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起來,在黑暗裡,笑聲咯咯的。
“我自顧不暇,不想生孩子。”
“甘甜,你這樣要不得……生孩子是女性的天分和職責……”他義正詞嚴,苦口婆心,試圖說服她。
“你倒是喜歡兒女承歡膝下,但是,你知道十月懷胎如何痛苦?你知道女人難產的時候如何的掙扎哭嚎?稍不注意,命都沒有了……我以前去醫院做過一個月義工,親眼見到那些剖腹產的婦女,肚子上劃開一條大口子,夏天的時候,傷口很久不能癒合,十天半個月地躺在牀上一動不能動……有些人,小便都需要管子接通……”
“剖腹產是什麼東西?”
“專門解決難產的問題。有了這個手術,婦女因爲難產而死亡的機率就會變得很小很小,除非是自身有什麼毛病,或者是醫生玩忽職守……”
“這麼好?那婦女生孩子豈不是不再在鬼門關打轉了?”
“可以這麼說。生孩子是很安全的。”
“那你會不會做什麼剖腹產?”
“我又不是醫生,我怎麼會?”
二人大眼瞪小眼。
“再說,生了孩子之後,女人一天到晚忙於孩子,男人新鮮感過去了,又去找三妻四妾了,更多更新鮮的美女都在旁邊候着呢……有些女人,生育孩子之後,身材走形,老公一年兩年也不會跟她oox一次……”
琅邪王長長地噓一口氣,語氣十分古怪:“甘甜,你這麼固執地一再不肯生孩子,莫非你是怕生了孩子之後,我不跟你ooxx了??”
甘甜被口水嗆住了,半晌做不得聲。
這麼久的日子,她第一次大笑起來。
琅邪王也呵呵大笑。
這時候,二人之間,才真正有幾分夫妻的感覺了。
那時候,他身上忽然又覺得一陣一陣的燥熱,再也忍不住,一轉身又將她摟住,湊在她的脖子上。她推他,手卻軟綿軟綿的,沒有絲毫力氣……
“甘甜……我們的趕緊生孩子……努力……恩,要努力……”
當他在半夜醒來,把她的頭徹底放在自己的臂彎裡,又將她伸出放在被子外面的一隻胳膊拿進來,蓋得很暖和的時候,他再一次竊笑了一下。
對付女人,其實也是一場戰爭。
只要這場戰役贏了,她的心,也就穩定了。
甚至於孩子,也手到擒來。
他再一次很得意地看一眼對面桌上那張被更換之後的盒子:裡面的避孕藥早就換了,但是,她一無所知。
所以,他才這麼篤定:孩子要到了。
這一次,是真的要到了。
他躲在被窩裡,哈哈大笑——當然是偷偷地,沒有笑出聲來。
前方的戰事,再一次吃緊,雙方之間,彷彿形成了一場巨大的拉鋸戰。正是相持不下的時候。但是,這一次,誰也沒有退卻的意思,每個人,都務必使出全身的力氣。尤其是對夏原吉來說,此舉功敗垂成,琅邪王擺明了決戰的架勢,如果他輸了,就徹徹底底不能翻身了。而且,琅邪王也沒有給他任何撤退的機會。
唯有決戰。
琅邪王每天都要召集三次朝會,甚至會在御書房工作得很晚很晚。
皇宮裡,也接二連三地發生了一些事情。
最先是一名資深老太監莫名其妙地死去。這名老太監在皇宮裡已經有快五十年了。他七歲進宮,做太監的時間,比很多人的一生都要長。任何人都認爲他是一個忠心耿耿之人,尤其,他對琅邪王極其忠心,是公認的一個老好人。
但是,他卻在某一日,莫名其妙的死去了。
老太監的喪事尚未完畢,儲秀宮的一名老宮女又忽然死去。
這名宮女,是當年高皇后的宮女,琅邪王出生後,她就負責照顧琅邪王,一看顧便是十幾年,從薊州的王府,又回到京城,琅邪王奪取天下之後,她們都是跟着來享福的……
琅邪王小時候,生母高皇后事情繁忙,孩子多,又要統御六宮,根本沒有時間全力以赴地照顧孩子。反倒是這個老宮女,朝夕不離地陪着琅邪王,她對琅邪王,幾乎完全是生母一般的感情。但是,現在她也死了。
連續七八名宮女,太監,雜役……在半個月之內,莫名其妙地死去。
一時間,宮廷上下,人心惶惶,就連琅邪大帝,也十分震驚。這一次,可不是他在清除內奸——惟其如此,才更是可怕。
這些人都是在沒有任何徵兆的情況下死去的,有些人是被毒死,有些人是被殺死,有些人是走路摔死……反正沒有一個人是正常死亡的。
