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正值朌坎出城之時,黑衣人悄無聲息地潛入朌坎所居偏殿,個個身手矯健,手持利刃,撞開房門闖將進去。然四下環顧一週,房中寂靜無聲,更不見絲毫人氣。
衆人見狀,大失所望,正當諸人以爲朌坎早已離去之時,不提防間卻聞見細小的鼾聲傳來。那爲首之人忙不迭伸手,做了個止步的動作,隨後雙眼微眯,細細審視一回屋內諸物,眼光在掠過牀榻之上,登時一亮。只見那榻上正鋪着的棉被拱成小山狀,分明便是有人躺於其下。
那頭領一步跨至榻前,一手持刀抵於前,另一手則小心翼翼地伸至棉被處,屏氣凝神,隨後猛然發力,一把掀開棉被。不料定睛一看,那棉被下之物卻並非朌坎,乃是一隻狌狌,正四仰八叉地恬然酣睡。
周遭之人見狀皆懊惱不已,頓生被耍弄之感。有人登時便欲衝將行前,將那狌狌一陣亂刃結果了,卻爲那榻邊的頭領攔下,重又將棉被蓋回原樣。隨後對衆人比了個手勢,不過頃刻之間,衆黑衣之人方如來時那般無聲無息地退出。
那黑衣之人隨後又尋到偏殿的執事之人,將其攔下。那執事見罷此景大驚,本欲出聲呼救,未想身後有人忽地伸手捂住他口鼻,而跟前爲首之人則從身上取下一令牌,置於執事眼前,該人見狀,方纔鬆了口氣。
只聽跟前黑衣人開口問道:“朌坎大人何在?”
身後之人隨即放開捂住執事口鼻之手,那執事方答:“朌坎大人方纔離去,據聞是出城了。”
頭領又問:“可知往哪個方向去了?”
執事答曰:“像是南門。”
頭領聞知此訊,頷首道句:“甚好,此事勿要泄漏與他人,我自會稟明主公厚賞與你。”
那執事聽罷忙躬身致謝:“多謝大人擡舉。”
隨後頭領領人往南門外尋來。出了南門,穿過樹林,遠遠便望見朌坎正立於那荒野之上,腳邊不遠處的草叢間,亦可隱隱約約覷見赤青二蛇逶迤而行之身影,二蛇正於荒野上覓食,追逐偶爾竄出洞口的田鼠。
那頭領一衆人等藏身於樹林之中,目視朌坎一舉一動,其中有那性急之人亦是按捺不住,上前於頭領身畔低聲說道:“頭兒,那小子雖是巫祝,會使神鬼之術,到底不過惟他一人,不若此番便突襲上前,三五個人圍住他,不及他施術便結果了他!”
此言一出,頭領身後另一人隨即上前說道:“不可,汝可見那小子腳邊之蛇否?”
先前那人道:“看見了,不過兩條尋常的畜生,有甚稀奇之處?”
另一人道:“據主公所言,此二蛇並非尋常之獸,乃是他們巫咸國降神巫祝的召喚獸,天生神力,可大可小,若我等貿然上前,只怕殺不了朌坎,還免不了落入那二蛇之口。”
先前那人聞言則道:“如此當如何是好?”
