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妾恭喜您取得勝利……只可惜,臣妾福薄,沒有資格親自和您一起領略勝利的光榮……”
“哈哈,愛妃你怎地如此說話?朕一開始不就答應過你?你看看,這是朕給你的紅寶石戒指,那可是母后留給朕的真正皇后的……”
“陛下還要取笑臣妾?誰不知道甘皇后威震天下?臣妾算什麼呀……”
“甘皇后……哼哼,甘皇后……”
“陛下……那個女人那麼狠毒,臣妾……臣妾……臣妾一直很爲陛下擔心,一直怕她毒害陛下……”
“哼哼,雪梅,你也別說了。朕何嘗不知道?以前,她是仗着夏原吉爲所欲爲,朕對她無可奈何,所以只好虛以爲蛇,假意酬酢。現在,朕怕她什麼呢?朕有什麼值得害怕她的??”
琅邪王的聲音很大,肆無忌憚的。
再也不怕任何人聽到了。
“陛下……臣妾也不是妒忌她,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外面都說您極其寵愛甘皇后……讓她住乾清宮呢……”
琅邪王不屑一顧:“捧得越高,摔得越重。更何況,又不是朕甘願讓她住乾清宮,只是當初夏原吉威逼過甚,務必要造成她一國之母的假象繁榮……唉,雪梅,天下人不知朕,你還不知朕?”
“臣妾知道陛下苦心孤詣……”
琅邪王慨嘆:“朕便好比那臥薪嚐膽的勾踐……愛妃你便是朕最大的功臣……想當初,朕在跑馬場上對你一見鍾情……呵,那時你才17歲,穿一身紅衣服,如一團火一般……你看,朕都記得清清楚楚……”
縱然是鐵石心腸的女人,也悚然動容。
她竟然是他的一見鍾情。
她清楚地記得這一點。
當年爲了營造醉生夢死,貪財***,酒池肉林的假象,琅邪王蓄養了無數的寵妾,對於太子的賞賜來者不拒,可是,那時候起,他的眼神裡便有了落寞和不屑。
當年才17歲的段雪梅,正是從他的眼裡看到了這些,所以,一見傾心。
到後來,他寵愛甘皇后的時候,她都絕望得認爲這幾乎是假象了。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聽他說起這些!
段雪梅淚盈於睫。
咸陽王凝視着她。
美人梨花帶雨,睫毛纖長,垂下來的時候,更顯出一種楚楚可憐。她這個樣子,他已經許多年不曾好好看過了,此時,帶着一種欣賞和憐憫的態度。
段雪梅偶爾擡頭,碰到他的視線,不由得暈生雙頰,忽然變得很青春。事實上,她也纔剛剛20出頭,是個妙齡的女子,只是這幾年的王妃生涯,讓她的心境成熟得實在是太快了。
朝朝暮暮之間,便有蒼老的感覺。
她淚眼朦朧,看定他的時候,更帶了一種嬌豔到極點的委屈。
男人,最是看不得這樣的委屈。
“還有那次恆文帝要人質……朕生怕愛妃你有兇險……所以,堅持不讓你去……那一次,就差點跟那人翻臉……”
甘甜聽得字字分明。
那人——他說她是“那人”。
在他口中,她甘甜變成了——那人。
彷彿是一個不堪提起的東西,是大人嚇唬小孩子睡覺的兇殺,一聽到這個名字,連小孩兒都不敢再鬧騰了。
太可怕了。
段雪梅嬌聲:“臣妾知道……臣妾只是,只是……妒忌她住在乾清宮那麼久……那個地方,纔是代表真正的皇后身份……不不不……是比皇后身份更加尊貴……”
皇后住的是坤寧宮,要皇帝真正相愛,離不開的女人,才讓她住在乾清宮,起居飲食,一如民間夫妻……
這纔是她妒忌到了極點的原因,至今耿耿於懷,顯得琅邪王的話有點華而不實。
她看着他。
眼裡居然帶了一點銳利,甚至是冷笑。
說了那麼多,都沒到點子上。
現在提到乾清宮了,看他怎麼說?看他怎麼敷衍過去。
難道還是繼續那些虛無縹緲的承諾???
