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伊不但是個精明的皮貨商人,同時也是個優秀的軍人,一聽馮楠的話,臉色就變了,立刻叫人拿來紙筆放到馮楠的面前說:“我的兄弟,就說說你的想法吧,純粹是餐間的閒談。”
馮楠笑着問喬伊:“只是餐間的閒談?”
喬伊說:“當然是餐間的閒談。”
馮楠就說:“好吧,我其實才到望東城不過兩天,很多情況並不十分了解,那咱們就隨便聊聊?”
喬伊說:“嗯,聊聊。”
於是馮楠推開餐盤,攤開紙筆,在上面先畫了一個狼嘴的線條地形圖,然後標上了四號炮連的位置和指揮部的位置說:“你們看……”
這話不說還好,呼啦啦一陣聲響,除了喬伊是挨着馮楠坐着的沒動之外,其餘的軍官全圍過來了,人頭攢動的站在他們身後。
馮楠擡頭看看,笑了一下,又用筆指着草圖接着說:“這裡是四號炮連,咱們在這兒,這兒是指揮部。因爲我不知道你們的情況,所以接下來的炮連代號我就按着我的順序來了。按照狼嘴地區的地形,一號、二號、三號炮連的位置應該依次在這裡,這裡和這裡。”他說着,用筆在狼鼻尖稍後一點的位置,鼻樑正中和靠近眼窩處標註了,又接着說:“我對這個地區的地形不是很熟悉,只知道大概,一、二炮連的位置地勢較高,在一定程度上對狼嘴下顎的陣地有庇護作用,三連位置就低了,而且是一片灘塗,通過狹窄的通道,後面就是你們四連。而這個狼嘴,其實也不是標準的狼嘴,而是俗稱地包天,既下顎比上齶要長,部署在下齶的是炮六連,再往後是五連,如果我沒猜錯,五連是主力,一、二、六連是警戒兵力,7連是機動連,擔任反擊和預備隊,至於三連……也是警戒分隊,但灘塗泥濘狹小,被認爲不合適登陸,如此一來,在三連後面的四連的戰略地位也就認爲是最低了。所以嘛……喬伊我的朋友,你們就被長期派遣做飯了吧。”
馮楠介紹情況的時候主要使用中文,少數幾個名詞用英文,亦歌做他的翻譯,因爲地理位置的關係,她的希伯來語也很流利,再加上大家都看到了馮楠畫的草圖,大家一下都明白了馮楠的意思,心中不由得讚歎,因爲他畫出的位置基本就是自衛軍的陣地部署位置。雖說也暗自覺得馮楠肯定有另外的精確消息來源,並非是全部馮分析得來,但對馮楠分析能力也很讚賞。
喬伊還不滿意,因爲這些情況只要是自衛軍的軍官都大致清楚,他所擔心的是馮楠剛纔所說的,望東城會在近距離上吃炮彈。就問:“馮,你剛纔說的情況大致不錯,但我想知道的可不是這些。”
馮楠說:“當然。”他又在紙上畫了兩隻小船,作爲叛軍艇隊的圖標,接着說:“如果叛軍進攻望東城,那麼按一般的方略,首先會壓制一、二炮連,因爲這兩個連位置最靠前,地勢也最高,擔任着警戒和火力驅逐的任務,不過一般不會選擇在這裡登陸,即便是登陸,目的也是奪取炮臺,以便居高臨下對主陣地進行火力打擊和壓制;所以叛軍的主力登陸部隊會首選在‘地包天’的位置登陸,沿途擊敗自衛軍的防禦,進一步攻擊市區。但是這個地方部署了自衛軍炮兵和反擊的主力,說不定在狼口裡還藏着一支內河艇部隊吶。”
馮楠說到這裡,忍不住臉上露出笑意來,而喬伊等人的臉色卻有些微微的變化,因爲又被馮楠猜中。望東城自衛軍目前對外一直號稱組建了七個連,包括六個岸防炮連和一個步兵連,空中力量是航空俱樂部成員,至於悄悄打造的內河作戰艇部隊,則是嚴格對外保密的,如今卻被馮楠一語道破,而且說出了藏匿和伏擊的位置。
馮楠卻不管他們的臉上如何變化,自顧說道:“但是叛軍的變化肯定也是有變通的,再怎麼也不會把自己的有生力量往對方的火網裡送,所以他們會選擇在火力掩護下,在這裡……”馮楠又在狼嘴下顎往南兩倍半的距離上畫了一個小圈,接着說:“他們會選擇在這裡放下登陸部隊,然後展開步兵炮火,一路推進,這樣你們的炮臺將會受到東、南,兩個方向的打擊。”
一個年輕軍官說:“他們佔不了便宜,我們在這裡有固定的狙擊小隊,還有雷場……”他才一開口,就自覺失言,旁邊也有軍官用眼神提醒了他。
馮楠笑道:“無論有沒有狙擊部隊和**,這一波進攻都不可能成功的。不得不說,你們自衛軍的部署還是非常成熟實用的,只要你們協同的好,即便是叛軍在這裡放下兩個營來,也攻不下你們的防線,不過……”
喬伊擔心的話題終於來了,他有點緊張, “是這裡嗎?”他手指着炮三連的位置說:“這裡之多隻能容納偵察小隊登陸,而且很難攜帶重武器。”