隨後只聽跟前頭領冷哼一聲說道:“此事早在主公預料之內。”說着從衣袖中掏出一個黑布袋,其餘衆人見狀大感好奇,皆湊頭圍觀。
只見那頭領將布袋揭開,從袋中抓出一隻田鼠,對衆人說道:“主公曾言,欲收拾朌坎那廝,需先解決他那召喚獸。此鼠已被下蠱,又被施下蛇含。蛇含本爲解除蛇毒之藥,正是蛇類的剋星。朌坎之召喚獸雖則神威過人,然到底不同於他人之召喚獸,乃是真實肉身,難敵口舌之慾。若令其吞下此物,蛇含發作,便是不死亦難以有所作爲了。待到那時,我等方可行事。”
衆人聞言,皆贊主公妙計。那頭領隨即將十數只田鼠放生,便見那乾田鼠盡皆往二蛇所在方向而去。
此番二蛇見有那大羣的田鼠往這方沒頭沒腦地闖將而來,自是喜不自勝,隨即瞅準目標,猛地躥上前去,一口叼住一頭,上下顎齊齊使力,將田鼠就此擠下肚裡。
一旁朌坎見狀,未曾多想,倒是嘖嘖稱奇:“沒見有這般蠢傻的鼠類,見有天敵在此,還沒頭沒腦地往這處闖來……”
二蛇倒是不以爲意,只管將口中獵物往了五臟廟推拿。不料半刻過去,二蛇卻忽覺頭暈眼花,渾身無力,只如就此昏厥過去一般。
一旁朌坎忽見二蛇沒了動靜,心下生疑,正待蹲下身細察二蛇狀況,眸光一角便瞥見幾名黑衣人從不遠處躥將而出,往自己這處奔來。
朌坎忙不迭立起身,見這幹人等青天白日卻身着夜行人,自知來者不善,危機之感頓生,隨即一手召出法杖。剛握住杖杆,便只覺一道刀風從身旁刮過,正是其中一人持刀向自己砍來。朌坎本能地往另一邊閃躲,身體一個旋轉,與此同時往精魄之中灌注靈力,施與二蛇身上,不料卻見二蛇僵直地躺倒在地,毫無反應,宛如兩具挺屍,心下暗道不妙。隨後眼光瞥見頭上一個陰影如山壓來,朌坎情急之下,就地一滾,避開風頭,那刀鋒隨即在他身後落下,劈在朌坎滾過的地面。朌坎搖搖晃晃爬起身,一面慶幸好險,幸而自己機敏,一面暗自念動咒訣,一干豺狼虎豹應召現身。朌坎手持法杖往那黑衣人一指,嘴裡命道:“幹掉他們!”
那幹猛獸聞朌坎一聲令下,隨即向那黑衣人撲將前去,撕咬抓撓,周遭最爲靠近的幾名黑衣人只得與那野獸纏鬥,無暇他顧。
朌坎則趁機撈起自家兩隻挺屍的鱔魚,塞進袖中,一面召喚出自家坐騎,拉緊繮繩便欲飛身上馬,就此逃之夭夭;一面心下暗自嘚瑟道:“傻了吧,小爺雖不會武功,但小爺是法師,會召喚!”
不料剛費力爬上馬背,胯|下坐騎便忽地雙蹄前傾,將背上朌坎整個摔出馬背,跌了個吃土的姿勢。朌坎被坐騎之舉慪了個仰倒,正待爬起教訓飛菟一番,逃命之時竟然故障,未想回頭一看,卻見飛菟前腿正中一箭。朌坎隨即順勢望去,只見一名狀貌黑衣人頭領之人,手持長弓,正對準了自己這處,方知方纔射中飛菟的正是此人。那賊人分明料到自己會逃,正是有備而來。若是再行召喚坐騎,指不定就此被當做活靶子射個對穿。不若就地解決他們,再行逃命不遲。
隨後朌坎藏身飛菟身後,再行拈訣召喚,此番陸地空中的飛禽走獸齊上,將那幹黑衣之人團團圍住,追思撲咬。
一旁朌坎拍手道曰:“看看爾等能奈我何?”欲從旁坐看一番好戲,只差未曾召喚出瓜子磕着。不料卻見那黑衣頭領猛地從背後掣出兩柄短戟,雙手各持一柄,四方揮舞,八方騰挪,三兩下間便將周遭那幹猛獸揮退斬殺,隨後不待朌坎喘氣,便直往朌坎這方殺來。
朌坎見狀,登地立起身來,四下裡打轉,尋思對策。情急之下,只道是那頭領來着不善,只怕不結果自己誓不罷休。那人身手不凡,野獸攔之不住,加之箭術過人,尋常方法怕是難以招架。念及於此,方憶起了不日前朌坤所授的召喚仙神之咒訣,對於如今階位的自己能否召喚尚有疑慮,然此番到底正系生死存亡之際,惟有豁出一試。
只見那頭領隨即殺退猛獸羣,往自己這處奔來。朌坎一面後退,一面拈動咒訣,於那賊人之戟刺中自己之前跳上召喚出的鳳凰身上,權且躲過一劫。
那賊人見朌坎騎上鳳凰遁走,很是懊惱,隨即拉弓搭箭,瞄準朌坎。另一邊,朌坎騎在鳳凰身上暗自運轉全身靈力,集中精神,念動咒訣:
“聖皇御運,世夷道泰;
仁及蒼生,惠至遐邁;
威肅鬼方,澤治九裔;
儀坤德以厚載,擬乾穹以高蓋!”
