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三王子等進入夸父國, 只見大陸其餘諸國正值金秋,然夸父國已然是秋末初冬,氣候轉寒, 越往北而行, 則氣溫愈低。國中雖密林叢生, 然大多乃松柏之類耐寒之植株。更有那山高嚴寒之處, 已是夜時飄雪晝來雪住, 處處可見蒼松結玉蕊,勁柏掛銀花之景。
三王子此行走得匆忙,未曾攜帶禦寒衣物。入境便遇大雪, 無奈之下,只得與夸父國當地居民交易皮毛衣物禦寒。然夸父之國非同其餘諸國, 乃是巨人之國, 所着衣物所用器具, 與了尋常人等所用自是不同。起初本欲以金銀交易購買,不料卻聞那夸父國人道此處天寒地凍, 缺食少料,金銀錢財哪裡派的上甚用場,交涉再三,國人皆是不換。幸而後來有一夸父國人發現三王子等人埋鍋造飯所用之鐵釜炊鍋,與了自家所用之碗盤一般大小, 又較了自己石制碗盤輕便耐用, 遂同意以這炊鍋交換些許邊角皮料, 供三王子云永二人制成皮襖禦寒。
待解決衣物之事, 三王子與一干梟陽人等繼續北上, 往國都冀城而去。行了一月有餘,一行人等總算到達冀城城郊。此番衆人駐足於此, 遠遠遙望冀城的石制城門,巍峨高聳,城門之下,夸父國人進進出出。那帶領衆人前來投奔親戚的厭火國人從身上取出一卷羊皮,據聞此正是他親戚寄來之信,其上標註了自家所在方位,那厭火國人將這羊皮翻來覆去地看上一陣,方知他親戚正居於冀城之中,遂衆人就此進城。
待自己一干人等立於門下之時,只覺自身渺如螻蟻,那城門竟高如穹頂一般。行走之時更需小心避讓,只恐一個不慎,便淪爲巨人腳下爛泥。
只剛行至此處,便見有那厭火國人正結伴從城中出來,拖家帶口、趕車拉貨,這邊三王子等見狀很是不解,正待上前詢問,便見其中一名厭火國人向這處行來,對這方厭火國人嘰嘰咕咕說了一陣。
雲永見狀,隨即附耳對三王子說道:“殿下,可知他們說甚?”
卻見三王子蹙眉傾聽,半晌方答:“我亦未全然明白,大抵是這夸父國出了甚變故,冀城已不歡迎梟陽人厭火人居住,道是這冀城之中已無梟陽人厭火國居住,這厭火國人亦恐受到牽連,正待舉家搬遷,詢問我等爲何偏於此時來到冀城……”
雲永聞言方纔明瞭,又見這方厭火國人向對方解釋一回,對方惟留下一句“好自爲之,保重”便就此告辭。隨後一行人則惴惴難安地進入冀城。
在城中轉悠一回,於城中西南尋到羊皮之上所示方位。然待衆人拐至此處,映入眼簾的卻是道路一旁高大雄偉的石屋,將周遭房舍盡皆遮掩。房檐之下,懸一木製招牌,上書“鎏金錯落”四個篆字,方知此乃冀城打造武器之處。因夸父國地處密林之中,且氣候多寒,不宜耕種,因而國人多以打獵爲生,弓-弩乃家家戶戶必備之物,遂這武器鍛造店並了集市大人堂便成了這冀城最爲繁華阜盛之處。
此番還未靠近那武器店,便遠遠望見那鎏金錯落的門首處,正倚靠一夸父族婦人,身着毛皮大氅,雖面色黝黑,亦難掩其端莊秀麗的五官。手中忙個不停,正編織一錦環,以獸骨爲架、羽翎作飾。只見那婦人神色專注,眸中笑意流轉,三王子見罷此景,只道是這錦環雖迥異於自己之國以金銀玉環爲美,卻也別有一番異趣。
只見那婦人正埋首於活計,一旁又行來一婦人,對那婦人說道:“誰能料到咱冀城第一的鐵匠鋪亦有熄火閉門之日,這鍛造手藝第一的鐵匠於嫁衣之上亦是心靈手巧……”
那婦人聞罷這話,面上泛出幾許羞赧之色,忙不迭垂了首,回了句:“胡說什麼……”
新來的婦人又道:“誰想這打起鐵來雷厲風行、不輸漢子的鎏金錯落老闆娘亦有害臊之日,當真奇了……”說着又將話鋒一轉,“不過說來亦是不難理解,這迎娶婚嫁到底乃咱婦人家頭等大事,又有何人能不放在心上?何況你與了那釐瑱又是萬衆矚目的佳偶伉儷,國內第二勇士與冀城第一鐵匠喜結連理,乃是天大的喜事,連國主亦曾關照你二人,亦難怪你會將爐竈息了火,閉門謝客了……”
那老闆娘一面埋首繼續手中活計,一面漫不經心地聞聽那婦人碎碎叨叨,忽地又念起一事,開口打斷婦人的話問道:“說起阿瑱,阿瑤,近日裡你可有見過阿瑱?我已是幾日未曾見到他了……”
這釐瑤一聞這話便氣不打一處來,沒好氣地對曰:“你都未曾見過阿瑱,我又如何能見到他?話說這準新郎亦是三不着兩的,大婚在即,自己反倒跑的沒了人影兒了……”
那釐瑤尚還嘮嘮叨叨,這老闆娘卻不自覺停下手中活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三王子正從旁留心她二人言語,不料正值此時,一行領路的厭火國人便已尋到目標,前來告知三王子。這厭火國人親戚一家正居於這鎏金錯落附近,離此處不遠,只被這武器店寬大的店面掩蓋而難以目見。
只他們這一呼喚,正引來武器鋪旁閒聊的老闆娘的注意,她方纔看見停留在此的異國之人,隨即微微俯下身來,宛如投來一片陰影,面向三王子等人,宛如泰山壓頂一般,開口問道:“爾等可是外來之人,在這般時候,來此做甚?”
