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上回黑衣人忽地乘靈龜追趕而至,朌坎與三王子不約而同開口,似是皆知大敵來歷。遂此言一出,他二人皆是面面相覷,眸中寫滿驚疑。然不過霎時間的工夫,他二人又默契地移開視線,一道轉向那黑衣人,只聽三王子道句“多話事後再道,此番應戰”。
只見那黑衣人驅使靈龜靠近淪波舟,一旁三王子說道:“這賊人好生奸詐狡猾,專候我等入海後發難,遠近皆無落腳之處,不比那陸地之上,還可有個倚仗。”
話音剛落,便見那黑衣人施法召喚,白光一閃,空中卻並不見有物什憑空出現。而正值此時,淪波舟已有大半潛入海底,朌坎與三王子只得將身子縮回艙中,將艙門緊閉。
衆人只道是待淪波舟沉入海中,那立於海面之上的黑衣人定然無法可施,不料正值此時,舟身忽地傳來一陣猛烈的震動,伴隨着一聲巨大的撞見聲。衆人還未明瞭發生何事,隨後又傳來接二連三的強烈震動。
朌坎扶着艙壁穩住身子,登時恍然大悟,大叫道:“不好,那黑衣人怕是召喚的海底魚類,正可趁我等潛入海底之時攻擊舟身,令舟身灌水,我等就此葬身大海!……”
雲永問道:“如此當如何是好?!”
三王子當機立斷道:“先尋出被襲擊之處,設法殺死水怪!”
聽罷此話,姬仲陽與姬嘉月二人隨即行動,然念及姬仲陽獨肢行動不便,姬嘉月方止住姬仲陽,令其候於原處,自己則依循震動傳來的方位探查,朌坎三王子並雲永亦一併跟隨而去。
此番只聽那撞擊聲正從舟身中部的位置傳來,顯然在海中有魚類從外攻擊舟身,那船艙的木板已被撞擊得變形。
姬嘉月見狀驚道:“這是何物?!竟能將椆木所制的船身撞得變形!”
三王子則懊惱道句:“可惡,中那賊人之計也!那人專挑入水之後下手,便是令我等皆封閉於舟內,而無法應對舟外的攻擊!……”
朌坎聞言忙道:“如此不若仍升上水面,待解決那攻擊之物,再行潛下。”
三王子頷首道:“此言甚是!”隨後忙令姬嘉月回到駕駛艙中,將淪波舟駛回海面。
不料此時撞擊聲越來越密集,似是已不止一隻魚類攻擊舟身。終於幾番下去,未及淪波舟升回海面,那舟身便已裂開,破了大洞。一瞬間海水涌入,守於此處的朌坎並三王子登時便洶涌而來的海水捲入,裹挾着衝入海里。
朌坎自小畏水,加之此乃深海,水壓之大更是其餘水域無法相較,入了水中便覺自己宛如被萬重山擠壓一般,頓時昏死過去。
身側三王子見狀,當機立斷,令雲永返回操作室中,告知姬嘉月二人關閉防水閘門,阻止舟身灌水,而自己則入海斬殺怪物並救回朌坎。雲永見狀,雖放心不下,仍只得領命而去。
卻說三王子頗通水性,可於水中閉氣許久。此番待船身破洞,方瞧清那海中攻擊船身的正是三頭體型龐大、生得牛頭魚身的怪物,三王子記得曾於志怪之中見過,此物名鱅鱅魚,生於東海,頭有尖角,想必正是用角撞擊的船身。三王子隨即拔出佩劍,不過兩三劍便將三頭鱅鱅魚斬殺。隨後轉頭四顧,只見朌坎已被海水捲入,飄向海底深處,距離自己這處已有不短的距離。若是任其不顧,朌坎定然就此葬身大海。
此番不過剎那之間,三王子已拿定主意,向朌坎的方向潛去。雖說三王子水性過人,然仍是花去許多工夫方纔追上朌坎。
