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奇怪的叛徒郭藥師

金太祖受宋廷隆恩,對宋態度非常友好,但是他於宣和五年(金天輔七年、天會元年,1123年)駕崩,其弟完顏吳乞買(漢名晟)繼位,即爲金太宗。金太宗一改其兄依靠宋朝的策略,準備繼續南侵宋地,攫取更大利益。金太宗繼位當年便發生“張瑴(jué)事件”,揭開了宋金衝突的序幕。張瑴本是遼帝國遼興軍節度副使,降金後金以平州爲南京,以張瑴爲南京留守。但不久張瑴又起兵反金,併到燕山府向宋帝國求援。趙良嗣認爲剛與金國結盟,不宜背盟,但徽宗在王黼的勸告下接受了張瑴內附,這成爲金侵宋最主要的一個理由。宣和七年,遼天祚帝被擒,遼德宗西遷,遼帝國滅亡,宋金兩國的共同事業已經完成,金國大首領也已經換人,兩國關係將走入新的一頁。以兩年前的張瑴事件爲藉口,金國展開南侵行動,金軍分兩路南下,並約西夏從西路出兵。金國由元帥府總攬軍務,都元帥由金太宗之弟、諳班勃極烈完顏斜也(漢名杲)擔任,作爲皇儲,左、右帥府分別代表當時的兩派政治勢力。

左副都元帥完顏粘罕,又作粘沒喝,漢名宗翰,是已故國相完顏撒改之子,代表撒改系勢力;右副都元帥完顏斡離不,又作斡魯補,漢名宗望,是金太祖次子,代表太祖系勢力。二人分率左右帥府軍分東西路南下。曾經約爲兄弟的遼帝國已經被自己滅掉,河北重新成爲前線軍事重鎮,面對新的對手金國,現在鎮守河北的主力是郭藥師的常勝軍。童貫視察時看到常勝軍極高的軍事素質,但也看到郭藥師這個叛徒很不可信,要求派大將率陝西軍駐防幽州。遺憾的是,藝術家宋徽宗一方面認爲金人不會背盟南侵,一方面又太喜歡郭藥師,堅持要把駐防河北的重任交給他,童貫也徒嘆奈何。現代也有一些學者認爲是宋徽宗故意扶植郭藥師的常勝軍,以牽制童貫的陝西軍。十一月,斡離不率東路軍從平州出發,快速攻佔檀州、薊州,進逼燕山府。知府蔡靖派郭藥師率常勝軍迎戰,統制張令徽、劉舜仁不肯力戰,郭藥師孤軍深入,被金軍夾擊大敗。一場敗仗本也不算什麼,但郭藥師回到燕山後立即就投降了!蔡靖也被迫投降。

宋徽宗等人放棄西夏,攻滅契丹收回來的燕雲十六州,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又丟了!金太宗封郭藥師爲燕京留守,賜姓完顏。藥師深受徽宗寵愛,對宋帝國的情況十分了解,斡離不以其常勝軍爲先鋒,直取東京,很快就攻破河北關隘。由於宋帝國在常勝軍背後沒有駐防主力部隊,河北以南到東京一馬平川,彪悍的女真騎兵數日可達!西路軍也在粘罕的率領下,進圍太原。金國的背盟南侵,如同一記重重的耳光打在滅遼派的臉上。當時蔡京、王黼已經致仕,徽宗非常尷尬,下罪己詔承認錯誤,不久後禪位,自稱太上皇。25歲的皇太子趙桓繼位,即爲宋欽宗,改明年爲靖康元年。現在的形勢表面上看和真宗朝蕭撻凜進逼澶淵時很類似,但當時宋軍主力就是河北軍,駐京禁軍也較多。而百餘年後,禁軍主力都集中在陝西,河北軍早已不堪大任,常勝軍一戰即降,駐京禁軍也不多,金軍隨時可以**,直搗京師。金東路軍又攻克重要屏障信德府(今河北邢臺),已經遠遠超出當年彈性防禦遼軍的主戰線。

