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上回, 三王子雖平安出陣,未想待回到建木之處,竟忽地昏厥過去。朌坎雲永見他衣衫破損, 身體帶傷, 皆以爲三王子身受重傷, 俱都憂心如焚。將他攜往一安靜之處將養, 朌坎又施展幾回療治術法, 期間祁鳶亦遣本國太醫前來診視,那太醫瞧罷,只道是三王子所受不過皮肉之傷, 內裡雖有內傷之狀,然經由朌坎施展療治術法, 已是無甚大礙, 待歇息一陣, 方可醒轉。他二人聞言,方纔安心些許。
三王子從昏迷之中醒來, 已是半日過後。待他朦朦朧朧睜開雙眼,眼簾之中率先浮現出的,正是朌坎那因灰塵撲面而略顯滑稽的清絕容顏。
只見跟前之人見罷自己醒轉,面上神情亦從憂心忡忡轉爲欣喜釋然,三王子便覺心房宛如被暖流熨帖而過一般。
又聽朌坎亟亟開口問道:“殿下可是大好了?你此番破陣, 受傷不輕, 期間出了何事?可是不順遂?……”
三王子聽罷, 嘴角浮出一絲淺笑, 對朌坎道句:“你俯下身來, 我告知你。”
朌坎聽罷,依言湊上前去, 拿耳朵對着三王子。不料三王子卻忽地伸手捏住朌坎下頜,令他轉過臉來,隨後擡身吻住朌坎嘴脣。
此舉大出朌坎意外,倒將朌坎駭得不輕,朌坎猛地彈起身來,拿雙手掩住嘴脣,紅暈布了滿臉,口中一面支支吾吾地說道:“殿殿殿、殿下!……”
三王子見罷朌坎之舉,心下更添喜悅,遂笑着解釋道:“我無事,期間雖生意外,卻有驚無險。”隨後三王子便將破陣之事並了崑崙神境之事簡述一回,又將結界之事解釋一番,告知朌坎那黑衣人於巫咸國並羽民國所行之事,皆是爲開啓大陸六丁之陣之故。
朌坎聽罷此間因由,沉默地立起身來,無意識地往一旁行去,心下感慨萬千,只道是這黑衣人一夥爲破除這大陸結界,於巫咸國之時便謀害自己父母,如今在這羽民國亦是惡行滿滿,致使國中滿目瘡痍,多少羽民因之家破人亡。這大陸之中六丁之陣共有六處,若是任由他等獲得神兵,開啓陣法,不知又將興起多少血雨腥風……
念及於此,朌坎開口說道,毅然決然:“我絕不會令那等人得到神兵!”
一旁三王子聞罷這話,神情若有所思,正待開口,不提防卻見空中降下一隻傳信紙鳶。朌坎見狀,疑惑道句:“我記得這符咒乃是當初殿下授予姜漓,令其作聯絡之用……難不成是姜漓有那急事?”
三王子接過,展開紙鳶閱罷,眉頭輕蹙,說道:“姜漓傳信,道是他們已至建木之下。”
之後三王子三人隨即向祁鳶告辭,祁鳶對三王子破除白虎之陣之恩再四言謝,道是日後有需他羽民國相助之處,他定然義不容辭。辭別祁鳶,三人乘坐騎來到建木之下,一隊氐人正候於建木根部,浮在半人高的空中,個個手持兵刃,殺氣騰騰,爲首之人正是姜漓。
朌坎見姜漓等人忽然出現在此處,尚未回過神來,遂下意識開口問道:“今日並非朔月,爾等何以在此?……”
三王子不及姜漓回答,便答道:“自那黑衣人以神兵開啓羽民國六丁之陣,似是羽民國周遭的結界便隨之消失,適才朌蠱大人亦因此得以進入羽民國,想必他們亦是同理。”
朌坎聽罷方纔了悟,而那姜漓倒也不知羽民國結界消失之由,只徑自對三王子說道,語氣竟有些咄咄逼人:“三殿下,彼時你與我氐人國定下盟約,突破六兵之陣,尋得神兵,助我國破除結界,解救萬民。何以此番既得神兵,卻並不告知我等?!”
