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只是輕聲地呢喃,卻仍然聽進顏夕的耳朵裡,她驀地睜開眼睛怒瞪着他,道:“我乃堂堂七尺男兒,王爺如此侮辱的話是對我有何不滿?”
堂堂七尺男兒?就這單薄纖弱的身子?
君陌染來回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脣角揚起譏笑,道:“蘇公子覺得自己哪裡像是七尺男兒?本王願聞其詳,若是有理有據,就當本王失言。”
“你――”如此明顯諷刺侮辱的話讓顏夕怒極了,寒着臉冷聲道:“我從小體弱多病,身子雖然單薄了些,但是亦是滿腔熱血的東陵男兒,爲保國土赴戰場,驅逐外敵保祖國安康,錚錚七尺男兒,無愧於心。”
儘管她做的不夠多,但是她問心無愧。
看着眼前的少年如此認真的反駁他,突然覺得十分有趣,雖然她所說‘爲保東陵國土,驅逐外敵’,顯然是針對他,針對西楚國,讓他有些心中不快,不過他的氣魄倒是讓人欣賞。
“那真是可惜了。”君陌染輕笑一聲,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隨後又說了一句:“是本王失言了。”算是爲他剛纔的羞辱表示委婉的歉意。
“哼。”顏夕冷哼一聲將頭轉過去,自己竟然認真了,才讓她真正的感到不快,這種人就成透明無視就好,何必和他如此計較。
君陌染看着她賭氣地別過臉,就像一個鬧脾氣的孩子,覺得還頗爲有趣,沒想到這少年還有這般別樣的面孔。
“王爺,到了。”隨着馬車停下,車外傳來車伕的聲音。
“走吧。”君陌染淡淡地說了一句,率先走出了馬車。
顏夕收斂心神,跟隨其後下了馬車,擡眼便望見監牢連個字牌匾高懸掛起,心下不禁寒顫,古代監牢的刑罰十分變態,什麼剝皮抽筋車裂等等,君陌染難道是想屈打成招?
懷着忐忑的心情進了監牢,果不其然朝着刑房而去,還未走到門口,便從裡面傳來聲聲淒厲的嘶鳴哀嚎,刺入耳膜,扎入心房讓人頭皮發麻,不敢想象裡面是怎樣的修羅場景。
“怎麼?害怕了?”君陌染挑起着眼角望着她,神態自若如常,完全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顏夕冷哼一聲,擡起腳步推開門走了進去,一股刺鼻的腐臭刺鼻夾雜着血腥的味道撲面而來,幾欲讓她作嘔,擡眼望去,裡面可謂是修羅地獄一般,讓她不可置信的全身微顫着。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卻依然被眼前仿若人間煉獄的酷刑所震驚,就算身爲經驗豐富的外科醫生,卻依然對被殘酷施以各種酷刑的人無所適從,她從未見過,人類竟然可以做出這般殘酷的事情。
“你帶我來這裡意欲何爲?”顏夕的聲音沉冷生硬,有着明顯疏離冰寒的怒氣。
“這裡的犯人都是俘虜,是東陵的將士。”君陌染答非所問,在她的耳邊輕聲地說着,脣角勾着惡劣地笑意。
顏夕終於知道他的目地,根本就是在恐嚇她,在她做出答案之前,帶她來這裡,告訴她身爲俘虜膽敢忤逆他的下場,倘若自己不想如這些人一般境地,那麼給出什麼答案已是不言而喻。
她就這樣矗立着,暗自數了數,一共有六名東陵將士飽受着非人的折磨,她緊握雙拳,良久,才冷聲開口道:“給我一把刀。”
君陌染微怔,等了半天沒想到只有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卻也沒多做深究,略微擡了擡眼,身邊的侍衛立即會意,上前向顏夕遞了一把短刀。
顏夕緊緊地握着短刀,緩步走到一個躺在刑具上鮮血淋漓的人,這人被挖去了一隻眼,斬斷了一隻腳,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整的皮膚,然而他似乎還存在強烈的意識,可能是心存掛念,僅憑着信念想要活下去。
“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家中還有何人?可有什麼心願未了?”顏夕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卻仍然抑制不住嗓音的顫抖。
聽到聲音,這人從迷茫的意識中漸漸地恢復過來,僅剩下一隻充血的眼睛轉動着,顯得十分的恐怖。
顏夕等了許久,才聽他蒼啞細弱的聲音道:“莞,陽縣,牛家,村,牛,牛五,五,福。”
儘管斷斷續續,顏夕聽得格外仔細認真,聽他不再言語,方纔說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你的家人好好安置他們,請安息吧。”
