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她知道,夏原吉死不了,那一頓毒打,也毀不了他的容,他醫術高明,善於用毒,鼻樑骨斷了也能接起來……
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爲何會跳的如此的激烈?
那麼迫切,想要馬上看他一眼——想看到他是否俊朗依舊!!!!
她被自己這可怕的想法給癲狂了,幾乎衝下去。
但是,她還是忍住了。
生生地忍住了。
這是軍營。
而且,他尚未原諒她——
因爲,他一直知道她在琅邪王的軍中,他在蘇州的時候,本來就曾經和她擦肩而過……但是,他從未看過她,從不探視一次,甚至連消息也不打聽一下。
也許,他已經絕望了吧?
在她用放射能量在他腿上灼一個大深洞的時候,他就已經絕望了。
在她在蘇州時停止追上去的腳步時,他就已經絕望了……
……
從此蕭郎陌路人。
…………
宴請,設在知府衙門。
作陪的,是雙方的高級將領,甘甜不便出席。
琅邪王也沒通知她。
事實上,自從琅邪王和夏原吉會面以來,二人就沒分開過,商談軍事,密謀如何分配利益,再到宴請……琅邪王根本就不曾回到寢宮一次。
他以爲,甘甜還不知道夏原吉來了。
所以,甘甜就悄悄地靠在盛宴大廳背後的窗口,就像是一個垂簾聽政的皇太后——不不不,是一個偷窺秘密的小奸細。
琅邪王和夏原吉,各據一方。
雖然琅邪王是主人,但是,其間座次的尊卑並不明顯——看起來異常的微妙和均衡。這也是琅邪王有意的安排。
關鍵時刻,他不會做出半點和同盟決裂的舉止,自毀長城。
決裂的時間,還早着呢。
相反,他禮賢下士,虛懷若谷。
給了夏原吉,很高很高的地位——絕不是當成部屬——而是一個朋友。
夏原吉完全明白。但是,他更加清楚自己和琅邪王之間的差距——那就是琅邪王的正統地位,天潢貴胄的自然身份,而這,是無論花多少錢都買不來的。在二分天下的時候,自己的籌碼是什麼??利益是什麼??拿什麼和琅邪王對抗??他冷靜得出奇,決計沒有被任何事情衝昏頭腦。
所以,更加的警惕。
對敵人,每多一分了解,就更是多一分慎重。要從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可是,如果是兩個彼此都知根知底的人,勝負,又將如何決策?
甘甜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既生瑜何生亮??
都是男人之間的談笑風生,陰謀與利益,權利和金錢……
男人們酒喝多了,說得好聽點,是豪氣沖天;說難聽,便是吹牛逼。
一個個說話不經過大腦了,牛在天上飛呀飛,原來是他們在地上吹呀吹……
花花江山,猶如探囊。
天下權勢,如何分配;
朝中權貴,如何安撫……
頑抗敵對,如何消滅……
陳舊政策,如何革新……
削藩政策,如何取捨……
甚至那些人要如何獎賞,哪些人要如何懲罰,恆文帝的大臣,如何分別任用,皇親國戚的震盪,如何減低到最小的程度,登基的黃道吉日是那一天……
就好像,諸位的屁股已經坐到龍椅上一般了。
彼時,他們也的確有這個吹牛的本錢了。
甘甜偷聽了很久很久。
覺得這一切都很無聊。
就像勝利,都那麼無聊。
逐漸地,腿腳微微麻木了。
甘甜無心聽他們說些什麼,只是覺得疲倦,非常非常的疲倦。
整個人,倦得連夏原吉是什麼模樣都想不起來了。
好一會兒,她悄悄地走出去,結束了這一場偷聽。
城樓的頂端,是很大的一塊天台。放眼看去,起碼要四五百平米那麼大。
一遇到陽光燦爛的日子,這裡,一無遮攔,光線充足。
甘甜每到一個地方後,便會尋找一塊這樣的空曠之地,然後,下令不讓任何人靠近。
此時,這片空地,就連朱雀等人和那兩名僕婦都沒有資格進入。
在這裡,擺放着她的時空穿梭機的發動機。
這段時間裡,她製作出了一個簡陋的提取能量的小工具——只有太陽公公,纔會這樣慷慨大方。
就算你的工具很簡單,它也會盡力給你一星半點太陽能。
而甘甜的時空穿梭機,當時就考慮到了有可能能源枯竭,或者到了異世界,能量不可探測和取用的時候,就設法利用太陽能——
至少,太陽能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
據一些野心家猜測和分析,當年太陽黑子爆炸,地球毀滅之前,m國的領導人逃生,就使用的依靠太陽能爲燃料的大型宇宙飛船。
只是,他們沒有料到,太陽把整個銀河系都毀了。
那時候,以人類的力量,以宇宙飛船的極限,還不能突破整個銀河系。
所以,就連預謀已久的野心家,也無一人逃脫。
電影《2012》裡面的諾亞方舟逃生,美國總統的所謂人道主義,無非都是yy而已。那時候,任何人都救不了自己,更何況別人???