三王子聞言反問:“你從何處得知神兵在我手中?”
姜漓聽罷惟冷笑一聲,對曰:“無可奉告。”
三王子:“……”
姜漓又道:“我此番惟問殿下一句,殿下可欲違背前盟,不欲履行彼時約定?”
三王子搖首道:“斷不會如此!我彼時既已承諾,定會解救氐人國之危。”
姜漓聞言,方將語氣放得緩和些許,說道:“既如此,殿下便將神兵交與在下,令在下等回國破除氐人國結界!”
三王子見狀,憶起彼時在神境之時,天帝曾言開啓六丁之陣後果不測,遂一時之間亦是踟躕難定。而姜漓見三王子不應,只道是三王子心下不願,復又逼問道:“殿下難道欲出爾反爾?”
此話一出,倒是一旁朌坎忍不住開口,厲聲對曰:“豈有此理,殿下豈是出爾反爾之人?既已承諾你等,自會兌現諾言。只你等好生不識好歹,豈不知貿然開啓六丁之陣,後果嚴重?你見這羽民國,正因有人將神兵插入陣中,方致使建木重生,家園故土毀於一旦,萬民流離失所;若是就此前往你國開啓法陣,屆時得了與羽民國一般下場,你將如何向你家國主交待?”
姜漓聞罷此言,一時語塞。
只聽朌坎又道:“何況此番不知你聽信何人之言,分明是爲挑撥離間,你若不信任殿下,此事又能依靠何人?”
此番朌坎是句句在理,言言犀利,姜漓更是無言以對,只得拱手致歉道:“在下亦是一時心切,出言無狀,還請三殿下恕罪。只殿下需告知我等,殿下到底有何打算?”
三王子方纔開口說道:“此番我與爾等一道前往東海,據聞東海附近正有六丁之陣的一處陣眼。事先探查一回,若能確保萬事無恙,我即以神兵開啓陣法,破除氐人國結界,解救萬民。”
姜漓聽罷這話,方徹底安下心來,衆人隨即商議出海之事。因此番巫咸國並羽民國兩國陣眼已被開啓,此兩國周遭結界已全部破除。此番只見羽民國南面荒野之上的臷國所在山洞、臷國東南方的奇肱、奇股二國以及大陸西南的巫咸國,皆可暢通無阻。
衆人立即啓程前往奇肱國,依舊乘淪波舟出海。彼時淪波舟爲姬嘉月與姬仲陽二人駛回國中,遂此番仍需尋他二人相助,方可出海。
待此番來到奇肱國,國中情形卻頗爲異常。只見向來平和的手工技術之國,如今卻是警備森嚴,處處可見巡邏之甲兵。待三王子等人慾進樑城之時,素昔對外開放的樑城竟設立關卡,對進出樑城諸人盤查甚嚴。三王子等人本以爲自己之前來此國造舟,亦算小有名氣,這樑城之人大抵亦是認得自己,就此進入城中亦非難事。不料這守城之軍見罷自己並雲永二人的中土國裝扮,隨即拉下臉來,將那獨臂一揮,周遭一干奇肱國士兵隨即手持刀刃,圍將上來,將一行人等團團圍住,作勢要將他們一行人拿下收監。
三王子等人見狀,大感意外,三王子隨即上前,對那爲首的守將拱手說道:“這位將軍,可是有甚誤會?我等與貴國二王子乃是舊識……”
那爲首之人卻不待三王子說完,便蠻橫地打斷三王子之言,對曰:“汝之國中土國狼子野心,已向我奇肱國東部邊境集結大軍,意圖不軌;正值此時,爾等中土國人竟欲進入我國都城,豈非是爲竊取情報,作那細作而來?”
一旁朌坎聞罷這話,不禁暗地裡翻了一個白眼,心下只道:“哪家細作是這般明目張膽地混入他國都城竊取情報的?”