她毫不猶豫的擡起短刀抹斷了他的脖子,然後伸手將他睜大的眼睛撫平。
“你幹什麼?”獄卒見狀立即大喊一聲,卻被君陌染一臉惡劣趣味地阻攔下來。
看着少年痛苦害怕的面孔,卻做出這樣的有趣又令人意外的舉動,更加引起他的興趣,俘虜犯人想要多少有多少,但是這麼好看的一齣戲,可就不多見了。
顏夕一次來到另一個的身邊,問了同樣的問題,然後依舊是了斷的他的生命,然後再是下一個人,以此類推。
倘若註定要受盡非人的殘酷折磨,還不如早日讓他們解脫,忘記前塵往事,過了奈何橋再轉一世,希望能夠投胎到沒有戰爭和平的年代。
眼睜睜地看着最後一人斷了氣息,顏夕彷彿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氣,手上的刀哐噹一聲掉落在地上,她失魂落魄地走出刑房,剛要越過君陌染的時候,問道:“就這麼放我出去,可不要後悔,或許用鐵鉤將我鎖在這裡,用盡這裡的刑具,也許能從我這裡得到更多讓你意想不到的事情。”
“本王對玩壞的東西不感興趣。”君陌染淡淡地說了一句,又道:“想必蘇公子已經有了答案,明日本王再來叨擾。”
“不必了。”顏夕冷聲拒絕,道:“我現在就可以給你答案。”
“哦?”君陌染挑眉斜睨着望向她。
“我接受你的條件,但是我也有一個條件,你若是不同意,你我之間便沒有什麼可說的了。”顏夕冰冷的眼神直直的望着前方,沒有焦距,不知道在看什麼。
“你說。”君陌染道,語調輕揚,顯然頗有興趣。
“從今往後你們抓到的東陵人全部都要交由我處理。”顏夕冷冷地開口,提出交換條件。
君陌染笑道:“蘇公子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你知道經過一場戰爭能抓到多少俘虜嗎?這些人若是不死,將會是西楚的隱患,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就會有更多的西楚人死在他們手中,你認爲本王會將他們交給你處理嗎?”
“想要得到權利,就要有相對的覺悟以及付出同等的代價,蘇公子,你說是不是?”
“那我們就沒什麼可談的。”
顏夕胸口堵塞煩悶,就好像一塊巨石壓在心口讓她喘不過氣來,現在的她只想快點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她加快腳步,匆匆走出硃紅大門,只見馬車依舊停在門口。
她剛走到車身旁邊,整個人便不可控制地癱軟在地,隨後她捂着脣,喉頭哽咽着,全身亦是不可抑制地顫抖,這就是戰爭,而所有俘虜的境遇雖各不相同,但她卻是第一次見到受盡殘酷極刑的人,那簡直非人類所謂,根本就是一羣魔鬼。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覺得此時腦中一片空白,這時,耳邊傳來低沉磁性的聲音:“弘日,扶蘇公子上車。”
“是。”凌空傳出清脆的聲音,同時飄過一道身影穩穩地落在顏夕身後,欲將她扶起來,卻被厲聲喝止,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沒有動作。
“別碰我,我自己能起來。”顏夕厲聲喝道,她還不至於脆弱到需要敵人來攙扶自己,才能夠站起來邁出一步。
她上了馬車正襟危坐,蒼白的臉上面無表情,眼神亦是冰冷如寒潭,平靜卻徹寒。
坐了良久,依舊不見君陌染上馬車,而此時馬車已經開始緩緩前行,向前方小巷駛去。
終於,她輕呼一口氣,整個身體倒在了塌坐上,腦中想起蘇瑾玩世不恭的樣子,想起他冰冷無情的樣子,想起他神情凝望的樣子,就好像幻燈片一樣,在腦中一一閃現出他們共處的時光。
想他,想他,真的好想他,想到心肝俱裂,想到痛不欲生肝腸寸斷,想要即刻見到他,撲進他溫暖的懷中,訴說着她的痛苦,恐懼,悲傷以及她無盡的思念。
儘管如此渴望着,卻依舊不能相見,只能像現在這般飽受着相思之苦,她竟不知,竟是如此的煎熬。
弘日駕着馬車,聽到裡面傳來的細微的動靜,不是他想聆聽,而是武功高強,內力高深,耳力自然亦非常人,不是他自吹自擂,方圓百里有任何風吹草動他都能知道。
不過偷聽一個大男人發出細細碎碎地哭泣聲,還是頭一遭,這就讓他有些尷尬了。
“蘇公子,王爺並非殘暴之人,那裡面的犯人都是東陵國派到我軍軍隊裡面的細作,所以纔會受刑逼供,這屬於特殊情況,我們西楚人可不是殘忍暴虐之人,您可不要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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