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榮充耳不聞,對王賁虎點點頭,一齊啓動身法,搶入茅屋,驀覺香風撲鼻,蓉九娘後來居上,反倒搶在二人頭裡閃進了茅屋。
此時不容多想,王賁虎低喝一聲,橫刀直往她當胸斬去。孫榮跟在後面,厲聲叫道:“閃開了……”,卻見蓉九娘咯咯笑着,手中忽的多出一柄細長利劍,兩朵劍花抖將開來,竟教二人驚覺無從招架,只得怪叫疾退,閃出茅屋。
蓉九娘蓮步輕移,站在茅屋門口,笑道:“我只答應引開那兩人,可沒同意你們殺我師兄呀!”孫、王二人齊聲喝道:“他是你師兄?……你……戲弄我們麼?”
蓉九娘秀眉輕豎,說道:“借你們一用,演演劍招,嘻嘻,別的高手我對付不了,你們這樣的嘛……剛剛好……”,王賁虎狂怒攻心,低喝一聲,揮刀便往她頭上劈下。孫榮遲疑不定,站在原地靜觀其變。
蓉九娘嬌叱迎上,細劍挽出銀蓮朵朵,與王賁虎戰在一處,嘴裡唸唸有詞:“這套劍舞是師傅耗盡心力創制出來的,那日我與成蘭陵比試劍舞的情形,你在大牢裡,自然沒有看到,今日我便演練給你瞧瞧吧,你睜開眼來……”,說話間已與王賁虎過了二十幾招,只見她身形飄忽,動作柔美,顯得舉重若輕、遊刃有餘。
王賁虎悶喝連連,橫刀大力揮砍,聲勢倒算猛烈,卻絲毫奈何不了對手。孫榮眼見情形不利,再也顧不得憐香惜玉,挺刀加入戰團。
蓉九娘毫不在意,信手拈來皆是優美至極的劍舞招式,嘴裡自管說道:“蕭雲,你看啦,這是師傅送給公孫大娘最後的禮物啊!……你是沒看見,當日師傅有多想和她說上一句話,可師傅……他硬是生生忍了下來,只說,只要她心裡平靜了,就最好……”,這一番話說出,又與孫、王二人拆了數招。
孫、王二人大驚,何曾料到嬌美柔弱的一名女子,竟有這般精巧的一身劍法,但此時騎虎難下,只得奮力夾攻,乞望僥倖傷了對手,那麼接下來的形勢,便又重回二人掌握。
蓉九娘舞劍性起,滿場飄飛,在對手的刀光之中穿梭往來,繼續對蕭雲說道:“……師傅臨終前,最放不下的人,卻是身陷大牢的你呀!他說,‘小云兒命也真苦,終究沒能躲過這一劫,只怕他抵受不住這場劫難,九娘啊,你可要照顧好你師兄呀……’,可憐師傅走的時候,你這個衣鉢傳人……他唯一的親人卻不在身邊……”,她本可輕易便將對手傷於劍下,卻故意遊鬥,孫、王二人枉有一身力氣,反被她牽着線走一般。
躺在茅屋裡的蕭雲毫無動靜,蓉九娘在激斗的間隙中回頭打量,忽覺悲慼難耐,這兩年苦在心頭的日子,全在這一刻凝聚到了一處,不由悲極反笑,厲聲笑叫道:“蕭雲,你倒是睜開眼看看啊,死的人都已經死了,在你心中,就沒有一點掛念我們這些活着的人了麼?……你可知你那‘鴛鴦’,早在半年前便棄你而去了,你若再不清醒,我……我難道……難道前世欠了你麼?”這番心思所至,手底不自覺的狠辣了幾分,將孫、王二人逼得險象環生。
驀聽有人桀桀怪笑,陰聲叫道:“好劍法!”隨即一道灰影電射而至,利劍抖動若蛇吐信,直往蓉九娘刺去。
蓉九娘心下一驚,眼見來人劍招古怪,迅捷無比,情知遇上了高手,小壩地勢有限,無法退避,只得一改招式,以快比快,欲將來人逼退。來人劍勢忽在中途拐了個彎,啪的一聲,拍在她的肩頭。
蓉九娘大驚疾退,擋在茅屋門口,慌忙察看自己肩頭,卻見並無傷口,只是被來人用劍身拍了一下,稍稍放下心來,厲聲喝問:“什麼人?”
