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朌坎二人跟隨姚坤儀來到山上,入目只見雜樹叢生,百草豐茂,朌坎拿眼四下裡搜尋,未曾發現那荀草,倒忽聞一陣馥郁的芳香傳來。朌坎只覺莫名的熟悉,猛然吸了幾口,一時之間卻記不起嘗於何處聞過。左右環視一回,目光落在一白色喇叭花之上。朌坎湊近那喇叭花跟前嗅了一陣,說道:“正是這花,好香!”隨後忙不迭詢問一旁的姚坤儀道:“請教國主,此乃何花?”
姚坤儀道:“此花在我國名爲楓茄花,含有濃烈芳香,尤其入夜之後,更是明顯。只巫祝大人需小心,此花有毒。”
朌坎聞言,渾身一哆嗦,忙不迭將身子拉離那花一丈遠,心下暗忖自己方纔尚還靠近猛嗅,不會因之中毒了罷。之後又見那楓茄花一旁正長着一株怪異植株,方莖、黃華、赤實,隨即眼神一亮,指着那植株叫道:“殿下,那荀草不會正是此物吧?!”
姚坤儀道:“據二位之言,正是此草。”
三王子亦頷首道:“此草與六王姊所示古籍中的圖畫頗爲相似,想必八-九不離十。”
取來荀草,熬成汁藥服下,朌坎身中鬼草之毒頓解,靈力恢復如初。朌坎大喜之餘,忙不迭拈訣召喚出一羣野鴿放飛。野鴿飛翔撲翅之聲響徹山谷,並混合着一聲大喊曰:“小爺我又回來了哈哈哈!!”引來臷國國人紛紛駐足圍觀。
此番他二人尋覓荀草之事既完,本欲儘早離開臷國,以免耽誤越過結界的時辰,不料朌坎卻忽覺睡眼惺忪、睏意襲來,伸手拽住三王子衣襬,一面張口大打呵欠。三王子見朌坎支持不住,隨即向姚坤儀借宿。姚坤儀將自家上房點了一間,供朌坎歇下。
朌坎頂着連天的呵欠道了謝,隨即倒在那榻上睡得人事不省。
只不想此番朌坎一睡便入了夢,夢中之景分外清晰,只如親歷一般。朌坎只見夢中自己正身處一片蔚藍的海域,波光粼粼、瑩光點點,他遊弋其間,暢行無阻,並無絲毫呼吸不暢、畏水戰慄之狀,不禁歡呼一聲道:“哈,小爺我終於不畏水了!此番不僅會游泳,還會潛水,牛逼啊!”
(略,破站吃棗藥丸)
最終朌坎掙扎着從夢中轉醒,只如溺水瀕死之魚,喘息不休。未及回過神來,便先脫口而出道句:“X,還是溺水了!!”
待迷迷瞪瞪睜開雙目,便見眼前正是三王子那張俊朗的容顏,正面帶一臉擔憂之色注視着自己。朌坎見罷,念及夢中內容,面紅如血,當即便欲從三王子目光之中逃開,身子一個打挺,往後一縮,不提防就此撞在牀柱之上,撞了個頭暈眼花。
三王子見狀,一面伸手替朌坎揉按撞傷之處,一面蹙眉問道:“怎的如此粗心慌張?方纔可是魘住了?夢見何事?我聞你口中一直呼喚我……”
此番未及三王子說完,朌坎便臉紅心跳地開口打斷三王子之言,搪塞道:“沒、沒夢見什麼……”隨後又欲蓋彌彰那般解釋一句,“不過是夢見溺水罷了……”
隨後朌坎亦不待三王子多問,便吵嚷着起身,將此事就此揭過。
二人本欲向姚坤儀提出告辭,然姚坤儀念及他二人是臷國頭回接待之客,便欲多留他二人幾時,遂道:“說來亦是湊巧,今日正是我國一年一度參拜商星之日,若二位願留待日落時分,正可一觀我國此習:三星在月,互訴衷腸。”
他二人聞言,心下大爲好奇,只道是待子時之前離開,便可確保通過結界,遂就此應下。
綢繆束薪,
三星在天。
今夕何夕,
見此良人?
子兮子兮,
如此良人何?①
每年三星在天之時,便是臷國人蔘拜商星之日。商星乃情人之星,臷國人與世隔絕而民風淳樸,男女之情講求自然生髮,而非其餘之國那般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遂每年今日之時,國中適齡之男女青年,皆於黃昏之時在國中河畔相約,載歌載舞,燃放河燈,之後尋各自心儀之人互訴衷腸,結成佳偶。
此番姚坤儀殺雞宰羊招待他二人,又有別家知曉他二人在此的國民送了好酒好菜前來。用膳之時,前來圍觀探視之人將國主家廳堂圍得水泄不通。在姚坤儀家中用過晚膳,朌坎與三王子便一道出了國主家門,往了這河邊行來。
臷國最長的河流名盼水,自西向東,橫貫整個臷國,此番參拜商星之習便盛行於盼水之畔。因姚坤儀家離了盼水尚有一段距離,遂三王子與朌坎便辭別姚坤儀,謝絕其帶路之意,自行步行前往。
一路上,他二人自然而然談起大王子之事,見罷大王子腰上玉佩,便知如今大王子已突破遠望階位,武藝更爲精進。此外靈山怕是出了內鬼,有巫祝與大王子沆瀣一氣,正是那黑衣人,朌坎與那人同爲巫祝,知己知彼,怕是不好對付。而此番似是大王子等人亦以神兵爲目標,只不知其目的爲何。而當初黑衣人在靈山以六陽卻刀開啓陣法之事是否出於大王子授意,亦是不得而知。
此番提起句芒神弓,只見三王子支頤說道:“彼時大王兄向我索要句芒神弓,我因事出緊急,彼時雖覺其中有甚不合常理之處,亦不及細想,如今再度尋思此事,方覺……”
朌坎聞言,方順着此言接道:“我記得彼時殿下尋藥歸國之時,並未攜了神弓歸國,而是將神弓交與雲永攜了前往奇肱國……”
三王子聽罷隨即拍掌急道:“不錯,異樣之處正在於此!彼時除卻你我並雲永等隨行出海之人,無人知曉神弓之事。待歸國之後,我亦未曾攜了神弓歸國,按理國中之人對句芒神弓之事當一無所知,除非……”
說到此處,三王子方頓了頓,朌坎聞言會意,二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說道:“除非我等一行人中混有奸細!”
