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大出蕭雲意料,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暗道:“這下麻煩了,想不到那廝竟對蘭兒有救命之恩,若要殺他替禪西和伊娜報仇,只怕要想個好法子,不可令蘭兒爲難。”他雖一時間感到無措,心底卻認定非殺劉錦雲不可。
二人復又不語,不過身子卻靠近了些,蕭雲探手拾回繮繩,順勢將成蘭陵攬在懷中。成蘭陵微微一動,也不掙扎,說道:“當年我沒有什麼江湖經驗,有一次孤身去范陽見我爹,半途被幾名……下三爛的惡賊盯上,趁我睡覺的時候用迷香將我制住,帶去荒野之處,打算……謀財害命,幸得他湊巧經過,出手相助,我才得以倖免。”她這話說得斷斷續續,顯然口中說的惡賊不止想要“謀財害命”這麼簡單。蕭雲心底明白,像她這般絕色之貌,若是落入歹徒手裡,不知會遭受怎樣的侮辱和折磨,聽說劉錦雲出手相助,不由對此人生了兩分感激,心想:“我須得想個法子還了他對公主小姑娘的這個人情。”成蘭陵又道:“他很討我爹的歡心,眼下聖教諸事皆由他說了算,他的家族又控制着齊魯各地的江湖勢力,門下高手如雲,連朝廷對其也不敢小看,你若非要殺他,不僅會令自己陷於危險之境,而且就算你得手,也會惹上大麻煩,到時候,你連自身都無法顧及,又怎能照顧我?……你說過要保護我,要反悔麼?”
蕭雲出奇的未因她這番軟中帶硬的話氣惱,只在心頭想到:“公主小姑娘是在替我擔心呢,不過她說得也對,這江湖上和在軍隊裡打仗確實不同,我往後須仔細一些,不可教她因此受到傷害。”成蘭陵半晌未聽見他回答,回頭追問道:“你要反悔麼?”蕭雲張了張嘴,閃過念頭:“我若回答‘不悔’,豈非有答應不殺劉錦雲之嫌?”當下說道:“我們早就說好,要生死與共,你忘記了?”他這話本意是想避開成蘭陵的追問,又想喚起二人之間的柔情蜜意來,誰知鬼使神差的加上一句“你忘記了”的詰問,反將緩緩回升的親密打消了下去。
成蘭陵顯是動了真氣,低頭坐着,一動不動,也不說一個字。蕭雲暗自後悔,想要將她緊緊擁抱在懷裡,卻又怕與她在殺與不殺劉錦雲一事上糾纏,只得強忍住內心的憐愛,調轉馬頭,催馬往城門行去。
延興門下六道城門,皆有捕賊官阻路盤查,門牆上張貼着數張海捕文榜,其中最顯眼的兩張畫像,正是李長青與玉兒兩人,畫得雖不傳神,卻也形象。蕭雲早知會如此,也不如何驚異,只是瞧見二人的榜末註明“甲等”,略感意外,心想李十三既然並未身死,就算誣衊二人加害於他,又怎會是僅次於謀逆大罪的甲等逃犯?心裡甚感氣憤不平,再看下面一張海捕畫像,畫中人凶神惡煞,下方註明是李、玉二人的幫兇。他暗自一笑,情知李十三手下那人被自己當場打暈,沒有瞧清楚自己的模樣,多半爲了推託護主不力之罪,給描繪人犯形象的畫師胡謅了這麼個,一眼看去就像天生是江洋大盜的“匪徒”出來。
二人進入城裡,成蘭陵奪過馬繮,冷冷道:“下馬,自己走回去。”蕭雲不敢稍有異議,連忙跳下馬來。成蘭陵一抖繮繩,緩緩放馬往右側大街去了。蕭雲面露苦笑,心想:“公主小姑娘雖是一莊之主,卻也脫不了女兒家的性子。如今她正在氣頭上,且等她使完小性,我再想法子逗她開心。”當下擡腳便走,卻聽身後傳來成蘭陵的喊聲:“後日與你那師妹比試劍舞,了完你我師傅的心願,我便要去范陽見我爹,你陪我去嗎?”