宋廷一片譁然,太學生陳東等上書請誅殺蔡京、王黼、童貫、樑師成、李彥、朱勔“六賊”,這六人正是當初貪圖功業,主議背盟滅遼的幾位,事實上還應該加上一位宋徽宗,只不過他已經很自覺地退位了,不然被強行推下皇位會更加丟臉。靖康元年(金天會四年,1126年),斡離不攻克浚州(今河南浚縣,在開封以北二百餘里),形勢已經非常危急。太常少卿李綱指出金兵南侵主要是爲了正名和掠財,可以依照當年遼國的格式爲其正名,再量力而行的給一些財物,但前提是要抗戰,而不能一味忍讓,以爭取談判的砝碼。欽宗認爲李綱的想法很有道理,任爲尚書左僕射、東京留守,全面主持抗擊金軍。欽宗又下詔親征,效仿當年真宗澶淵之役。徽宗一度逃到鎮江,欽宗考慮到士氣,又把他請了回來。但無險可守,也沒有精兵駐紮的華北平原是不可能抵擋女真鐵騎的,斡離不在郭藥師的引導下,快速攻佔滑州,進而圍攻東京。李綱率領軍民全力抵抗,並傳檄附近兵馬勤王。這是宋朝建國166年來,都城第一次遭到直接襲擊。

由於多年沒有實戰需要,駐守東京的部隊以儀仗隊爲主,數量也不多,但在危急關頭還是表現得相當英勇,利用先進武器,抵住了金軍進攻。李綱派數百勇士縋城而下,殺傷不少金軍,斡離不也指揮金軍猛攻,使城頭“矢集如蝟”,武泰軍節度使何灌戰歿。斡離不一路南來,郭藥師投降後幾乎沒有遇到像樣的抵抗,到了東京城下卻遭到重擊,很快就傷亡數千,被迫暫時撤離。不久,斡離不派人議和,條件是金500萬兩、銀5000萬兩、牛馬萬匹、表緞百萬匹,割太原、中山、河間三鎮,以宰相、親王爲人質。這顯然是漫天要價,尤其他提出的金銀數量,在開發美洲以前,中國境內根本沒有這麼多貴金屬。最後,宋廷交出金20萬兩、銀400萬兩,同意割讓三鎮,破了宋帝國割土、納質的戒律。徽宗第九子康王趙構毅然請纓,與少宰張邦昌一起到金營爲質。剛開始李綱堅決不同意這樣的條件,种師道也率少量陝西軍來援,金軍開始懼怕,轉入防禦。但非常意外的是,种師道派宣撫司都統制姚平仲率萬人前往劫營,卻失敗而歸,主動權又轉移到斡離不手中。

東京城內主戰派和主和派吵得不可開交,最後宋欽宗罷免了李綱,與金軍談和。斡離不允和,但認爲康王不夠格,換成皇后所生的肅王趙樞爲質,而且安全退出宋境後只放歸張邦昌,扣留了肅王。金軍異常順利的掃蕩了華北平原,一方面是因爲地理因素,但更重要的是郭藥師突然叛降。郭藥師這個人《宋史》《遼史》《金史》均有傳,但均語焉不詳,其人是渤海鐵州(今遼寧鞍山)人,從名字上判斷可能是漢族,也可能是渤海族,但他沒有任何民族傾向,終生奉行“有奶便是娘”的人生準則,隨時隨地叛降於有利的一方。《金史》對其評價是“郭藥師者,遼之餘孽,宋之厲階,金之功臣也。以一臣之身而爲三國之禍福,如是其不侔也”。可以想象,如果在他有生之年又巧逢金國不利,多半也是要背叛金國的。但這樣一個人爲何能得到宋徽宗的寵信,並授予河北邊防的重責,這纔是問題的關鍵。東路軍勢如破竹,卻議和撤退,一方面是東京軍民的堅守,更重要的是西路軍受阻於太原,沒能按計劃會合。太原,這座當年讓周世宗、宋太祖三攻不下,最終被宋太宗夷爲平地的堅城,面對彪悍的女真鐵騎,再一次體現出堅強的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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