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我本來想邁開的腳又定住了。
“行,爸,我現在就去做!”那名叫惠芳的女人衝着我笑了笑,趕緊圍上圍裙去了廚房。
仔細算算,今天一天下來,除了喝杯橙汁,我還什麼都沒吃呢!光聽着王大爺說的“滷肉”,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那王大爺,人我就交給你了啊?明天我再過來!”說完,村長便走了。
“樑悠悠,你不走了?”寧仲言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異常。
“嘿嘿,吃點兒東西再走!”我有些心虛地回答,乾脆就地坐在了椅子上。
王大爺高興壞了,自己也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我身邊。
“警察同志,你們都調查了這麼久,到底有沒有發現啊!”他有些着急地問道。
我輕輕搖了搖頭,故作嚴肅地說道:“我也是今天從省裡調來的,還沒來得及整理案情……”
“那,那我就再給你講一遍吧!”王大爺迫不及待地說着,又自顧自地翻開了我手上的資料,開始介紹起來。
“你看啊,小鵬失蹤是15號下午三點左右,我們村口都裝有攝像頭,可都沒發現小鵬有被人帶出去的跡象,那就說明小鵬他人還在咱們村子裡!可是全村人裡裡外外都找過了,剛插的稻苗都翻了個遍,也沒找着小鵬的影子……您說說,一個大活人,怎麼會平白無故就在村子裡失蹤了呢?”
“嗯!”我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心思早就飄在了那碗滷肉面上。
“上次警察來的時候說,小鵬他,他很有可能遇害了……可是我們一家人對人從來都是和和氣氣的,鄰里鄰外有什麼忙也及時幫襯着,真想不出誰會對咱們小鵬下毒手,何況他還是個小孩子……”說着,王大爺的眼圈又紅了。
唉,白髮人送黑髮人,真是天底下最傷心的事,可是這些事見多了,也就見慣不怪了。
“面來了,面來了!”
一陣滷肉的香味撲鼻而來,我頓時覺得飢腸轆轆,差點兒就想撲過去了。
“來,同志,上這兒來吃吧!碗太燙了!”惠芳把面放在了餐桌上,笑着對我說道。
我趕緊點點頭,也顧不得矜持了,走過去便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夾了塊滷肉放進嘴裡。
好香啊!我真忍不住要爆粗口了。
正打算給做飯的惠芳道個謝,一擡頭,發現她身後突然多了個小男孩,仔細一看,那孩子兩個眼眶空空的,不用說,肯定是鬼了,於是我趕緊轉了過來,埋頭開始吃麪。
奇怪,這男孩看上去挺面熟的……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很快,我所有的精力都撲在了這碗好吃的麪條上。
一碗熱氣騰騰的滷肉面下肚,連心情也好了起來,算着時間差不多了,我也該走了,於是我放下筷子站了起來。
“對了,我還有些東西放在村長那兒,必須現在就拿過來!”我暗暗打了個嗝,一臉嚴肅地說道。
王大爺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那,那我陪你過去……”
“不用了!”我趕緊搖了搖頭,“村長離這兒不遠,我還記得剛纔的路,就不麻煩你了,放心吧,我不會迷路的,一會兒就回來!”說完,也不等王大爺回答,轉身就往大門的方向走去。
好在他沒有追上來,我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摸了摸鼓鼓的肚子,心裡十分滿足。
雖然騙人家一頓飯有些過意不去,不過冒充人民警察也不是開玩笑的,還是早點兒溜之大吉吧……
正想着,面前突然竄出來一個人影,擋住了我的去路。
我嚇了一跳,趕緊剎住腳,可因爲是下坡的路,一時沒踩住,身體晃了晃,居然單腿跪在了地上。
“半夜三更的,嚇死人了,走路能看看前面嗎?”我嘴裡罵罵咧咧着,一擡頭,發現是剛纔在屋子裡見過的那個鬼魂,於是搖了搖頭,“算了,老孃現在心情好,就不跟你計較了!”
“阿姨……”小男孩怯生生地叫我。
我一聽,當然有些不爽,甩頭輕瞪他一眼:“誰是你阿姨?叫姐姐!”
他明顯被我兇狠的眼神嚇到了,沉默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重新叫了一聲:“姐姐!”
“對嘛,這才乖!好了,你繼續在這兒晃悠,姐姐還有事,就先走了!”說完,我繞過小男孩,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沒想到他比我跑得更快,再次擋在了我前面。
“你想幹嘛?”我沒好氣地問道。
小男孩五官應該長得還不錯,只可惜現在沒了眼睛,看上去也怪嚇人的,好在姐姐我奇形怪狀的看得也多了,所以還算鎮定,只是覺得他神出鬼沒的有點兒煩,所以想着幾下把他轟走。
“姐姐,你幹嘛去我家呢?你也是警察嗎?”小男孩好奇地問道。
聽到這話,我不由得愣住了,腦筋一下子沒轉過彎來。
“你家,你家是哪兒?”