三王子頷首,接着道:“看來尋藥之事大王兄是早有預謀,方派遣他之手下混入隨從之中,以便監視我之一舉一動。而神弓之事,亦定是由該人一併上報與大王兄……然無論此人爲誰,當初一干人等除卻你與雲永,皆不可信。只萬幸之事便是尋獲水玉、突破朱雀之陣之事惟有我三人知曉,遂王兄索要句芒神弓,卻尚不知曉祝融神矢之事,遂這神矢尚在我之手中……”
一旦念起三王子以神弓與大王子交換自己性命之事,朌坎便覺心下感慨萬千,五味陳雜。正不知如何接話,便忽聞一陣喧囂之聲傳來,原來不知不覺間二人已行至盼水畔,此處已是人山人海,青年男女絡繹不絕,於沿岸放置河燈。
他二人尋了那江畔清靜無人一隅席地而坐,朌坎一見此處年輕貌美之女子衆多,便止不住春心蕩漾,心潮澎湃,話未過腦便也脫口而出:“我喜歡臷國!!若是日後待我大仇得報,閒來無事之時,乾脆攜了家當來此定居!”
三王子從旁聞罷此言,饒有興味地對曰:“哦,你亦心儀此地?”
朌坎笑道:“是啊,這裡提倡戀愛自由,兼了美女衆多,任君挑選啊~”
此話一出,便忽地爲三王子撲倒在地。三王子鉗制住朌坎雙手,將朌坎壓在身下,嗔道:“彼時是誰取諾曰‘願以身相許’?何以半日不到便已盡棄前情?可欲始亂終棄?”
朌坎聞言,以爲三王子乃戲言,正待申辯一句曰“我那不過是一句玩笑罷了”,然待他回望身上之人,只見他眸中目光深沉,似能洞察人世一切,並了己心;吸引自己全部喜怒哀樂投入其間,令自己素昔靜止如水之心漾起漣漪。便忽地只覺那申辯之言難以出口,只得硬生生將口中之言盡數嚥下,左顧右盼,支吾一陣道:“我、我,那、那是……”
不提防二蛇於此時亦從袖中探出頭來,晃悠悠道句,竟替三王子幫腔:“撩完便走,哪有這般便宜之事?”
朌坎聽罷,一把將二蛇復又塞進袖中,身上一發力,翻身將三王子推倒在身下,爬將上去,對曰:“殿下,如此說來不公平!那話確是我說的,然若說撩人,亦是殿下撩我在先,女子國中,還用女身撩我,我一大老爺們如何把持得住?何況……”說到撩人,又憶起白日裡夢中之景,隨即又羞赧地垂首不言。
三王子問道:“何況怎樣?”
朌坎偏頭,將眼神投往一旁,聳肩道曰:“何況黃池那晚,殿下已取諾,若我有難,定會親身相救,我一直記得……所以……”嗓音低了下去。
在離他二人不遠之處,有一少女手捧河燈,尚懷忐忑難安之心,小心翼翼而又滿懷期待,將手中河燈置於水面。注視着那燈中點點熒火順粼粼細浪蕩至對岸,而對岸一青年見河燈漂來,隨即彎腰,將河燈拾起,捧於胸前。少女見狀,便知對方已接受自己心意,二人一併向不遠處一石橋奔去。此橋被臷國人民喚作鵲橋,取相愛之人相會之意。一道通過鵲橋的男女,於商星之下起誓,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待那少女去了,此處惟留下他二人,不知是誰率先情動,頂上湛藍的天河倒映出兩人親密擁吻的身影,彼時是誰先觸動了誰,是哪一人鄭重許下承諾,又令另一人銘記在心。迷迷瞪瞪之中,朌坎只覺天旋地轉,道不清彼時是何滋味,口中呢喃着“這可是小爺的初吻呢,沒能獻給妹子卻獻給爺們了”,心頭回響的卻是“哪裡還走得了,於中土國初見之時,便將心賠進去了呢”。
他二人十指相扣,額首相觸,三王子聞見朌坎輕聲呢喃,笑問:“在嘀咕何事?”
朌坎聞罷,下意識搖首否認。半晌過後,只道是今夜良辰吉時,晚景正好,玉宇無塵,銀河瀉影,心念所動,隨即鼓足前世今生所有能動用上的勇氣,方脫口道句:“殿下,我喜歡你……”話未說完,聲音愈來愈小,人卻已羞赧得恨不能化爲隱形。
不料正值此時,從他二人身後不遠之處傳來一聲喧闐的煙花爆破之聲,將朌坎那本如蚊蠅般的囁喏之聲淹沒遮蓋得乾乾淨淨。朌坎心下赧顏雖得少許釋然,然氣悶卻是更甚:“靠,這是作爲前世死宅的小爺我平生第一回告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