然朌坎此番不過將將突破仙宿階,境界不高,強行召喚仙神代價巨大,遂待朌坎耗盡全身靈力,方見半空之中,一龍身人頭之神徐徐現形,正是雷神。而胯|下鳳凰亦因朌坎靈力不足而消失不見,令朌坎從半空中直直墜下,結結實實摔成個大字。
朌坎揚起痛得齜牙咧嘴之面,感嘆一句曰果真每次召喚仙神,皆是一次身體被掏空的體驗。此番倒落得個五體落地、動彈不得的下場。隨後朌坎仰面道句:“大神,拜託你了,劈了這幹賊寇!”
只見那雷神得令,鼓腹作鼓,以爪作錘,每一敲擊腹部,便是隆隆的雷聲轟鳴。此番那幹黑衣之人見憑空中生出這等怪物,已是駭得不輕。正待重整旗鼓向這怪物攻來,不料只聞一聲炸響,竟是天降驚雷,徑直劈在天靈蓋上,黑衣人隨即渾身焦麻,就此被劈暈過去。
一旁朌坎見罷,幾近喜得連聲叫好。這幹黑衣人見狀,登時慌了手腳,聞得頭頂雷聲隆隆,只顧着左躲右閃,生怕驚雷就此炸在自家頭頂。然只不想那雷便如生了雙眼一般,無論那幹黑衣人躲往何處,那雷便跟着移動,不疾不徐地炸開劈下,將底下之人炸個正着。此番不過片晌的工夫,便將衆黑衣人劈倒了七七八八,一時間,身橫遍野。最終惟剩那名爲首之人,那人身手不俗,幾次三番從雷聲炸響的一瞬險險逃脫。
雷神見狀皺眉,隨即掄臂猛錘腹部兩三下,便見那頭領上空,飄來數朵陰雲。只聽轟隆一聲,那數朵陰雲同時炸響,數道驚雷從四方齊齊劈下,那頭領躲無可躲,終被炸暈過去。
雷神見黑衣人盡數昏迷,隨即收了神通,亦無多話,就此消失不見。朌坎見狀高叫:“嘿大神,多謝了啊!”話雖出口,亦不知雷神聽見與否。
然對手雖滅,朌坎卻因強行召喚而靈力盡失,渾身力氣不剩分毫,身軀如灌鉛一般沉重,除卻手臂,皆難以動彈。只得就地等待力氣恢復,再行逃命。朌坎從袖中掏出二蛇,見二蛇仍未恢復意識,方將二蛇倒懸着提在半空之中,晃了兩晃,喚道:“喂醒醒,莫要裝死!”
正待尋法令二蛇恢復意識,未想從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朌坎聞聲,擡頭望去,登時瞪圓雙眼,脫口而出道:“不是吧,這刺客竟還有預備隊?敢情方纔這幹人等只是探路的先鋒?”
只見一隊與方纔黑衣人打扮無甚兩樣的人馬從南門處疾馳而來,在見罷躺倒在地黑衣人後,隨即勒馬停下,就地商議一陣,又拿眼環視了一圈那荒野,在目見亦躺倒在地難以動彈的朌坎之後,打馬向朌坎奔來。
這邊朌坎見罷,早已欲哭無淚,勉力挪動四肢,手腳並用,欲支撐起沉重的身軀,奈何虛軟的四肢卻使不上力氣,只能眼睜睜目視着黑衣人向自己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