“陛下……乾清宮……只要她一天不離開乾清宮,妃嬪們會怎麼笑??這滿座的六宮,都盯着呢,陛下雖然爲她所矇騙,欺負,可是,姐妹們都不知道……她們只是一直生活在她的陰影下,以至於這後宮陰陽顛倒,都只知道有皇后,而不知道有陛下……可見這個狐狸精的威力,已經變得多麼可怕……繼續這樣下去的話,她就失控了……”
這是她第一次在陛下面前把這話挑明——好像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
而且,她也等不起了。
必須要說出口。
忍了那麼久了,等不及了。
“……”
沉默的時間很短很短。
“你如果喜歡乾清宮,以後,也不是沒有機會……”
段雪梅的啜泣聲停止,驚愕半晌,驚喜交加:“陛下……您是說?您是說??”
他竟然這樣說。
她也有機會。她段雪梅也有機會。
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許多年來,琅邪王在她面前第一次開這個口。難道,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陛下!
琅邪王站起來,走了幾步,彷彿是深思熟慮之後的後果。他這話,表示不是隨意說出來的。
“皇后嘛……難道還不簡單?朕能立皇后,當然就能廢黜皇后……看看文武百官對她的彈劾……哼哼哼,這一次,不是朕不念夫妻之情,的確是她太過分了……當然,唉……”
他長嘆一聲。
段雪梅急忙表示明白,現在陛下是有把柄在她手中。
“朕只需要從她手裡拿回解藥……”
“陛下……上次您不是說沒有解藥嗎?”
“那人爲了自保,又說有解藥了……”
“陛下,您小心上她的當……您小心……”
“朕當然知道她會反撲……就是防備着這一點,所以暫時不動她。她自己也很識趣,知道一離開乾清宮,她便是死路一條,所以現在牢牢地霸佔着乾清宮,根本就不出去……朕都不敢怎麼留在乾清宮了,這一點,你們也是知道的……”
段雪梅喜形於色。琅邪王這一番話,已經解開了她糾結於多時的心結。她沉吟了一會兒才問:
“陛下,臣妾聽說,如今彈劾她的人很多?”
明知故問。
“當然,彈劾她的奏摺,簡直是堆積如山。朕早就想處理了。她宗宗大罪:身爲皇后無所出是爲第一罪;妒忌峨眉橫行後宮殘害妃嬪是爲第二罪;對朕不敬,欺上瞞下是爲第三罪……”
段雪梅面露喜色。
一件件,都是死罪。
全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他咬牙切齒:“最最該死的是,她對朕下蠱毒……愛妃,有一件事情朕從來不敢對任何人提起……今日憋在心中實在是忍不住了……”
段雪梅急忙問:“是何事?”
“當年,朕率兵去救她,於逃亡途中,她卻居心叵測,暗算於朕,背地裡捅了朕一刀……可恨當年朕受人掣肘,只好忍氣吞聲到現在……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就連旁聽的甘甜,都心裡一震。
他記得。
他當然記得。
無論誰遭遇了這樣的事情,都會一輩子記得。她苦笑一聲,這便是一直橫在她和琅邪王之間的一道阻礙,素女之死,琅邪王的被暗算,二人一人一次,註定了一輩子會互相猜忌,永遠沒有釋懷的一天……
段雪梅不敢置信。
這是天大秘密。
她以前從不知曉。
陛下的確是勾踐!
徹徹底底的臥薪嚐膽。
不容易啊。
如此的同情這個男人。
至此,她的疑竇一掃而光。
就連先前的一點點遲疑——生怕再一次上了琅邪王的當的疑惑,也一掃而光,徹徹底底,死心塌地。
彷彿看到那頂皇后的桂冠已經戴在自己的頭上,金光燦燦。
“雪梅,乾清宮遲早是你的!!!!朕以前虧負你的,日後加倍償還給你!”
嗷嗷嗷。
從天而降的驚喜交加啊。
段雪梅早就料到會有下文,竟不知道下文來得如此兇猛……聽聽陛下是怎麼說的?
她擡起自己的手,紅寶石的戒指熠熠生輝。
真可謂是十年媳婦熬成婆——不對,不是,是十年的小三熬成了正妻啊……
“陛下,臣妾真的可以去乾清宮?”
“愛妃需耐心等候,不可操之過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