冥冥之中,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慢慢地扼制宮廷裡一切宮女太監的脖子……大白天的,這些人都不敢單獨出去,沒有人敢單獨行動,御林軍分成三班倒,晝夜不停地在各處巡邏。
這種恐慌氣息最初是在宮女太監之中蔓延,很快就擴散到了後宮妃嬪身上:某一日,七皇子的王妃按照慣例進宮和女眷們敘舊。
甘甜渾渾噩噩不管事情,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日子其樂無窮,沒有任何心思和后妃們周旋宮鬥。段雪梅則趁機主宰了後宮,所以,七王妃是往她處而去。二人談笑一陣,段雪梅還留她一起用膳。直到黃昏,七王妃才姍姍告辭。
她坐的是轎子,身後跟着宮女,侍衛,排場很大。而且,早前死掉的全是太監,宮女等雜役,還沒有主子遇害過,但饒是如此,戒備依舊十分森嚴。
七王妃就要出宮門了,這時候,大家心底都鬆一口氣。只要出去了,就平安無事了。
就在這時,忽然聽得一聲慘叫,從轎子裡淒厲地發出來。
轎子頓時落在地上,衆人一擁而上,轎子裡,七王妃面色烏黑,整個人已經斷氣,臉上的神情無比恐怖,就如忽然遇見了可怕的厲鬼。
“天啦,王妃死了……”
“七王妃死了……”
……
七王妃的死訊,震驚後宮,也震驚朝野。沒有任何人發現兇手的影子,也沒有任何人察覺暗殺的一剎那,彷彿那個兇手是透明的影子人,來去自如,這也讓他更增添了一絲神秘的色彩,令人每每想起就不寒而慄。
七王爺連夜跌跌撞撞地趕來,他尚未目睹屍身,已經嚎啕大哭。
琅邪王面色鐵青,根本無法向七皇子解釋。七皇子雖然生性***,小妾衆多,但是,他最重要的女人還是結髮妻子,感情深厚,如今,遭遇這樣的不幸,加上妻子死得這麼慘,其哀慟心情,可想而知。
他撲上去哭了半晌,旁邊有太監們去攙扶他,他踉踉蹌蹌地站起來,忽然發現妻子的胸前鼓鼓囊囊的,放着什麼東西。
他摸出來一看,是一隻香囊。
香囊刺繡得異常精美,但是,顯然已經有些歲月了,上面的錦繡絲線,金珠玉貝都呈現出一種淡淡的懷舊的顏色。這個東西,七王爺從沒見過,所以才覺得好奇。他打開香囊,看到裡面一縷泛黃的頭髮,還有一張芬芳的信箋,是流傳了許久的一種女子喜愛的書籤:薛濤簽寫成的。
七王爺一看上面的字就勃然變色了。
吉,見字如晤,新婚夜一直在想着你,孤寂,痛苦。造化弄人,情非得已,你多保重。
吉,夏原吉。
這宮廷裡,只要提到這個字,就會被人想到的人名:夏原吉。是夏原吉。又是夏原吉。那是他妻子的親筆簽名,七王爺完全認得,因爲七王妃工書善畫,一筆蠅頭小楷聞名王府內外,是有名的才女。他當初娶她,也是衝着她這一點名聲。
琅邪王接過紙條一看,也驚呆了。
他再是精明能幹,可是,怎麼可能想到,自己最親密的七弟的王妃,竟然也是夏原吉的舊愛?她竟然潛伏在七皇弟身邊如此多年,也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但是,夏原吉爲何要殺掉她?
七皇子做夢也不曾想到,自己的妻子竟然是他人昔日枕邊人,他大吼一聲,整個人一瞬間就委頓在地上了……
琅邪王見勢不妙,揮手,讓所有人退下去。大家都面色凝重,涉及皇家秘密,隱私,姦情,兇殺,猜忌……這樣的秘密,最好一個字也不要聽到,保不準,什麼時候,就會招惹極大的禍害上身……
只剩下兄弟二人。
七皇子抱着頭,聲音如蚊蚋一般痛楚:“王妃懷孕了……已經懷孕三個月了……她這還是懷孕之後第一次來皇宮裡走動……卻不想,居然會死得這麼慘……”
王妃懷孕了?
七皇子和王妃成親多年,七皇子的好多妻妾都生兒育女了,唯有王妃一直不曾生育。起初,衆人還以爲她是不孕不育,因爲她領養了一個小妾生的兒子撫養算作自己的嫡子,現在,她居然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