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住,這章發得太晚了,算昨天的。( ·~ )除了這章,今天是三更。
阿離站起身,由玉鳳服侍着穿上斗篷,便向大少奶奶笑道:“既這樣,我現在也不便進去探望產婦,等滿月那天,我再帶着賀禮過來。大少奶奶替我帶兩句吉祥話兒給家姐,我就先告辭了。”
她又向大少奶奶欠身福了福,方款款地走了出去。
大少奶奶直將她送到了二門外,方慢慢轉身回了房。手裡拿着那幾張銀兩反覆看了看,抽出一張遞給自己的陪房媽媽,道:“這個拿去,吩咐廚房給三奶奶做點好吃的,好生伺候着吧,不必走公中的帳。這是人家孃家出的錢,別叫人家挑了理去。”
貞娘先前在房中躺着,聽見隔壁廂房裡大少奶奶和李老爺的那些話,只覺得血氣上涌,由不得就逼出兩眶眼淚來。欲待掙扎着走出房去,當着公爹的面與大少奶奶吵鬧一頓,一轉臉瞅見自己新生的幼還在襁褓中沉沉地睡着,便把一顆心都灰了,只覺得柔腸寸斷,欲哭無淚。
這才明白寄人籬下,無人依靠是什麼滋味。
等到後來小婢進來稟報說六姑娘來了,送了好些東西還有銀過來,還親自選了一個乳孃一併送來了,又悄悄附在貞娘耳邊道:“六姑娘說,讓奶奶只管好生養身,帶好小少爺,別的都不要操心,您總歸是有孃家給撐腰的放心好了。”
貞孃的眼淚越發如斷了線的珠般直掉下來,想起去世的李延,再想起阿離的好,直撲到枕上哭了個天昏地暗。
滿月那天,已是臘月二十七。阿離帶了幾個弟妹親到李家參加滿月宴,送了全套的金鎖,金鈴鐺,金三事兒給外甥,外加八身衣裳鞋襪和二百兩銀票。
東西拿到堂屋裡擺着,貞娘把它們放在最顯要的地方,時不時有道賀的親戚會過來參觀。 ~
銀票阿離趁沒人偷偷塞進貞娘手裡,放下簾姐兒兩個說悄悄話。
“這裡頭的一百兩是父親給的,五十兩是我的,還有五十兩是念北雅娘和姨娘們湊的,都是各人的心意”,阿離脣邊含着鬼鬼祟祟的笑意,向隔壁指了指,輕聲道:“自己收好了這是你的私房錢,不用給他們知道。平時想吃點啥用點啥讓貼身丫頭買去,別苦着自己。”
貞孃的眼圈又是一紅,低下頭,把眼睛湊到懷裡孩的襁褓上擦了擦,纔剛要說話,阿離便笑着止住她,道:“你可別又謝我,這錢本來就是你的,是你那鋪裡的出息。我說了我不過是代管着,現在也是借花獻佛而已。”
貞娘扭過頭去,哽咽道:“阿離我何德何能,讓你這樣對我……”
窗外有人影晃動,阿離連忙衝貞娘擺了擺手,提高了聲音笑道:“對了,跟五姐說個喜事兒,念北要定親了。”
果然,貞娘立刻止住了哭泣,瞪大了眼睛連忙問道:“啊是真的麼?是哪家的姑娘?莊戶土財主家的丫頭念北未必相得中吧?”
“不是,你放心吧”阿離抿嘴一笑,“是大哥的老師父親的老友——大儒文老先生的孫女,博古通今,知書識禮的一個好姑娘。也是父親親自去提的親,文老先生並不以咱們家已經敗落了爲意,很中意念北的人品,直說“這孩品性忠厚純良,可以託付”,便允了。
貞娘不住地點頭,嘆道:“所以說,家裡有多少銀錢地畝,做着什麼樣的高官,這些都不重要,唯有人品纔是最要緊的。只希望這位文大姑娘的胸襟,氣度,才情能象六妹妹這樣就好了,也不知念北這小有沒有這樣的福氣。 ~”
阿離眨着眼睛笑道:“哎喲,你這是在誇我嗎?我可不客氣,照單全收的哦。”
貞娘也笑了:“你是該當的。不過父親怎麼這麼着急的倒給念北定親了呢?他也不過才十五歲,還小呢。”
阿離斂了笑意,低下頭,輕聲道:“父親大概是怕我老在家裡,打發不出去了吧?所以……”
貞娘當即醒悟,搖頭道:“可是就算給念北定下親,還有雅娘呢;雅娘定了,還有庸兒呢;庸兒才七歲……心急也急不過來,不是麼?”
阿離嘆了口氣,憂心忡忡道:“你不知道,父親已看破紅塵,一心向往着那佛門清靜地,急着把家裡都安頓了,他就可以了無牽掛地去了。”
貞娘幾乎失聲驚叫出來:“這怎麼行?!阿離,你可得勸解着父親,不能讓他走這條路啊!”
