這樣說,就也不再多管,但嘴上還忍不住道:“你如今越發慣着她了,咱家銀錢不富裕,桃兒雖然年紀小,但也不是不懂事的娃娃了,可不能養成那種大手大腳的壞毛病。”
“娘放心吧,她若是敢那樣,我第一個不饒了她。”許杏兒笑着讓葉氏坐在桌邊,“不過是些蘑菇,自家吃一頓好的也當不得什麼,最近雨水多,林子裡蘑菇冒的也多,我平時多去逛逛,還能撿到不少的。”
正說着話,桃兒已經抱着盆子回屋來了。
許杏兒不動神色地瞟了一眼,見她盆子裡的蘑菇已經不是剛纔那些最好的,而換成了下面零碎的還有長得比較老的蘑菇。
“娘,你瞧。”許杏兒伸手捅捅葉氏,朝外面使了個眼色。
葉氏瞧見後,欣慰地露出笑容,擡手抿抿鬢角的碎髮。
許杏兒走到竈間,摸着桃兒的頭髮表揚了幾句,隨後從揹筐裡挑出一大捧嫩蘑菇,放在盆子裡道:“桃兒如今越發懂事了,大姐獎勵你這捧蘑菇,晚上回來大姐裹了雞蛋煎給你吃。”
桃兒得了表揚本就歡喜得不行,聽了這話眼睛越發亮了,眨也不眨地看着許杏兒,見她笑眯眯地低頭看着自己,墊腳伸手摟住她的脖子,朝她臉上狠親了一口道:“大姐最好了!”
“小馬屁精!”許杏兒心裡一暖,伸手朝桃兒的小屁股上拍了一記,“洗臉洗手吃飯去,白天多幫娘乾點活兒,幫着照看弟妹。”
“知道!”桃兒脆生生地應道,然後高高興興地跑去洗臉洗手。
許老三這會兒也回來了,趕着牛車進了院兒,就着桃兒洗過的水擦了把臉,也坐下一起吃早飯。
許杏兒急急忙忙吃過飯,到後院挑了兩罈子蘿蔔條,打開封蓋挨個兒仔細翻看一遍,見沒有發黴或是變壞的跡象,這才放心地搬出來,收拾好進城要帶的東西,灌滿葫蘆水壺,都放在院中的牛車上。
然後又用籃子裝了大半籃的蘑菇,單獨放出來準備晚上讓山子帶回家去。
正忙活着,山子從外頭進來,見狀問:“怎麼,今個兒許三叔也要進城?”
“是啊,我採了些蘑菇,我爹說咱倆揹着太沉了,趕車帶咱倆一起進城,先去把蘑菇賣掉。”許杏兒說着扭頭用眼神朝一旁示意,“那籃子是給你挑出來的,下午回來你想着帶回去,自家留些吃,剩下的幫我孝敬師父。”
山子把籃子拎過來,放在牛車上道:“二叔昨個兒也從山裡弄了些榆黃蘑回去,家裡剛吃過,你這份心意我幫你轉達,東西就算了。”
許杏兒想了想,榆黃蘑的確也不是什麼稀罕東西,也就沒再堅持,回身去搬兩筐蘑菇。
山子過去幫忙,這才驚訝地說:“呦,這麼多蘑菇?你可真沒少採啊!”
“那是!”許杏兒一提起這件事,眉毛都飛起來似的,“我早晨上山溜達,蹭了一身露水,啥東西也沒采到,本來都灰心準備回家了,誰成想一轉身,就覺得路邊遠遠地看過去,有些影影綽綽的黃色,我撥開灌木叢鑽過去一看,一大棵倒木,上面滿滿的都是榆黃蘑,一些長得太小的嫩芽我都沒捨得割下來,只挑着長成的割,就已經這麼多了。”
“那明後天應該還能再長出不少來。”山子試着提了提揹筐,估摸道,“這兩筐怕是能賣上三百錢。”
“我爹也這樣說呢!”許杏兒今天心血來潮的一次早起,居然有這麼大的收穫,讓她的心情好到不行,說話做事都是帶着笑的,心裡更是打定主意,以後每日都早起一個時辰,上山去轉悠轉悠。
許老三吃完早飯,趕上牛車帶着兩個孩子進城,牛車雖然走得也算不得快,但總比人的兩條腿要強多了。
牛車在城門外存好,許老三交了進城的錢兒,心裡琢磨着這些蘑菇去哪裡賣比較好。
許杏兒早就想好了,直接道:“爹,你先把蘑菇直接拿去七井衚衕那邊吧,我跟山子哥先去集上轉轉,看看今天的蘑菇都是什麼價錢,然後去小梅姐家拿了東西再去找你。”
許老三聞言有些猶豫,問女兒:“去七井衚衕那邊去賣蘑菇麼?能賣得出去麼?”
