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嘴裡喃喃地說道:“其實呀,我和你媽都很清楚,你這女娃子很聰明的,不上大學簡直就是可惜了……可是沒辦法,咱家裡就這麼個條件,也只能委屈你了!”
聽到這話,我心裡酸酸的,沒錯,從小學到初中,我的成績一直高居年級榜首,可是那時候,考上好高中就必須到外地就讀,那也就意味着一筆不低的學費,和外地吃住的不菲開銷,雖然沒跟他們商談過,可是臨到中考時從他們愁眉苦臉的表情裡我已經看到了結果。
那時候的我,不想欠他們更多,所以就毅然選擇了費用相對低廉的護士學校,然後自己不停地打工掙錢,勉強讀上了大專……
“爸,沒事的,這些都過去了!你看,現在我不是過得好好的嗎?說不定比一些大學生還強呢!”我努力擠出一絲微笑,極力用輕鬆的話語說道。
“是啊!”爸爸點了點頭,一臉欣慰地說道,“我們的丫頭有本事,去大城市才闖蕩了一年,就找了那麼好的一個姑爺!”
我頓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好衝他笑了笑。
“還好呀,你沒聽你媽的,不然嫁給老王的兒子,多不值啊!”說着,爸爸還瞪了媽媽一眼。
媽媽似乎有些不服氣,她撇了撇嘴,小聲嘟囔着:“哼,那時候你還不是舉雙手贊成嗎?說那小王是我們看着長大的,人老實又忠厚,家裡也有點兒錢,咱們閨女這麼精明的人,嫁過去肯定不會吃虧!”
一聽這話,爸爸有些急了:“唉,你怎麼能推我身上呢?還不是你出的餿主意啊……”
倆人一言不和,居然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了起來。
我見狀,趕緊勸起了架:“爸媽,別爭了!人家小王結婚了,都快當爸爸了!”
聽到這話,他們愣了愣,相互對視了一眼,臉上的表情也有些複雜。
“唉,算啦算啦,都過去了,嫁個大明星,不也得比養豬的好多了嗎?只要不花心,能真心對你,這輩子啊,也就知足了!”爸爸撓了撓腦袋,笑嘻嘻地說道。
媽媽突然露出一絲憂傷的眼神,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我的臉頰,嘴裡喃喃地說道:“看看,我們家丫頭只要隨隨便便打扮一下,都這麼漂亮呢!”
我心裡一酸,趕緊岔開了話題:“對了,家裡那輛小貨車呢?怎麼不見了?還有,院子裡怎麼養起家禽來了?”
媽媽看了爸爸一眼,有些尷尬地說道:“自從你沒在家,你爸也不能開車去買魚,所以我們就把小貨車給賣了,剛好也湊些錢給你爸治病!魚呢,就不賣了,現在就靠賣些蛋來掙錢!”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失聲痛哭了起來:“爸,媽,對不起,你們過得這麼不好,我卻什麼都不知道……”
“唉,悠悠,別哭啊!”媽媽似乎有些慌了,“我們過得很好呀!就是你爸每天需要吃藥,需要花點兒錢……不過賣貨車的錢還都抵一年,你不用擔心!”
“對不起,對不起!我,我太任性了,一直以爲你們把我領回來,就是爲了給家裡增加一個勞動力……”我痛哭着,索性把心裡的疑問拋了出來。
沒想到他們並不吃驚,只是沉默了一會兒,媽媽這才一臉凝重地說道:“悠悠,也難怪你會這麼想!唉,自從把你領養回家之後,你就沒有跟着我們過過一天好日子!”
“是呀!”爸爸也嘆了一口氣,“當初領養你的時候,我就勸你媽媽想好,畢竟咱們家條件不好,領你進家門也沒辦法讓你過好日子!”
“可是,可是我就是喜歡你啊!”說着說着,媽媽的眼圈也紅了,“其實當初把你領回家也算是巧合,那陣子剛好我們給福利院送魚,有一天呢,我就看到你被一羣孩子給欺負,他們幾個大男生,把你團團圍着揍!你呢,也不服輸,個子雖然比他們矮,可卻跳起腳來反擊,結果當然是被打得很慘!我當時就想吶,這個丫頭簡直太讓人心疼了!剛好我也生不出小孩,不如把你領回家算了!雖然我們家條件不好,可至少也比待在那兒受人欺負強啊!”