而途中三王子目見青赤二蛇亦被海水裹挾着東遊西蕩,三王子憶起此乃朌坎的召喚獸,便欲順手將二蛇撈來自己這處,便聽那赤蛇開口說道:“殿下可先救主人,主人有暈水之症。我通水性,待救起阿巴,便追趕殿下。”
言畢便見那赤蛇飛身遊向那青蛇,用長尾將青蛇捲起,方一道向朌坎處游去。
這邊三王子已調頭追上朌坎,展臂將朌坎攬在懷裡。正待轉身向來時的方向返回,然回頭只見周遭漆黑一片,更不見絲毫淪波舟的影子。
此番驟然失了方向,加之周遭漆黑一片,便覺水壓鋪天蓋地地向己身襲來。而自入水時起至今已過去許久,便連三王子亦覺腔中空氣透支,隨即又覺深海之中水壓有千斤之重,竟壓得自己動彈不得。隨後意識漸漸模糊,力氣宛如漏水一般慢慢失去,手臂無意識地放鬆開來,那臂中攜着的朌坎便就此脫手,滑入水中。
正值意識漸失之際,三王子忽聞一個聲音傳來,在喚“殿下、殿下,快些醒來”,方纔恢復了些許意識,忙一個激靈,猛地睜大雙眼,只見眼前正浮着一個蛇頭,正是那赤蛇,方知喚回自己之物正是此蛇。隨後三王子方勉力運轉全身真氣,本爲孤注一擲,設法積聚更多體力,未想卻只覺渾身發熱,一股力量從經脈末梢升起,霎時間在四肢百骸之中迴盪,竟如當初在豫城郊外遭遇黑人那時一般。同時身體亦急劇變化,雙腿併攏,腿間骨骼融爲一體,下身化爲魚尾;雙手手指間生出魚蹼,雙臂之上漸次爲魚鱗覆蓋,耳邊生出腮狀器官,整個人就此化作鮫人的外形。
只此番不及三王子驚疑己身之變,只道是鮫人的身軀也罷,但凡能救己救人已是萬幸。而鮫人之體正可於水中自由暢行而無呼吸之憂,在此時自是再好不過。三王子隨即向下潛去,將脫手下沉的朌坎撈起,抗於肩上。
隨後擡首打量周遭之景,而鮫人的視線自是不同於常人,可於深海之中清晰辨物。此番以目視之,周遭之景自是迥異於之前。仔細端詳一回四周,便見東邊上空有那微薄的亮光投入水中,兼了耳邊那赤蛇亦道東邊有靈力的跡象,遂三王子便馱着朌坎往東邊海面游去,阿蚺則卷着阿巴跟隨而上。
果不其然,此番遊了半日,總算浮出水面。而距離己身不遠之處,恰巧有一浮島,浮島之上,立着一塊如圓盤狀的巨石,而之前三王子於海中窺見的那一束微渺的亮光,正是由那巨石所發。
三王子馱着朌坎爬上浮島,身後阿蚺亦將尾巴之中卷着的阿巴拖上岸來。只見此番阿巴將肚皮朝天袒露,昏迷不醒。又聽阿蚺說道:“請殿下施以舉手之勞,將阿巴腹中之水排出,它方可醒來。”
三王子聞言,方伸手將阿巴身軀倒懸提起,又以二指從上到下輕壓蛇身,阿巴隨即大張其口,嘔出一大灘水來。
待阿巴醒來,只聽阿蚺從旁促狹說道:“身爲上古第一巨蛇,有朝一日竟爲海水所迷,尚需他人相救,待我等再見上古遺族之時,定將此事廣爲宣講,屆時再觀汝之威名顏面何在~”
阿巴聞言,有氣無力地對曰:“此番得救,皆仰賴汝與三殿下之力,吾欠汝之情,來日自當報答。只吾自不會因水喪命,然難保吾主之命……”
二蛇如此說罷,方將視線轉向朌坎這邊,只見朌坎是氣若游絲、面如金紙,情況甚爲危機,只怕是凶多吉少。三王子以雙手按壓朌坎胸口,重複幾回,方見朌坎口中嘔出少許海水。隨後三王子又撬開朌坎雙齒,以口渡氣,費去許多功夫,朌坎方纔幽幽醒轉。
