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注意皇后的飲食,平素的起居。她以前喜歡隨性而爲,但是,從今往後,你們必須按照朕給的單子來……”
雪大總管還是忍不住,他盡心盡責地提出疑問:“陛下,娘娘凡事自有主張……如果她不接受,怎麼辦?”
琅邪王聲色俱厲:“她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必須接受。”
這一聲喝斥太過猛烈,衆人都嚇得大氣不敢出,就連雪總管也不敢吱聲了。
大家心底隱隱地察覺有什麼不祥的感覺,換而言之,陛下這是在向皇后施壓了?那麼個隨性跳脫的女人,現在要她當一個木偶人,完全按照一步一個指令的行事,如何能辦到?
大家再一次聯想起朝廷上下風傳的對皇后娘娘的彈劾,一個個,心底便更是惴惴不安了——莫非,陛下要對皇后下手了?
琅邪王絲毫也不管這些人內心裡在打什麼肚皮官司,只鎮定自若又去吩咐侍衛們。
“你們聽好了,今日起,沒有朕的命令,皇后娘娘不許踏出皇宮半步。朱達,你是負責皇后安全的,再加八名侍衛,分成三班倒,任何時候,不許皇后單獨離開……”
朱達的眼睛也睜大了。
叫皇后不許單獨離開半步?
這可能麼?
以前,皇后可是愛去哪裡就去哪裡。就算是她幾次悄悄地外出“私奔”的時候,琅邪王也沒限制過她的自由。
現在好了,把她囚禁了??
難道,真的要對皇后下手了?在座的都是近臣,聯想到琅邪王以前的爲人處事,不由得一個個對皇后娘娘的命運,提了個七上八下的心……
在座諸人,喜憂參半,就如面對一個江洋大盜,嚴防死守,進不得,退不得。
自古以來,君心難測,大家也不敢再仔細地往深入裡去想了。
朱達領命。
甘甜悲慘。
她慢慢地察覺自己的自由被完全限制了。
吃什麼,喝什麼,穿什麼……統統的都有人專門把守。新衣服送上來,一些很難吃的飯菜,她聞到氣味就想嘔吐的東西;一些古里古怪的寬大衣服,而且名目繁多,每一樣上來,都說是活血化瘀,疏通筋脈的東西。
怪只怪,甘甜平素從不吃任何中藥材,對各種藥效從不明理。
最主要的是,每天送飯菜,伺候的這些人,神色無比詭異,一個個尊敬萬分,可是,卻不敢對她多說什麼話,看起來,她彷彿是一個人人敬而遠之的惡魔。
貼身宮女娟娟也不知道這種情況,只惴惴不安地謹言慎行,暗地裡猜測,是彈劾皇后的人多了……
常常有御醫穿梭其間,當然通常都是那個陳大夫,他走馬燈似的出現在她的面前,良藥苦口,苦口婆心……如何起臥,如何坐立,他統統都有交代。
在這樣的氣氛裡,甘甜終於在某一日詭異地一把將他捉住。
“陳大夫,你到底搗什麼鬼?快說,若有半句虛言,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皇后聲色俱厲,陳大夫戰戰兢兢:“沒……沒什麼……娘娘氣血虛弱……”
“這是氣血虛弱?我怎麼覺得是在爲孕婦滋補?”
陳大夫面色惶然,撲通一聲跪下去。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請恕老臣無能爲力……老臣也知道娘娘盼子心切……可是,老臣……可是……可是……”
他可是了半天,一副你自己不懷孕,我也實在沒辦法的樣子。
因爲請罪,頭都低到地上去了。
甘甜哭笑不得。
這個老頭,難道他認爲自己在要求他治好自己“不孕不育”的病症??自己只是要他診斷一下罷了,瞧他一副“愛莫能助”的同情樣子,戰戰兢兢的以爲要治罪於他。
真是衰透了。
甘甜不動聲色地召集了另一個御醫。
這御醫地位不高,資歷不高。也不著名,平素並不爲琅邪王所看重。
甘甜之所以找他,是認爲他不可能和陳大夫等人串通一氣,更何況,她是突然襲擊,臨時性找的這麼一個地位低下的小御醫。在她眼裡,認爲這個就跟外面的江湖郎中差不多了。
他倒不卑不亢,看完病,兩眼望天做沉思狀。
“娘娘是否時常覺得四肢冰涼?”