“那邊都是賣吃食的,少不得要買食材,我賣鹹菜的時候也常看到有人過去賣菜,因爲是直接送上門賣,如果菜夠新鮮的話,有時候還能比集上多賣幾個錢兒。”許杏兒在七井衚衕賣鹹菜的時候,對周圍的情況也都是十分關注的,點點頭肯定地說,“咱們也不賣什麼高價,也算是跟周圍的鋪面拉拉交情,以後如果再有什麼,就不愁銷路了,最不濟也能混個臉熟,今後說不定能相互照應一下。”
聽到女兒已經計劃得這麼詳盡,許老三自然沒什麼意見,背上裝了鹹菜罈子的揹筐,拎着大揹筐的蘑菇,朝七井衚衕方向走去。
山子搶在許杏兒之前背起小揹筐,邁步朝反方向走去,“集市在那邊,走吧。”
兩個人在集市轉了一圈,問了幾家的價錢,果然如許老三所說,都是五文錢一斤,還有的主動降價道:“小姑娘,若是多買些,就四文錢一斤給你。”
大致瞭解行情之後,兩個人直奔小梅家。
因爲比平時來得早了些,小梅正在院子裡翻鹹菜缸,還沒有準備出發去七井衚衕,看見二人驚訝地說:“今天咋來的這樣早。”
“我撿了些蘑菇,就早些來賣掉。”許杏兒說着放下揹筐,取出兩捧蘑菇給小梅道:“我早晨上山採的,你留下些家裡吃。”
“不用不用,你快留着賣錢纔是正經。”小梅連連推辭,怎麼也不肯收下。
“小梅姐,你就拿着吧,這是自家上山採的不是買來的,再說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不過是吃個新鮮罷了。”山子幫着許杏兒說道,“你若是連這點東西都不收下,我們以後還怎麼敢來麻煩打擾。”
“就是,小梅姐,你快拿着吧!”許杏兒把蘑菇塞給小梅,自己輕車熟路地去把碗碟拿上,揮揮手,“小梅姐,等會兒見!”
離着午飯時間還早,七井衚衕還很清靜,許老三坐在路口,見女兒走過來,起身道:“剛纔已經有人來問過價錢了。”說着擡手指向不遠處的一間鋪面,“就是那家麪館的老闆。”
許杏兒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笑着說:“原來是東昇麪館,我跟山子哥去他家吃過麪,面不錯,分量給的也足,他若是想買,賣給他也挺好。”
說罷快步走到麪館門口,朝裡面招呼道:“陳掌櫃,是想買蘑菇麼?”
“是杏兒啊,你今個兒來得倒早,我是想買些蘑菇做麪碼兒,你咋知道的?”陳掌櫃五十多歲,身材略有些發福,話有些多,平時嘴總是不閒着,“我剛纔看見有個人背了一筐蘑菇,問了問價錢倒是合適,就是瞧着面生,不知道根底,就沒買,你若是有蘑菇賣,我自然是買你的。”
“陳掌櫃,你剛纔問的人是我爹,他提前過來等我的,你一共要多少斤蘑菇?先可着你挑,剩下的我再去別處賣。”許杏兒大大方方地說着,放下肩上的揹筐,又招手叫許老三也過來。
陳掌櫃朝揹筐裡看看,見蘑菇都十分新鮮,看着也都挺乾淨,伸手大致翻了翻問:“你這一共能有多少斤?”
“估摸着得有個六十斤上下的樣子。”許杏兒到街上找人借了桿秤,回來大致稱了稱道,“加上兩個筐一共是六十六斤,您若是都要了,我就給您倒出來,再秤秤筐子的重量,最後一起給您算便宜些。”
“唔!”陳掌櫃又翻了翻蘑菇,摸摸下巴道,“你這丫頭還挺會做生意,我平時看着你不錯,想來不會坑人,這些蘑菇我都要了,如果這次的都很好,以後你再弄到蘑菇,便直接賣給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