“迫擊炮和火箭筒沒問題吧,甚至是輕型反坦克**。”馮楠說:“現代科技已經是單兵和步兵小組具備了強大的打擊能力,而且你們似乎忽視了一個重要的問題——潮汐。我來的時候無意中看新聞,看到本地區將面臨有史以來最低的一次退潮,這意味着有更多的敵人可以在這裡登陸。”
“即便登陸也至多給我們造成一點麻煩罷了。”說這話的人是魔術上尉,“我們的火炮主要是坦克和步兵戰車的炮塔,口徑和火力都非常強大,防護力也是一流的,而且作爲支撐點目標小,生存能力很強。”
“可是你們的炮塔不能轉動,只能依靠自身有限的仰俯角和射角對敵射擊,這也就是你們爲什麼對炮塔的需求量這麼大,以至於‘暫借’了我們殿下所有的‘貨物’,因爲你們必須利用炮塔進行相互掩護,才能消除射擊死角,死角雖然消除了,可是你們永遠也不能發揮全部的火力對敵,有可能在一兩個炮塔浴血奮戰的時候,其他的炮塔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吧,而且一旦敵人的突擊手迂迴到炮塔側翼,你們就完了。”馮楠說完,把筆輕輕的放到了桌面上,然後又把餐盤拉過來,拿起餐叉吃了一口東西,自言自語地說:“有點兒涼了。”
喬伊愣了幾秒鐘,忽然一把抓過那張草圖,拍在自己面前仔細的看,馮楠和亦歌這邊的人一下就都涌到他那邊去了,空氣都一下流通了不少。
馮楠繼續淡定地有一口每一口的吃飯,亦歌也對馮楠剛纔的表現頗爲得意,心中也暗自遺憾金麗沒有在場,她不就是等着這種場面呢嗎?
喬伊來回把圖看了幾遍,然後小心地摺好放進襯衣口袋對馮楠說:“馮,你的觀點確實很有意思,我也很希望能繼續跟你研究下去,只是一旦深入,必然涉及細節,有些話我們還不方便涉及。”
馮楠一邊吃東西一邊說:“理解,所以今天的軍事會議上我基本就沒說話,原本只想多聽聽,誰知不是壞消息就是沒消息。”
喬伊有點臉熱,因爲最近幾天,望東城商會最高議事會對福特納王室的態度確實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他略微尷尬地對馮楠說:“馮,我只是幸運的喬伊,而且我還想失禮一下,實在是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去辦,其實和你共進午餐非常愉快,我非常的不願意離開。”
馮楠說:“沒事,中國有句老話,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儘管去忙你的吧我的朋友,我也很高興再次見到你。”
喬伊又叮囑了一個手下在他離開後好好照顧馮楠和亦歌,他自己卻急匆匆的走了。
馮楠此行的目的已經差不多達到了,還映證了很多之前不明確的消息,因此心情一下好了不少,胃口大開,也不管冷熱葷腥,盡得一飽,隨後才辭別了衆人,和亦歌一起悠悠達達的走了出來。
亦歌其實憋了很久,一出沒走出多遠帳篷就笑着問:“原來你心裡有底啊,還裝啥都不知道,連我都給騙了。”
馮楠苦笑道:“我有什麼底啊,察言觀色,以話套話而已,好在畢竟不是正規軍,內部矛盾不少。”
亦歌說:“那也很了不起啊,我發現我也開始崇拜你了。”
馮楠說:“可別,捧高了死的快。”
亦歌話鋒一轉:“不過,你知道這麼多東西,開會的時候怎麼不說啊。”
馮楠說:“開會怎麼說啊,好歹是軍事會議,人家再怎麼都是一國的,就算平時不團結,也不能再正式場合對我們這些外人露啊。也是我運氣好,剛好是幸運的喬伊,要是換了別人,還得費一番周折。”
亦歌笑道:“不過話總是能說出去的吧。”
馮楠說:“那是他們的防禦體系確實有缺陷,不然我也沒辦法。”
他們說說笑笑的回到金麗用餐的帳篷,一進門就覺得冷颼颼的,再看金麗陰沉着臉,身後的莎爾娜則一個勁兒的朝他們擠眼。
馮楠和亦歌這才收斂了笑容,亦歌上前對金麗說:“殿下,咱們回去吧。”
金麗白了馮楠一眼說:“回吧回吧,反正在這裡也是冷板凳。”
馮楠則說:“殿下,咱們先回去,或許明天就該輪到咱們讓別人坐冷板凳了。”
金麗聽了就是一喜“你是說……”
馮楠馬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笑呵呵的出門去集合隨行部隊去了。
就這樣,金麗公主也沒向因斯萊克上校辭行,悄然無息地離開了自衛軍指揮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