孫、王二人正自苦苦支撐,忽覺壓力一減,一齊騰騰騰倒退幾步,站在來人身後。來人哈哈一笑,說道:“兩位小朋友是來除魔衛道的少俠麼?老夫陪這俊俏妞兒玩玩,你們衝進去行俠仗義罷!”說話間劍勢又起,嗤嗤有聲的刺向蓉九娘。
這一劍去得古怪之極,蓉九娘情知無法抵擋,卻又不敢讓開道路,慌亂間杏眼一閉,挑劍平刺前方,心中想到:“我便死在這裡了麼?”耳聽常歡怒喝聲傳來,接着聽見勁風鼓盪,連忙睜開雙眼,只見來人的攻勢被常歡接了過去,鬥在一處。
蓉九娘不及多想,趁機擡劍疾攻在一旁觀望的孫、王二人。孫、王二人瞧見這番變故,驚喜不定,當下抖擻精神,只管遊鬥。蓉九娘心急招亂,一時竟奈何不了對手,耳聽常歡悶喝聲聲,來人桀桀怪笑,顯然他也不是來人對手。
來人身形如鬼,一柄軟劍更是出沒不定,轉眼間已在對手身上留下了數道淺口。但見常歡只管踏步穩守中路,鐵掌舞得呼呼生風,教對手不敢輕易逼近。來人的軟劍雖然靈動,卻沒有機會平直髮力,一時也難重創對手。
正在雙方膠着之際,劉大狗搖搖晃晃奔了過來,話也不搭,舉刀便往那人頭頂砍落。那人輕輕咦了一聲,退後兩步讓開來刀,笑道:“好漢子,竟然沒死。”忽的左刺一劍,逼開常歡的夾攻,接着身子一旋,鬼魅般欺至劉大狗身前,軟劍陡然豎直,咔嚓刺入對手咽喉。
蓉九娘正好回頭觀望,瞧見血腥一幕,尖叫道:“你怎不躲?”但見劉大狗奮力捉住對手劍身,不成語調的叫道:“殺……此人……”,常歡迅即搶上,鐵掌猛力拍往來人背心。
來人未料劉大狗竟是故意不躲,引得自己被他垂死捉住軟劍,眼見對手扭曲血紅的面容,心頭不由一震,一時之間竟無法抽回兵器,又覺身後勁風來襲,權宜之下脫手放開劍柄,足尖輕點,身子疾衝下山,還不忘哈哈笑道:“好小子……反正要打仗了,便讓那小子多活幾日吧!”
劉大狗砰然跪倒在地,望着蓉九娘叫道:“小涵……小……”,話未說完,已經倒地氣絕。
蓉九娘聞言大驚,出招再不容情,盡往孫、王二人要害招呼。孫、王二人一日之中幾經變故,早已亂了方寸,勉力擋了幾招,眼看難逃死劫。卻見常歡大踏步上前,往雙方中間一站,對蓉九娘說道:“住手,讓他們走吧!”
蓉九娘大怒,厲聲道:“讓開!”常歡搖搖頭,說道:“這兩人不過貪圖虛名,並非作惡多端之輩,你若殺他們,只怕從此心裡不會痛快了。”蓉九娘尖叫道:“他們害死了大狗和小涵,我怎能讓他們走脫?閃開!”常歡依然搖頭道:“殺這兩人能救活大狗和小涵麼?能教蕭雲清醒麼?何況殺人的是剛纔那灰衣人,與他們無關。”
蓉九娘從未殺過人,剛纔驟見劉大狗慘死,又聞小涵不幸,一時悲從中來,恨意洶涌,欲殺面前二人泄憤,此時聽常歡一席話,漸漸平靜下來,轉身奔進茅屋,抓住蕭雲的胸口一陣捶打,哭叫道:“你倒是睜開眼看看吶,爲了你,死了多少人了……嗚嗚……”,卻見蕭雲任由她推來搡去,目光呆呆如也,彷彿靈魂已不在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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