只聽三王子忙不迭辯解道:“還請將軍明察,我等對我國集結軍隊一事毫不知情,更非細作!若貴國與我國當真有那齟齬誤會,在下願充任使者,爲兩國化解干戈,解貴國之危……”
那守將聞言自是不肯輕信,只命手下軍士擒下三王子等人。雙方正相持不下之時,忽聞一聲大喝傳來,在道:“住手!”
衆人聽罷,隨即循聲望去,只見姬嘉月正率領一隊王府家人出現在城門口處。那守城之將見二王子駕到,隨即行禮,姬嘉月則道:“此三人乃是本王子舊識,不必多疑,允其入城。”言畢亦不與三王子等人招呼,隨即轉身往二王子府中而去。
那守將見王子發話,亦不敢不從,只得放了三王子一行人進城。衆人跟隨在姬嘉月身後,沉默進入二王子府。待入了府中,姬嘉月將房中侍從遣散,方打破之前的一臉冷漠,露出淡笑說道:“抱歉,如今時機微妙,兩國關係緊張,致使國民皆有些草木皆兵,怠慢之處還望三殿下恕罪……”
三王子聞言,隨即蹙眉問道:“此番到底出了何事?何以在下上回前來貴國,貴國國民皆以禮相待,如今怎忽地將我等視若仇敵?”
那姬嘉月聞言,隨即嘆了回氣,方道:“自貴國前代國主駕崩而新王繼位,國策一時大變,竟較以往更爲排斥他族之民。在此之前,他族之民雖不受宗主國待見,然尚還容其寄居;然待新君繼位,隨即下令封禁國界,又大量驅逐國中寄居之異族,同時向四方邊界增派軍隊,擴張之心已盡顯……”
此番此話一出,朌坎便忍不住開口說道:“太過分了,這父王晏駕不久,新主便已背棄國中舊例。如此急於與大陸衆國爲敵,豈非嫌命太長之舉?”
姬嘉月聞言對三王子笑曰:“我自知此乃貴國國主單方面之舉,與三殿下無關,自殿下上回來我國中之時,我便知殿下並非恃強凌弱、好戰嗜武之人,試想一願與世仇之國氐人國結盟並相助之人,又怎會生出侵略他國之心?只我雖信任殿下,我國其餘之民,卻不明其中緣由,免不了對殿下生出敵意……”
三王子聽罷這話,頷首道:“在下當是理解,若非在下此番有要事在身,在下亦願充作言和之使,避免兩國兵戈相向。”
姬嘉月聞言,對三王子道了回謝,隨即問道:“還未請教殿下前來,是爲何事?”
三王子見說到正題,急忙接着這話道:“在下此番前來,正是爲借淪波舟一用,在下有要事需出海一趟。”
那姬嘉月聞罷這話,隨即答道:“若說隨三殿下出海,在下亦是樂意之至,上回隨殿下出海遊歷,令在下見識大增,想必仲陽亦是如此;只如今國家安危未定,在下生爲國中王族,斷不可於此危機之時離開本國前往他處;而一旦本國有難,我便是身在海外,亦心懸祖國,心不得安……”
三王子:“……”
言至於此,衆人皆以爲姬嘉月將拒絕此事,不料又聞他說道:“此番在下雖難以奉陪,然在下亦將遣彼時協助造舟之技藝精湛之技師,替殿下駕駛淪波舟,供殿下差遣,協同殿下出海……”
三王子等人聞罷這話,只如柳暗花明、雨過天晴一般,登時轉憂爲喜,再三謝過姬嘉月。
幾日過後,出海諸事便已籌備妥當,衆人備好旅途所需之物,隨即上路。仍是由姜漓爲首的氐人於水中引路,衆人從澧水登舟,向東駛入長江,再沿長江東行出海。
只不料衆人此番剛行至長江出海口,便見前方不遠處,有一隊氐人正向淪波舟這方圍將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