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楠被震的腦袋嗡嗡直叫,耳朵也暫時失聰,五臟六腑彷彿都移了位,同時又好像是有千萬根小針在裡面不停的扎,他極力地收攏起散亂的意識,艱難的支撐起身子來,忍着肺部的劇痛呼吸着滿是塵埃和充滿硫硝氣味的空氣。
一位老兵說過,只要還能喘氣兒,就不會死。這句話馮楠從聽到的那天起就一直記的真真兒的。
馮楠已經很狼狽了,但那兩個少婦更慘,雖然有馮楠護持着,卻也成了馮楠的肉墊,又是沒見過什麼場面的,此時已經面色蒼白,目光呆滯,完全沒了自主意識。
馮楠又一手一個勉力把兩個少婦托起來,撫着她們的後背,不停的大聲說:“別怕,呼吸!呼吸!呼吸!”
因爲馮楠自己都有些失聰,聽自己的聲音都是模模糊糊的,因此也只得盡力的大聲喊叫,希望可能也因爲爆炸而失聰的兩個少婦能聽到。
總算是不負所願,兩個少婦在馮楠的關照下,終於倒出了一口氣,隨後就抱着馮楠放聲大哭起來,其中一個還哭着喊道:“天吶,這是怎麼回事嘛。”
也不知怎麼了,按說這個時候腦子裡不應該出現這些怪念頭,可馮楠腦子裡偏偏想到:這場面要是讓蘭小魚看到,會不會在電話薄上又多兩個爛貨?
不過見兩人已經沒事,周圍也有保安壯着膽子聚攏過來,馮楠的聽覺和頭腦也逐漸的恢復中,就對一個保安說:“快,照顧她們。”說着就要起身走,卻被兩個少婦緊緊拉着說:“別,你走了我們怎麼辦?”
馮楠說:“現在已經安全了,我得去把那小子抓回來。”
一個少婦說:“不行啊,我們害怕啊,萬一你走了他又繞回來殺我們怎麼辦?”
馮楠說:“不會的,警察馬上來了。”邊說,邊掙脫兩個少婦,衝出公寓樓大門。
公寓院子裡也開始有人小心翼翼的聚攏,指手畫腳的議論紛紛,卻沒人敢靠近。馮楠在人羣中尋找着,他雖然沒怎麼看清那個人的臉,但記得那個人衣領是藍色的,靠着這個明顯的標記,馮楠在人羣中看到了他。這傢伙,爆炸發生後沒有立刻離開,居然還留下來看效果。
原本馮楠沒看見他,但他見馮楠沒受傷,還衝出來找人,自己先心虛了,轉身就跑,就這一轉身,讓馮楠看到了他的藍領子。其實原本馮楠還有些不確定,但他這一跑,算得上是自我暴露了,於是兩人展開了一場追逐戰。
這要是單純的比賽,馮楠要追上這人不算很難,可是圍觀的人太多,等馮楠也排開人羣擠出來,那個人已經出了小區。等馮楠追出小區,卻又看見這傢伙朝一個夜市跑去。
要說這個傢伙確實也不笨,專找人多的地方鑽。
馮楠當然不會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他,立刻也循跡追去,直到把這個人追進一個小衚衕。
這是個死衚衕,但是比較深,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很多伏擊都發生在這種地方。
果然,裡面還有他的同夥,兩個年齡差不多的小夥子。其中一個見馮楠追了進來,轉臉對藍領子說:“毛頭,你丫怎麼又讓人給盯上了?”
馮楠看着那個藍領子,覺得他似乎比電梯裡的那個人矮一些,多半是追錯認了,此時身後也傳來腳步聲,馮楠的心往下一沉:被人包了餃子了,追錯了就已經夠背了,還被人包餃子,我這得多倒黴才遇得上這一出啊。
幾個人中有個好像頭頭的人看了馮楠一眼,笑着問:“我看兄弟是個聰明人,不是想來找麻煩的吧。”
馮楠說:“不怕找麻煩,就怕麻煩找上身。”
那人一笑說:“是個明事理的。”然後轉身就藍領子毛頭說:“都拿出來。”
毛頭在懷裡摸呀摸的,摸出三四個錢包來,那個小頭頭對馮楠說:“看看哪個是你的,是你的就拿走,不過按規矩得留二十塊錢手續費,明人不做暗事,賊不走空,你懂的。”
馮楠這個鬱悶啊,合着追岔了,這是一羣掏錢包的,都是藍領子惹的禍啊。
馮楠還沒來得急說話,身後的一個人忽然說:“毛頭,你咋搞的,怎麼拿玻璃插人家?有點行業精神好不?”
