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光與方丈同時喝止道:“不可傷他性命!”但覺善哪裡肯聽,雙掌運足功力,存心要將蕭雲一擊斃命。只聽嘭的巨響過後,伏在地上的蕭雲竟被擊得彈了起來,覺善不由一怔,待驚覺有詐,脖子上已傳來一陣寒氣,只見蕭雲怪笑着吐出幾口鮮血,朗聲道:“我又沒趴下,怎算闖陣失敗?過來借你一用罷了。”
覺善心頭髮寒,驚問道:“你要做啥?別忘了,這裡可是少林寺本院,豈能任你胡作非爲!”蕭雲嘿嘿一笑,左拳狠狠擊中他的麻穴。覺善痛麻難當,蜷着身子倒在地上哼哼不止,毫無反抗之力。
同光問道:“施主還要闖陣麼?”蕭雲點頭應道:“當然要闖。”同光合十道:“施主已想好破陣的法子了?”蕭雲哈哈笑道:“在下請問大師一事,可以麼?”同光點點頭,攤手做了個請問的姿勢。蕭雲道:“貴寺曾經闖出這連環三陣的那位前輩大師,闖陣時殺了多少人?”
同光輕嘆道:“不瞞施主,連環三陣共三十人,那位前輩大師闖出去後,三陣一共只剩下三人。你認爲這就是破陣之法麼?”蕭雲道:“殺一個,少一個,這陣自然就破了。不過,大師早已算準我下不了這樣的狠手,因此我只能另尋他法。”
站在同光身旁的方丈微笑問道:“施主想到什麼好法子了?”蕭雲不答反問道:“倘若大唐朝的和尚出現在敵國軍中,又阻礙我朝軍人殺敵,這樣是對是錯?”方丈一怔,說道:“我佛慈悲,即便如同施主所言,也不是阻礙我朝軍人殺敵,而是在化解世間殺孽。”
蕭雲道:“那在下換一種問法,我朝軍人爲了刺殺敵軍首領,首先殺了保護敵軍首領的我朝和尚,算不算罪過?”不待方丈答話,釋無相在旁喝道:“魔頭休要血口噴人,覺善師侄早已將事情真相向本寺稟報分明,無形師兄乃是聽說覺同在朅師國被人割掉了舌頭,這才趕去追查,誰知竟被你夥同妖人害死。哼,此事覺同、覺善所述一致,可容不得你抵賴。”
蕭雲大笑着踢了一腳癱軟在地的覺善,喝道:“這個卑鄙小人的話也能信得?喀吧口不能言,被人陷害也無法辯解,難道這就是大師所說的真相麼?”
釋無相怒喝道:“廢話少說,你若不敢闖陣,便自行了斷罷。”方丈口宣佛號,說道:“難得今日大家齊聚此地,且聽聽蕭施主有何話說,是非曲直,總有公論。”接着不給釋無相說話之機,問蕭雲道:“施主說覺善是卑鄙小人,此話從何說起?”
蕭雲道:“對同門無情,助紂爲虐濫殺無辜,貪生怕死,這樣還不算卑鄙小人?”當下從朅師國一戰講起,雪山之巔的追逐大戰、釋無相藉助吐蕃人之力興師問罪直至坎城守捉的一場惡戰,一一細細道來。末了道:“我殺了貴寺高僧,原不指望能化解這番血仇,不過喀吧忠厚老實,心地善良,我卻不能讓他被覺善這樣卑鄙無恥之輩陷害作弄,因此不吐不快。”
衆僧聽他講的故事曲折驚險,不覺爲之吸引,待到故事說完,各在心頭大震,均未料到釋無量等人竟是那般心狠手辣。就連一直黑着臉的釋無相也一臉疑惑,同光上前大聲道:“此事蕭施主說的都是實情,老納這幾年明察暗訪,已知事情始末。”
釋無相沉聲問道:“同光,你既已得知真相,爲何不向寺裡回報?”同光道:“原本我以爲,此事關乎少林的榮辱,千萬不可泄露出去,因此未告訴任何人。但覺性臨死前曾託蕭施主傳話,說無形師兄曾告誡道‘佛即魔,魔也即佛’,爲善爲惡,皆在一念之間,若無一顆佛心,習武反而有害。無量師兄早已走火入魔了,我等卻不能再重蹈覆轍,應引以爲戒纔是。”
衆僧聽得頻頻點頭,釋無相怒目注視躺倒在地的覺善,片刻後道:“姓蕭這小子在山下殺了那麼多本寺俗家弟子,難道就這麼算了?”
蕭雲大笑道:“我若闖不出三陣,自然聽憑大師發落。”釋無相悶喝道:“好,老納且看你如何闖出去!”
蕭雲擡頭看看天色,已至暮色來臨。演武廳四周點燃了松油火把,當中一盞兩人多高的七寶蓮花燈也被點亮,顯得甚是壯觀華麗。三陣和尚重新組陣,十八羅漢陣缺了兩人,卻也不影響根本。
蕭雲一手將地上癱倒的覺善拎了起來,迅即衝至十八羅漢陣前。只見他一掌拍在覺善喉部,令其疼得張大了嘴,接着青光閃動,一劍將覺善的舌頭切下半截來。
覺善原本被他閉了麻穴動彈不得,此時劇痛攻心,哭嚎着不停往外噴出血污。衆僧皆是一驚,蕭雲大喝道:“我何時闖出此陣,便何時替他止血,諸位若念着我佛慈悲,就讓我走了過去吧!”
釋無相大怒,叫罵道:“好個妖魔,剛纔還口口聲聲說下不了狠手殺人,此時竟用上這般狠毒的手段?”同光也道:“施主這是做甚?覺善的行爲雖有不端,本寺自會懲戒,快快放開他。”
蕭雲大喝道:“再拖下去,他可就流血而亡啦!”三陣和尚面面相覷,拿不定主意,就見蕭雲已拎着滿面血污的覺善大踏步走入陣來。
此時每個人心中都拿不準該如何行止,三陣和尚更是如木雕泥塑般怔在原地,四下靜得出奇,只聽見覺善越來越微弱的含混嚎叫。
同光雙目一閉,合十唸了一聲佛號,衆僧隨之閉目合十,一齊口宣“南無阿彌陀佛”,一時間佛語四起,場面極爲怪異。
蕭雲走得極快,轉眼已越過八部天龍陣,撮脣打個響哨,追風逐電飛奔而至。他將覺善丟在地上,大聲說道:“我對壞人,從不手軟。今日饒他一命吧。多謝各位大師指教了,後會有期!喀吧,保重!”說完翻身上馬,往外疾奔而去。
追風逐電傷愈多日,早已想奮蹄奔馳,此時得此良機,跑得甚爲賣力。蕭雲回頭觀望,見無人前來追趕阻攔,這才放下心來,回頭一看前方,已到了登封城外,只見四下漆黑一片,茫茫不知路途,不由自主勒馬停步,想到:“我該往哪裡去?”忽覺暗香撲鼻,這才驚覺,春天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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