蕭雲聞聲停步,只見成蘭陵駐馬停在十字道口,正望着自己,等候回答,心下略一遲疑,走到她馬前,說道:“先送喀吧回少林寺,好不好?”成蘭陵道:“就當是遊山玩水,有何不好?”接着嫣然一笑,說道:“你曾言不由衷的說過,我的魅惑舞比雅莎跳得還好,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今夜我便去與她比上一比,看看你是不是在騙我!”
蕭雲微微一怔,旋即大喜想到:“這次她的氣倒消得快!”心知成蘭陵是約自己晚間在長相思酒樓相會,當下傻傻一笑,說道:“雅莎見着你,定會歡喜萬分,只不過她酒樓裡的客人賞過你的舞技後,若再也見不到你去獻舞,只怕到時候失望氣憤去砸酒樓的人有,在酒樓前嚎啕大哭求佳人一見的也有,你教雅莎怎麼辦?”
成蘭陵白他一眼,兜馬便走。蕭雲知她向來心高氣傲,麪皮又極薄,這次能這樣對自己,不知需要多大的勇氣?心下感動,忘乎所以的大叫道:“小賊哥哥先去偷酒,神仙妹妹可要早點來呀!”路人頓時爲之側目,成蘭陵催馬更急,垂頭快速去遠。蕭雲掃視打量自己的路人,大笑道:“沒有見過夫妻倆說情話麼?”轉身昂首挺胸的往家裡回去。
這一路從東城到西城,路途極遠,但他心中歡喜無比,想着成蘭陵的點點滴滴,時間瞬間而逝,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家門。驀然眼前一花,心下警覺頓生,當即停住腳步,手按刀柄。只見一名黃衣老僧站在道路當中,閉目數着念珠,聽見自己走近,雙目如電睜開,一股泰山壓頂般的氣勢直逼過來。
蕭雲大驚,連念頭也不及轉,霸王神刀的內氣迅即提了上來,與那老僧對視不語。那老僧目光中猶如有股神力,牽引着他的思緒,忽然無比紛亂,腦海中充滿了戰場上殺敵時對方血肉橫飛的畫面,接着又浮現出花紅柳綠的平康坊,身穿薄紗輕綢的女子身體走馬燈似的在眼前亂轉,日前聽到溫承與絲麗摩說話之時,明明沒有親眼看見的場景,卻在耳畔迴響着絲麗摩低沉的喘息聲和溫承野獸般的咆哮聲中變得清晰無比,彷彿絲麗摩玉體□的躺在面容扭曲的溫承身前的畫面就在眼前。體內頓時血脈鼓動,內氣四衝,感到一陣炸裂般的痛楚。
他漸感昏昏欲睡,心神越來越弱,記憶急速流淌,就連幼年時偶爾對父母撒下的一個小謊言,也都記了起來,心中生出無限懊悔,恨不得拔刀自刎。他猶豫着緩緩將橫刀拔了出來,動作如同被牽了線的木偶一般笨拙,忽覺丹田中一絲清新如露的真氣騰然升起,迅速鑽入七經八脈,百會穴如被針刺,心中無限紛繁的畫面立即消失無蹤,只見那老僧已欺至自己三尺之內,心下一急,“狂刀”怒擊而出,帶着能令鬼哭神嚎的破空撕裂響聲砍向此人。
那老僧忽露笑容,渾身猶如發出一層熒熒金光,竟然不閃不避,眼睜睜看着對手驚天狂刀怒斬而來,只是右手化掌拍出,帶起驚人心魄的暗勁。
蕭雲動作一滯,心中忽然想起戰爭過後,敗走方遺留下來那些哭泣的老弱婦孺,彷彿眼前的老僧眼光中裝着全天下最令人值得同情的人和事,手中橫刀再也不忍揮出,中途無力垂下,左手虛掌去擋對手攻擊,只用上兩成內力,生怕傷了這瘦弱詭異的老僧。
二人手掌相接,蕭雲只覺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涌來,身子憑空被震飛出去,胸口氣息不暢,噴出一大口鮮血,結結實實摔在地上。他心頭大怒,翻身跳起,卻感到渾身說不出的通泰,霸王神刀的內力若浪增長,卻絲毫也無駕控不住的異狀,而且這內力竟似不分陰陽,循着全身經脈迅速走了一週,失去多時的先天真氣被這一激,竟在這道異氣當中如藤盤旋,漸漸密不可分。