這架時空穿梭機壞了之後,甘甜也是費了很大的力氣,原來得來全不費工夫。無心插柳柳成蔭,原來,能量吸附,藏在那顆黑色的寶石裡面。
這就成了她最大的秘密。她一點也沒有把這一點透露給琅邪王,琅邪王也根本不可能想象出來,這會是怎樣的場景……
但凡有陽光的日子,便會用這種寶石,吸附能量。
可是,這樣的能量來源,畢竟是太弱太弱了,而發動機需要的能量,聚沙成塔——就好比取水之人,如果是在水源充沛的淡水湖或者滿滿的水井裡取水,都非常非常容易,無論你是用大盆子還是大水桶,只要你的力氣足夠,就完全能夠要多少取多少。
而甘甜的這種,就相當於在岩石的縫隙裡,一滴一滴地接掉下來的泉水……本來一秒鐘能打一桶水,可是,她十天半月,也未必能接滿一瓢水。
好在有了希望,她也不灰心,反而變得充滿了無限的期待。
假以時日,時光穿梭機一旦修好了,那麼,自己就自由了。多可貴的自由!!!
真的是想去哪裡就去那裡!!!!
現在,這個目標,逐漸地要實現了。
因爲她這一次登上來之前,不經意地按動發動機的發射頻,看到能量居然到了三分之一的刻度了——
也就是說,再過三分之一,時空穿梭機就可以飛起來了。
她決定把那個鳳凰項圈徹徹底底據爲己有,只要帶着這個東西,隨時就可以接受能量,以省去很多麻煩。
如此,就不怕時空穿梭機再壞掉了。
也許,早過一些日子,等琅邪王等人一覺醒來,就會看到她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那時候,她興許已經落到了堯舜禹之前的母系氏族社會了,說不定,還能親眼見一見造人的女媧娘娘,看看她是否是傳說之中的人首蛇身。或者說,我們這些天地萬物,後人造化,是不是都是她親自用泥土捏出來的……
…………
只是,在走之前,她很想跟夏原吉打一聲招呼。
但是,他沒給她這個機會。
他知道她在軍營裡,也沒給她這個機會。
他知道她在杭州的時候,不給她這個機會;
知道她在揚州的時候,也不給她這個機會。
那個時候,他已經徹徹底底無視她,把她當成一團空氣了。
他和琅邪王等人喝得酩酊大醉,擊筷而歌,不亦樂乎。
直到黎明破曉,衆人才東倒西歪地睡去了。
侍女僕役們也被折騰得極其疲倦,卻也不敢打擾他們,只得在走廊邊,也東倒西歪地睡着了。
甘甜輕輕地走到門口。
屋子裡,一片鼾聲,此起彼伏。
那些都是軍營裡廝混的漢子,別說躺在知府衙門的地毯上,哪怕是躺在冰冷的岩石上,他們也都能睡着。
這一刻,酒足飯飽,如在天堂。
何況,地毯那麼柔軟。
琅邪王睡得很熟。
夏原吉也睡得很熟。
但是,甘甜只看到夏原吉第一次看到他這樣大搖大擺地睡在衆人面前——一如職業軍人,不拘小節,落落大方——一掃他昔日地下盟主的黑老大做派。
但是,甘甜只看到夏原吉——
昔日的夏原吉,金樽玉杯,非錦繡牀榻不入睡,非黃金地磚不踏足……
今夕何夕,一個男人改變得如此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