這領路的厭火國人見問,方用跟三王子學來的通用之語生澀地答道:“鄙人等正是來此投奔親戚的,他留下此信,指引我等來此……”說着又伸手指向武器鋪之後一排不起眼的矮小房屋接着道,“羊皮上所示正是在那一帶,只如今卻是人去樓空,房中亦未曾留下隻言片語,不知去了何處……夫人既是此處之人,可知居於此間的厭火國人之下落?”
那婦人聞言,擡首望了一眼那厭火國人所指方向,答了句:“搬走了,自出了那事之後……”
三王子從旁聽罷,敏銳地覺察婦人話中蹊蹺,隨即開口問道:“老闆娘可否告知‘那事’是何事?”
然此番不及那老闆娘作答,便覺大地震動,令人險些站立不穩,與三王子一道的厭火國人等皆已東倒西歪。隨後又聞見不遠之處傳來一陣陣腳步之聲,聲音之大,聽在耳中只如雷霆萬鈞。三王子直覺此乃一隊夸父國人到來,同時又見那老闆娘亦噌地立起身來。
果不其然,只見一隊身着藤甲的夸父國士兵行至此處,來到衆人跟前停下,說道:“國主接到守城將士通報,有梟陽人等進入冀城,遂命我等將疑犯帶至國主跟前,國主欲親自審問。”
此番三王子等人尚且不明發生何事,亦不及申辯,便聞那老闆娘率先開口說道:“左都尉,此間可是有那誤會?這幹異國之人剛至此處,怎的便被當作了嫌疑犯?……”
那左都尉聽罷卻是冷哼一聲說道:“便是釐璦你與釐瑱之事爲國主多加關照,此番對國中大事亦不可多問干涉,有那閒心,你便思量思量自家親事的好,據聞釐瑱這幾日亦是不見人影……”言畢,那左都尉將手一揮,令道,“將人帶走!”
正值此時,便見雲永忽地掣出畫戟,身形一閃,躲開那幹夸父國巨人的緝捕,躍至一旁,大聲說道:“大陸不拘何國,皆不可失一理字!我等初來乍到,貴國便不分青紅皁白將人拘捕,是何道理?這便是貴國的待客之道?!”
那左都尉聞言對曰:“我國對外來之民向來禮待,人盡皆知,若非爾等異國之人在我國犯下重罪,我等又如何會如此行事?何況爾等一行人中,尚有那梟陽國人,更令人難以姑息!此番我等寧可錯殺一千,亦不欲放過一個……”
雲永聽罷這話則道:“豈有此理,你國還有王法可言?即便異國之人有罪,亦當據實緝捕,有的放矢,怎可胡亂拘捕,令無辜之人遭殃?……”言罷,雲永手擎畫戟,擺出架勢,一副欲與左都尉等人拼個你死我活之狀。
那左都尉見狀亦不答話,惟對雲永一招手,雲永見左都尉挑釁,只覺氣不打一處來,隨即將畫戟撒了一回路數,面對高出自己許多的左都尉迎面而上。未想那左都尉不躲不閃,見雲永襲來,不過將一雙巨掌一揮,雲永只見頭頂黑雲壓城,眨眼之間自己便被那雙巨掌禁錮,動彈不得。
那左都尉獰笑說道:“小子,還以爲你有天大的本事,不過螻蟻一般,碾死你便如碾死蟲子……”
一旁三王子見罷此景,登時步至那左都尉跟前,拱手求情道:“左都尉大人請息怒,大人方纔道是此番是爲審訊異族之人,乃令我等前往面見國主,我等初來乍到,一向奉公守法,不憚於國主跟前自證清白!還請大人網開一面,放過雲永!若大人因此耽擱公務,豈非得不償失……”
左都尉聞三王子這話說得彬彬有禮而又入情入理,心中怒氣方纔平息幾分,說道:“不錯,算你識相。”隨後將兩掌鬆開,雲永從半空之中跌落在地。
三王子上前扶起雲永,雲永一面喘息着道句:“多謝殿下相救,這幹夸父國人真不講理。”
三王子則低聲說道:“你我自問清白,便不懼前往國主跟前對峙講理,更無需在此與這等官兵衝突,畢竟你我來此亦是有求於人,正事要緊。”
隨後只聽左都尉下令,三王子一行人等跟隨這左都尉,一道前往位於冀城正中央的王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