阿離苦笑:“你如果看着父日鬱鬱寡歡的樣,就不會這樣想了。經過了這麼多事父親的心都涼了,都死了······與其讓他羈絆在紅塵俗務中,興許還真不如遂了他的心意,皈依佛門,也算是個寄託……”
貞孃的淚成串地掉下來,低了半日頭,方喃喃道:“怎麼辦呢?我原來還想着能勸動父親續絃,現在連他自己都想着出家去了,扔下家裡這老的老,小的小,可怎麼辦纔好呢?念北現在還撐不起家來啊!可是阿離,你也不小了,不能再耽擱下去。就算你肯,慕容家也不肯的……”
玉鳳忍不住在旁邊插嘴:“可不是嗎?慕容大人的信都寫來七八封了,在那裡跟老爺商量着迎娶六姑娘,着急着呢······”
阿離立刻瞪了她一眼。
貞娘忙笑道:“是麼?真好!日定下了麼?難怪慕容公着急,這都多少年了?不是這事,就是那事,生生地耽誤到現在!現在可好了,現在可好了……”
一邊說着,又忽然想到慕容俊如今駐守京畿,成了親,阿離自然是要隨他到任上去的。京城離江寧遠隔萬水千山,以後想見一面都不知會是何時了……
這麼一想,心裡又傷感起來,呆怔了片刻,方勉強笑道:“慕容公真是個難得的有情郎,自始至終對六妹妹情深意厚,矢志不移。你們兩個金童玉女,真是羨煞姐姐了!”
阿離登時紅了臉,忸怩地清咳了兩聲,聲若蚊蚋地低聲道:“他是跟父親說,除了服就成親的,不過也不能依着他。多少事還沒辦完呢,急什麼……”
玉鳳鼓着嘴嘟噥:“您是急,慕容老爺和夫人也不急麼?他家大爺早夭,上面五個姐姐都嫁人了,就剩慕容公這麼一根獨苗,還指望着少奶奶生下十個八個的孫興旺門庭呢!如今倒好,別說抱孫了,慕容公都二十幾歲了,連親都還沒成。姑娘也得體諒體諒老人家的心啊!”
阿離知道她說的有理,這正是心中糾結的地方。因抿着嘴脣低頭想了片刻,方遲疑地向貞娘道:“父親如今肯定是不會續絃的了,念北倒還沒什麼,一兩年就要成親的人了。可我若是走了,雅娘和庸兒以後怎麼辦呢?老爺夫人都不在,家裡只有幾個姨娘,將來攀親的時候,姨娘怎麼跟人家一張桌上坐着說話呢?也不止這一件,沒有主持中饋的女主人,與人打交道時,事事張不開嘴,事事難辦······”
貞娘疑惑地看着她:“妹妹的意思是……”
阿離吸了口氣,一鼓作氣道:“自本朝開國以來,出於各種原因,將良妾扶正的先例也不少,朝廷也從來沒有明令禁止過。五姨娘既非出身賤籍,且又是三弟和九妹的生母,人品也還算周正。我想着父親既無意再續絃,何不就勸父親把五姨娘扶正呢?這樣的話,父親也可走得了無牽掛,我便嫁人也能放心,家裡的幼弟弱妹也不用擔心無人照管,或受繼母欺凌了。況且以咱們家現在的情形來看,就算父親肯續絃,繼母的家世也不會高貴到哪兒去。我思來想去,唯有這個法還算比較周全。不知五姐覺得如何?你若也覺得妥當,我便回家去和父親提一提。”
貞娘凝神想了半晌,嘆了口氣道:“妾扶正作太太······這要放在從前,是斷斷不能的,可如今咱們家是什麼情勢?哪裡還講究得過來……我看很好,就依妹妹的主意。”
姐兒兩個又坐着說了一回閒話,大少奶奶便笑着進來說滿月宴已擺好了,請親家姑娘少爺們過去坐席。
席間,李循親自爲孫取名“扶搖”;李家上下人等皆對親家姑娘禮敬有加,連帶着貞娘都覺得面上有了光彩。
大家說說笑笑吃了一回宴席,直到後半晌方纔散了。
三天後便是除夕。
慕容俊歸家省親,大年初一來給曾雪槐拜年,再次議起了婚期。
柳氏已隨慕容淵去了福建照料他的起居,過年並未還鄉,但慕容淵給曾雪槐的信上卻希望婚期“越早越好”。曾雪槐反覆看過黃曆,終於議定了三月二十這天慕容俊迎娶阿離過門。
雅娘躲在書房外聽到這個消息,立刻撒腿就跑到後面向阿離報告。先前原本是興沖沖地連說帶笑,後來一想起六姐要嫁去的地方不是鄰村,而是千里迢迢的京城,說不定三年五載都難見一面時,忽然呆住了,繼而蹲在地上,傷心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