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自己懶惰久了,居然連騎馬也沒力氣了。
馬走得很慢很慢,如在散步。
她拉着繮繩,這時候,才覺得肚子很餓了,索性摸出包袱裡的乾糧吃起來。
這些都是精心準備的點心,熱氣騰騰的時候鮮美無比,可是,冷了,吃到嘴裡就另是一番滋味。
多好的東西,可見也必須有個保鮮期。
她啃了幾口,味同嚼蠟,然後又放進懷裡。
那時候才過晌午呢。
暖冬的陽光懶懶的,她一路都打着大大的呵欠,沒有逃命的激情,只想躺下來,無論在哪裡,就着乾枯柔軟的樹葉堆睡一覺,或者是找一個客棧,儘量地躺一躺。
但是,客棧尚在前方。
前面是一棵大樹,樹下有一塊很大的石頭,雖然粗糙,但不失爲一張天然的凳子。
甘甜把馬拴在樹上,坐下來。心想,自己是不是養尊處優太久了?怎麼走這一點路程就如此倦倦的?
理智告訴她應該儘快離去,可是身子卻不聽使喚。
她躺下來,一點也不怕琅邪王追擊,事實上,她認爲琅邪王是故意讓她走的——只要她自己走,他就睜眼閉眼,放她一條生路。
他的意思她很明白。
此時,他已經解決掉了他所有的敵人,夏原吉已經除掉,沒有必要再殺她區區一個甘甜了吧?
否則,何以解釋她那麼順利地就出宮了?
所以,她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安全問題。
暖冬殘陽,十分舒服,她躺在大樹下面打盹,悠閒自在。但只得一會兒,那種閒適的心境就消失了,隱隱地,覺得害怕。
怎麼出宮如此順利?
如果一件事情好得不像是真的,那麼,大抵上,它可能就不會是真的。
直到一股風聲,冷厲的,她驀然睜開眼睛,已經遲了……太遲了……她看到一個人策馬衝過來,手裡提着一把鬼頭大刀,看不清楚臉色,先感覺到殺氣騰騰。
他是來殺她的。
她急忙躲避。
情知厄運已經到了。
這一生的好運道已經全部用完了。
但是,她的動作早已不如昔日敏捷——她竟然躲閃不開,笨拙的,如一頭秋日裡吃得太過於笨拙的熊,是獵人最最喜歡的目標。
她眼睜睜地看着他的鬼頭大刀劈下來。
肩膀上的血噴出來,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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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小說的時候常常聽說“鮮血飛濺”一詞……親眼看到了,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真的是飛濺!
一直飛濺到了對面那個人的臉上。
她驚詫地看着他,忘記了疼痛。
好像那一片肉,根本不是她自己的。
對面的男人握着大刀,冷笑,臉上有一股極其痛快的神情:“狐狸精……你也有今天……”
他一身勁裝,刀上都是血跡,表情無比的猙獰。而且帶着一種陰毒到了極點的笑容,彷彿大功告成,又彷彿是她看恐怖片的時候纔會出現的那種鬼怪一般的表情。
“我接到消息,說你會出現在這裡!果然!哈哈哈哈,狐狸精……你死定了……”
她的身子搖搖欲墜,但是聲音卻很明白清晰:“陳玄虎……是誰派你來殺我的?”
陳玄虎咬牙切齒:“你這個狐狸精,害人精……看在你要死的份上,我也給你一個痛快。我要替雪涵和我的孩子報仇……”
替雪涵報仇?
她笑起來,神秘莫測。
眨眨眼睛。
他竟然是爲雪涵報仇?
“你認爲雪涵是我殺死的?”
“不是你還能有誰?你這個狐狸精……該死的狐狸精……”
她緊緊咬着牙關,身子靠在大樹上,握着那個發動機的按鈕。
陳玄虎渾然不覺。
他不知道這個發動機是什麼東西,也看不見,她穿得太厚了。普天之下,只有2個男人才知道這發動機的秘密,但是,他陳玄虎並不是其中之一。
他以爲是瀕臨死亡的女人,所以,肆無忌憚。
他的眼珠子都是血紅的,帶着一種復仇的痛快。
“狐狸精,這天下,想你死的人太多了……你害了那麼多人……他們都應該向你索命,今日我只是替天行道……”
她還是淡淡然的:“包括琅邪王嗎?”