有點,但也不太兇。確切地說,甘甜記不清楚,反正現在天氣已經冷了,她真的是四肢有點冰涼。
“娘娘是否覺得口舌甘苦?”
也有點,不問不察覺,一問了,彷彿是這麼回事情。昨晚上喝了一點甜湯,早上醒來,嘴巴就是苦的。
“娘娘的腹部是否也經常忽冷忽熱?”
忽冷忽熱?
難道是冬夏交替??
可憐甘甜對中醫實在是一竅不通,不明白這些人到底要得出什麼結論。
御醫沉聲道:“娘娘氣血虛弱,寒症嚴重,導致葵水不調,所以一直不能懷孕……這個……那個……”
天啦,怎麼還是這樣??
“如果靜養一年半載,倒是有痊癒的希望。但是切記:喜怒哀樂都必須有節制,不可暴飲暴食,更不可劇烈運動,否則,五臟六腑更是受到震顫,更加難以懷孕……當務之急,必須以懷孕的食物加以滋補,靜靜休養……”
甘甜頭大如鬥,把他趕出去。
她歪坐軟塌之上,越來越是疲倦難當。明明覺得自己是懷孕症狀,爲何這些庸醫一個個都胡說八道?
一個這麼說也就罷了,七八個都這麼說?
難道個個都是騙子?
琅邪王再是喪盡天良,不可能指使他們幹這樣的事情吧?
她這時候,真有點害怕了。
難道自己真的得了什麼病了??
氣血虛弱,虛他個大頭鬼啊。
她耐不住了,坐起身。
“來人,今天我要出去走走。”
宮女們進來,恭恭敬敬的:“娘娘想去哪裡?”
“出宮走走,備馬……”
宮女面露難色,聲音很低:“娘娘,陛下說了,您不能出宮……”
甘甜愕然:“何時說的?我怎麼不知道?”
“……”
“來人!”
朱達進來。
“備馬,我要出去走走。”
備馬?
開什麼玩笑?
陛下特意強調過這一點,若是誰膽敢讓皇后娘娘騎馬,那肯定他就死定了。
朱達現在還不想死,雖然他並不明白琅邪大帝爲何會限制娘娘騎馬,他暗地裡腹誹,沒準兒,是怕皇后再一次私奔?
可見,私奔過一次的人,人品是不足置信的。
連朱達都對自家娘娘揣測起來。
可是,甘甜哪裡知道?眼睛睜得銅鈴般大:“朱達,你趕緊備馬去,你還愣着幹什麼?”他不卑不亢,“娘娘,陛下吩咐,說您身子虛弱,不宜騎馬,這段時間暫時不能出宮……”
好一個琅邪王,開始限制自由了?
“我偏要出去。”
“娘娘不能出去。現在戰爭已經接近尾聲,夏原吉的奸細四處活動,妄圖掀起最後的瘋狂,陛下是因此纔不讓娘娘出去,生怕娘娘涉險……陛下也是一番好意,望娘娘能夠體諒……”
甘甜噓一口氣,這才發現,這個朱雀,口才還蠻好的,能說會道。
怕夏原吉的奸細對自己下手?
表面上看來,這個理由還是站得住腳的。
她點點頭,也不爲難朱雀了。
但又想到一件事情,自己天天躲藏在乾清宮睡大覺,好久都沒人來回報宮裡是否有人死掉了。
“朱達,最近宮裡如何?”
朱達面不改色:“風平浪靜。”
她不死心:“沒有人再莫名其妙地死掉了?”
“死了三個宮女,一個太監。”
果然。
還是如此。
難道這白色恐怖真的是夏原吉安排的?
琅邪王之所以嚴格限制自己的自由,難道真的是出於一片好意???
她心裡特別疑惑,但是,也尋不出一個答案來。
又歪在軟榻上,實在是無力爲難他,身子軟綿綿的,沒什麼力氣,別說強行要出宮遊玩了,就算是現在朱達擡着轎子來請她,她也沒有精力去了。
連生氣的時間都沒有就睡着了。
一覺醒來,嗅到外面臘梅的香味。進入臘月了,梅花開了,黃黃的一大片。江南天氣好,一直不下雪,那是一個暖冬,日日都有太陽,所以梅花開得特別的早,十里梅林,松樹楓樹柏樹,每一樣都是常青的,葉子綠得發黑。
宮裡的氣氛最近非常祥和,風景優美,陛下和顏悅色,還時不時地到各宮妃嬪處走動。宮裡的人最是懂得風向標的轉變了,難道陛下?莫非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