“樑悠悠,你眼瞎嗎?”寧仲言突然捏起拳頭,用力地敲了敲我的額頭,“他就是失蹤的王鵬啊!”
我恍然大悟,擡頭看了看旁邊的電線杆子,果然,照片上那個笑得眼睛彎彎的男孩,就是現在這個無眼鬼魂!
“小,小鵬,你怎麼變成這樣……哦,不,你是怎麼死的?”我趕緊四下望了望,壓低了聲音問道。
小鵬輕輕搖了搖頭,很乾脆地說道:“姐姐,你也別管我是怎麼死的,現在我就想讓爸媽和爺爺能找到我的屍體,免得他們到處找我……你能幫我這個忙嗎?”
聽到這句話,我知道自己又攤上事兒了,也沒回答,硬着頭皮往前挪了一步。
不知所料,小鵬也跟着我挪了一步。
看來如果我不幫他完成心願,他肯定會一直跟着我了……
就算是作爲那碗滷肉面的回報吧!我輕輕點了點頭:“你的屍體在哪兒呢?”
聽到我答應了,小鵬高興得跳了起來:“太好了,太好了……姐姐,跟我來吧!”說着,他牽起了我的手。
小鵬的手冰冰涼涼的,這個八歲男孩的手指,勉強只能握住我的手心。
不用說,他肯定是被人殺死的,可是,誰又會跟這個只有幾歲大的孩子有仇呢?還殘忍地挖掉了他的眼睛……
“小鵬,你幹嘛不說出兇手呢?”我好奇地問道。
小鵬雙腳離地,小心地幫我避開前面的陡坡,用同樣好奇的口吻問道:“姐姐,什麼是兇手?”
我頓時啞然,想了好一會兒才解釋:“就是害你變成這樣的人!”
“哦!”小鵬恍然大悟似地點了點頭,隨即又猛然搖了搖頭,輕聲說着,“他也是個可憐的人,雖然我也不明白他爲什麼要殺我,反正我死都死了,也沒其他的想法,就想讓我的屍體早點兒被發現,也免得全村的人白花功夫找我!”
我心裡一股暖流涌過,莫名地有些感動。
這是個善良的孩子,和倆姐妹一樣,他也選擇了原諒兇手,可是這樣,真的值得嗎……
“姐姐,家裡人……他們很傷心嗎?”小鵬略爲傷感地問道。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輕輕點了點頭。
“唉,本來說好了這個月就帶我進城玩兒兩天呢,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我就該早點兒讓我爸帶我進城打電動遊戲的!”小鵬一臉遺憾地嘆了口氣。
我頓時有些哭笑不得,畢竟是個孩子,就算死了也不忘吃喝玩樂。
“姐姐,還好你來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會在地下躺多久……”
“姐姐,你爲什麼能看到我呢……”
“對了,聽說城裡有種電影,是戴眼鏡兒看的,看着特帶勁兒,是真的嗎……”
小鵬話很多,小腦袋裡裝的全是對這個大千世界的好奇,我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着他的話,慢慢地居然也認真了起來。
這時,小鵬突然停下了腳步,伸手指了指前面。
“再走一會兒就是埋我的地方了,你小心點兒,這兒到處都是水窪!”小鵬落回到地上,低頭看着下面的泥濘,“我走前面,你跟着我走!”
我回頭看了看後面,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偏離了王村的大道,走到了應該算是很偏僻的地方,這裡沒有路燈,偏偏今天月亮也不給力,只能肉眼分辨腳下的路。
“姐姐,沒事,走吧,有我呢!”小鵬見我始終不邁腳,回頭衝我笑了笑。
我把他的手牽得更緊了,輕輕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往前走了一步,“吱吱”一聲,我能感覺到被我踩過的小草都壓出水來了,心裡也更緊張了。
媽的,早知道會來這兒,就該帶個電筒啥的,弄得現在兩眼一抹黑,雖然小鵬一再向我保證沒事兒,可他畢竟只是個小孩兒,不能給我十足的安全感。
好不容易邁出幾小步,腳下“吱吱”的聲音也更大了,我總覺得水坑啥的就在我前面,只要我再走一步就會掉下去……
怎麼辦?到底走還是不走?我猶豫了。
“姐姐,你怎麼不走了啊?”小鵬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放心,我可以保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