聽着媽媽的這番話,我更是哭得無法自已。
“唉,那陣子我又得了個怪病,家裡一下子就見了底,更沒錢買肉,只能把菜市場不要的蔬菜都撿回來……那陣子你又長身體,每天都吃不飽,我們知道有時候你會偷偷跑到廚房裡給自己加餐,可,可是卻只有素菜和着面,其實媽當時真的特別傷心,可又不敢站出來面對你……”說着,媽媽哽咽了起來,“當時候我也想,也許把你送回福利院,能給你找到一戶更好的家庭,可,可我就是捨不得啊……悠悠,你能原諒媽媽的自私嗎?”
我的哭聲很快變成了嚎啕,長久以來,我一直以爲自己過得很不幸,卻沒有想過,因爲自己的到來,給這個家庭帶來了多大的負擔,還妄想着用區區二十萬來買斷這份養育親情……樑悠悠,你他媽就是就是個混蛋!”
“唉,孩子,別哭了!你也是,本來回家都高高興興的,幹嘛把以前的事兒翻出來?”爸爸輕聲勸着我,又用充滿幽怨的目光掃了一眼媽媽。
“我不也是高興嗎?”媽媽擦了擦眼淚,又是笑又是哭,“以後等她嫁人了,回家的機會就更少了,總該把咱們的誤會解除掉啊!”
“行了行了,你去做菜吧!別給孩子心理壓力了!”說着,爸爸費力地站了起來,一面把媽媽往廚房裡推,嘴裡一面叨嘮着,“走走走,我幫你摘摘菜,還有,那條魚也讓我來刮吧……”
很快,他們便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之中,屋子裡重新恢復了寧靜。
我慢慢地平靜下來,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掃視了一下屋內。
牀頭上,放着滿滿的兩排藥,還散亂地放着幾張藥單,我隨手撿起一張看了看,發現上面的金額是兩千多,再拿起一張,藥品金額都是一樣的,而開藥的時間前後差不多隻有半個月……也就是說,爸爸每個月吃藥就得花四千多塊錢!
想到這兒,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又仔細想了想,伸手打開了牀頭的抽屜。
媽媽記性不太好,所以會把所有重要的東西都放在抽屜的一個盒子裡,雖然偷看別人的東西有些不道德,可是眼下,我卻迫切地想要確定一件事。
果然,鐵盒子仍然靜靜地擺在那兒,我努力控制住顫抖的雙手,輕輕地打開了盒蓋。
一疊厚厚的紙用別針卡得整整齊齊,雖然這些紙的顏色、大小各不一,可是裡面無一例外地都寫了兩個很大的字:借條。
沒錯,我要找的就是這個。
我鬆了一口氣,開始仔細翻看起來,從我無故消失的那個月開始,父母便向親朋好友借錢了,五百,一千,兩千……金額也越來越大,只是越往後,借給他們錢的人越少,到最後,最終只剩下了隔壁老王的名字。
我粗略算了算,差不多有八萬的樣子,顯然,他們對我說了謊。
可是,我這次帶回家也只有二十萬,還了所有的欠債,也只能支撐一年左右,該怎麼辦呢?
找安晨逸借錢?不行,我不能再欠他的人情了,何況這錢很有可能還不上……可是,這筆天文般的數字,又能從哪兒找到呢?
這時,我注意到了手上的這枚鐲子,不覺愣了愣。
現在寧仲言沒有附身在鐲子上,其實這也就意味着,我可以把這玉鐲給賣了呀!雖然它是我們緣分的開始,可是現在,能給爸爸籌到治病的費用纔是最關鍵的……
這麼想着,我一咬牙,輕輕把鐲子給取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們才端着菜走了過來,接着又忙碌了一陣,不大的方桌很快就擠得滿滿當當。
看着桌子上的雞鴨魚肉,我心裡一陣難過,也越發堅定了賣掉玉鐲的決心。
“孩子,吃吧!”媽媽遞給我碗筷,笑着說道,“唉,你爸都很久沒做過這些魚呀肉的了,也不知道手藝是不是退步了!”
我拈了一塊魚肉放進嘴裡,又鹹又苦,可是卻吃得格外開心。
“對了媽,我這兒有塊鐲子,是我未婚夫送給我的,如果你要是缺錢的話,就把它賣了吧!”說着,我把玉鐲遞到了媽媽的手上。
媽媽愣了愣,又趕緊把鐲子還到我手裡,還不斷地搖着頭:“不用了不用了,我怎麼能要姑爺送你的東西呢?這鐲子看着就不便宜,你還是收好了,以後也用得着!”
“媽,你就不用推辭了!”我笑了笑,乾脆把鐲子套在了她手上,又朝她眨了眨眼睛,裝模作樣地說道,“他是大明星,又不差錢,回頭還會送我一個更好的!你呀,就安心拿好吧!”
聽到這話,媽媽猶豫了一下,這才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