他心下大異,癡癡站在原地,感受體內真氣流轉,立時進入物我兩忘之境,不知過了多久,忽被擀麪杖的敲擊聲驚醒,擡頭一看,天色已至黃昏,身旁圍着一大羣人,卻是見他傻傻在此站了半日,皆來瞧個稀奇。他舉頭四望,不見那老僧蹤影,只見地上被人用利器刻了一行字,“真魔,衆人不說他是魔,也是魔;非魔,衆人說他是魔,也非魔。”他見這行文字寫得古怪,猜測是那老僧所留,自己體內發生的巨大變化,也定與那老僧有關,當下驅散圍觀衆人,又在這行字前察看思忖半晌,依然不得要領,帶着滿腹疑問,上前叩響家門。
大門應聲打開,只見老七渾身是傷,面上淤青,扶在門扇上喘息不止,趕緊將他扶住,連聲問道:“七叔,怎麼了?”老七恨聲道:“今日一大早來了一羣惡僧,不由分說闖了進來,把我們打成這樣不說,還將喀吧師傅捉了去,還讓我傳話給你,讓你自行去慈航寺領罪。他孃老子,明日咱們約好幫手,一齊去將慈航寺燒了!”蕭雲聞言一怔,進去瞧見家裡的下人均被打得躺地不起,頓時想起碰上那詭異老僧,問道:“來人有說是哪座廟裡的和尚麼?”老七道:“讓你去慈航寺,自然是慈航寺的和尚了。”蕭雲心下一涼,想到:“慈航寺是當初少林武僧保護太宗有功,給前來長安的少林和尚掛單的專門寺院,他們又捉走喀吧,定是少林和尚前來尋我興師問罪。”他生怕喀吧口不能言,被少林和尚侮辱虐待,當即回房換□上羽林衛兵服,扯了老七的佩劍,便往外走。
老七大叫道:“給撒,惡和尚來之前,馬場的張小小便順路帶了口信過來,說你爹孃救活了貴妃娘娘的那匹烈馬,晌午便會啓程回來,按說早該到家了,你先去迎接他們,去找那羣惡和尚算帳的事先別忙,待我明日邀集好西市鄉親們,再去救你那和尚朋友,順便把寺牆給他孃的推倒了事!”蕭雲聞言止步,心想:“馬場離城只有十來里路,至多半個時辰便該到了啊。”微覺不安,問道:“張小小說得確實麼?”老七點頭道:“有馬場的守衛在城裡瞧見你了,去上值的時候告訴了你老爹,他專門讓張小小回來通傳一聲,讓你今日呆在家裡,別去城裡瘋了。你老爹老孃可想你了,多半那烈馬病有反覆,因此纔會耽誤了回來見寶貝兒子!”
蕭雲心中的不安愈感強烈,當下去馬肆牽來追風逐電,往皇家馬場的方向疾馳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學古龍也不行。因爲時代在發展,讀者對武俠小說的口味也在變化,金庸的小說被修改得極好,已經超越了時空侷限,古龍也因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讀者的口味下,成爲了特定的特色,旁人若想照搬,只能是東施效顰。
時代在變,武俠小說的創作也要創新,找到適合當前讀者口味的創新。
第三,寫小說,不能像我這樣,因爲想要對某個人,或者少數人傾訴心曲,而強行將之依附到歷史故事當中,這樣不僅制肘太多,而且不能真正寫出特定歷史的精彩,也令故事散亂蒼白,卻又未能很好的寫出自己的心情。(假如這本小說單純的寫蕭雲和成蘭陵的愛情,字數控制在30萬以內,我想,會比現在好看很多)。
因此,寫小說,應該先想寫故事,在故事中,再去添附自己的心情,這樣,纔會有根基。
當然,故事的立意有高低深淺,反思現實有引起共鳴或者曲高和寡之分,憑作者自身能力,擇一施爲,只要不算太差的作者,應能得到一部分讀者認可。
---待續
另:大家放心閱讀,這本小說我肯定會寫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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