卻說此番朌坎被海水捲入,他素昔毫無水性,兼了又有暈水之症,心下認定自己這回鐵定得下地見祖宗了,活過來是再無希望。待醒轉過來,腦中尚且一片懵懂,迷迷瞪瞪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乃是一人身魚尾、身覆鱗片之人,朌坎見罷只道是自己已然喪命,此番定是穿越進另一世界,遂張口便道:“美人魚?!我定是穿越重新投胎了,居然能看見活生生的人魚……是你救了我嗎,美人魚?……”
不料眼前的人魚聞言卻並不答話,惟以一好似打量傻子的神情睥睨着朌坎。
朌坎見人魚不言,一面於心內嘀咕曰:“這人魚不吭聲,難不成是聽不懂漢語?若是外語的話,我也不會啊……”
不及追問,又見眼前晃悠悠伸出兩隻蛇首,一青一赤。朌坎見狀,伸臂一把將二蛇攬進懷中,熱淚盈眶:“小青小紅!太好了,我又見到你們了!……等等,我還沒死嗎?!……”
彷彿能看見二蛇聞罷朌坎之言,不約而同地翻了一個白眼,只聽阿巴說道:“吾主若命喪,吾等自是隨之消失,又如何能於現世之中見到吾等?”
朌坎聞言連連點頭,對曰:“這便是說我沒死,也沒穿越……”說到這裡方纔回過神來,轉向一旁的人魚,此番視野清晰些許,又覺這人魚生得分外面善。細細打量一回,恍然大悟
道,“這、這臉,不是三王子嗎?!”
三王子聽罷此問,雖未答話,卻似是默認。
朌坎見狀,猛然憶起《三界》書中,確有人魚一族。傳聞東海有氐人之國,國民皆是人身魚尾,身覆魚鱗,可於水下潛行,又可飄浮於半空之中。見三王子模樣,難不成是體內具有氐人血統之故?
念及於此,朌坎又道:“殿下莫非是如上回在中土國那般狀況,體內氐人血統被激活?”
三王子頷首。
朌坎問道:“殿下出現如此變化,可知是因了何故?”
三王子搖頭答曰:“不知何故。”
朌坎見狀默然,運轉靈力,祭出療治的法術,施於三王子身上,只見那魚尾鱗片亦隨之消退不見,身體又恢復如初。又召出一套衣物,令三王子換上。
三王子見狀奇道:“看來你之法術對我之異狀正好有那剋制之用!”
朌坎笑曰:“大抵便如我師父所言那般,在下與殿下是陰陽相和了,由此我之術法對殿下方能有那裨益。”
三王子聽罷這話,尋思片晌,亦覺在理,又感念朌坎二次相救,卻並不多問追究。此番諸事暫定,正可將之前所髮狀況盡皆細想一回,方思得那怪異之處,隨即開口詢問朌坎道:“之
前那賊人乘龜現身之時,你曾道‘又出現了’,莫非在此之前,便已見過此人,知曉此人來歷?”語氣不自覺帶上幾許咄咄逼人。
朌坎聞言,憶起當時之事,彼時聞見三王子之言,心下亦多有疑惑,亦欲問個明白。此事雖系自己之家仇,然知曉三王子斷非那賊人一派,亦不懼告知其真相,遂坦言相告,將一年多以前自家父母如何被黑衣異國之人殺死並黑衣之人開啓法陣之事盡皆告知。
三王子聽罷這話方纔明瞭,遂道:“如此你道是那黑衣人正是衝你而來?”
朌坎點頭道:“衣着亦是與那時所見相同,想必正是同一人。”
三王子聞言不答,若有所思。
隨後只聽朌坎說道:“如今在下已是知無不言了,殿下可否告知爲何當時會說‘果然出現了’?殿下對此事又知曉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