他的面上紅了一下,頓了頓,才大聲道:“不錯。陛下早就想你死了。你就死了那條心吧,陛下絕不會來救你……事實上,正是陛下派我來殺你的……他告訴我,他不好親自動手,所以,只能由我出手……”
“陛下早就猜測你會趁亂逃走,夏原吉自投羅網,你自然會跟着姦夫跑路……陛下早就知道了,否則,怎會專門派我值守城門?”
甘甜心裡一震。
是陳玄虎值守!
是琅邪王派他值守的。
果然是他。
難怪自己能夠那麼輕易地出城!!有陳玄虎守着,這就不奇怪了。
可是,她在出城的時候,壓根兒就沒見到陳玄虎的蹤影。如果哪怕瞄到他一眼,她就會提高警惕。可見,陳玄虎是何等的志在必得。他不在門口發難,把她截留,是擔心她身邊的侍衛;畢竟,他不敢留下任何的人證物證;只一門心思等她出去了,把侍衛甩開了,他才下手。
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此時,她已經絲毫也不曾懷疑琅邪王毒殺自己的決心了,他知道她和陳玄虎的過節還在如此重要的時刻派他值守城門!
男人心,誰說不是海底針呢?
“哈哈哈,你這個妖婦,你害了那麼多人,現在也該償還你的罪孽了……這些日子,你把皇宮攪得天翻地覆,到處都在鬧狐狸精,你以爲我們不知道?這些全部都是你在搗鬼……今天,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法力無邊……”
甘甜輕輕地嘆息一聲。
“狐狸精,你剛出宮我就盯上你了……你還想跑!休想!陛下叫我看着你,寸步不離,你那一套,瞞得過侍衛,卻瞞不過陛下……你還想偷樑換柱,你做夢!!!”
甘甜這時才身子一震,血順着肩頭滴下來。
“陛下早就發現娟娟被掉包了……是陛下派人通知我,務必將你捉拿,死活不論……”
死活不論!
如果陳玄虎不提起娟娟,甘甜還會以爲他是撒謊,把責任推在琅邪王的身上。現在,才明白,琅邪王是故意的——
只有琅邪王一人可能那麼快發現娟娟的身份——
是他!
最終,還是他。
之前,她的一切猜錯全是錯誤。
她以爲他爲她設局——原來,果然是局——只是,不是讓段雪梅送死,是讓她甘甜送死……是讓所有他曾經懷疑過的,不忠過的,哪怕有敵對意識和可能的人,統統都死掉。
琅邪王,向來趕盡殺絕。
但凡不爲他所用之人,都是殺之後快,就如方惜之和鐵將軍以及大駙馬。
現在,怎會放過她甘甜呢?
鮮血還在繼續流淌,彷彿止不住了。
她茫然地看看遠方的天空,太陽暖洋洋的掛在半空,她的身子也是軟綿綿的,舒服而妥帖,彷彿一切的痛苦都不存在了。
“陛下恨你……從你搶馬的那一天起,他就決定幹掉你;那一次,是我親眼看到的!你而且,你還多次企圖和夏原吉私奔。像你這種不忠不貞的***女人,留着幹什麼?……哈哈哈,陛下九五之尊,豈能忍受得了你這樣的女人?他只是一直苦於沒有機會而已……哈哈哈,妖婦,是你自找的,你找死……今天,我陳玄虎算是替天行道,爲陛下除掉你這個妖孽……哈哈哈……”
陳玄虎狂笑着,目中慢慢地露出兇光,十二分的得意。
“妖婦,你和夏原吉那廝,都是自以爲聰明,其實蠢笨無比。你若是不化身娟娟我們還不好辦,嘿嘿嘿……現在,你居然自己化身爲娟娟,李代桃僵,自以爲就能瞞天過海了??你知道每天都有多少人在盯着你??……哈哈哈……”
她悚然。
把一切連成了一條線。
的確是她自找的。
現在,陳玄虎殺了她,趁她最是不備的時候——因爲琅邪王清楚,如果陳玄虎面對面的殺她,無論多厲害的高手都不行——他們逃不過她發動機的威力。
但是,不包括突然襲擊。
她不防備的時候,發動機沒有威力。
她悄無聲息地死了——但皇宮裡還有一個皇后——替身娟娟——他們會想出一千種手段悄無聲息地把娟娟殺死——反正琅邪王早已派了無數御醫製造輿論說皇后生了病,而且,久不露面了。再然後宣佈“皇后”病死了,一切順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