這麼一說,馮楠才覺得背後有一股劇痛傳來,看來多半是中了爆炸碎片。
那小頭頭聽了甩手就給了毛頭一耳光說:“你咋搞的?這怎麼收場?”
馮楠此時反而不着急了,居然還笑着對那小頭頭說:“兄弟,不是他的錯,咱們是誤會了,事情辦擰了。”
“誤會?”小頭頭看看馮楠,又看看毛頭,毛頭這才一臉委屈地說:“你也聽見他說了啊,我沒碰他的,我就在市場裡看了他一眼,他就玩兒命的追我。”
小頭頭又看看馮楠,馮楠沒等他開口,就先苦笑了一下說:“剛纔隆順小區那邊砰的一聲,你們都聽見了吧?聽見了就先幫我一個忙吧。”
馮楠回到小區的時候,警察和救護車都到位了,馮楠背上的碎玻璃被那幫小偷幫忙拔去了,也進行的簡單的包紮,那個小偷頭頭還送他一片藥吃,說是止痛超級有效。在止痛這一點上他沒有撒謊,但這要吃了之後,腦袋就有點暈暈的,估計那藥裡也沒什麼好東西。
一邊和出警的警察接洽,馮楠一邊打電話給木木通報了遇襲的情況,讓他們加強防衛,隨後又打電話給韋浩文等人,把情況都說了一遍,這時警方也已經把樓層裡的居民都疏散下來了,馮楠一家家挨着找,卻沒找到蘭小魚和他爸媽,正着急呢,聽到後面一聲喊,才一回頭,懷裡就已經扎進一個人來,是蘭小魚,又哭的稀里嘩啦的。蘭東明夫婦則跟在後面,原來他們聽到爆炸聲就急匆匆下樓找,而馮楠那時剛好離開。
馮楠見大家都平安,就對他們說:“這裡暫時不**全了,我給你們另找個住處吧。”他這麼做是有道理的,若不是湊巧和蘭小魚吵了架出門,幾分鐘後,那包**很可能會被不知情的蘭東明夫婦帶進家裡來,後果可真不敢想。
蘭小魚此時很聽話,只知道順從的點頭,於是馮楠去開了車,帶着一家人就在福特納王室外交機構附近找了家酒店,把他們都安頓下來。又過了半個多小時,韋浩文也到了,馮楠就讓蘭小魚先去她父母房間去待一會兒,房間裡只留下他和韋浩文兩個人,好單獨交換點情報。
通過馮楠對那個藍領子人的描述,韋浩文又拿了照片給他確認,認定了這個藍領子人就是魯姜。
“沒救了,這個人瘋了。”馮楠評價說。
韋浩文也嘆道:“是啊,居然跑進居民小區去放**,簡直是喪心病狂。”
馮楠說:“無差別攻擊一向是被某些業餘軍事家所推崇的以弱勝強的法寶,所以不稀奇,我說魯姜瘋了,是他也沒主意了。”
韋浩文問:“這怎麼講?”
馮楠說:“這個魯姜開始做事還是很有條理的,雖然戰略荒誕,但在戰術上也是一環扣一環,目的性和邏輯性都很強,可這次炸我卻沒任何目的性可言,無非就是報復我在攻擊授權書上簽字,泄憤而已,對於他現在的處境沒有任何改變。”
韋浩文點頭道:“如果他現在純粹是爲了報復而展開行動,那麼誰得罪過他可得小心了。”
馮楠說:“沒得罪的也得小心,這種人的心態已經沒法受控了,是不是得罪了他全憑他一念之間,別說這種人心理變態的,就是平時喝多了酒的,硬說別人瞪了他一眼就拔刀子殺人的不也多得是嗎?”
韋浩文說:“那我們必須加強警戒了,福特納外交機構和留學生的看押場所必須加派人手,還有你這兒,我立刻派人來。”
馮楠說:“最好能在他下一步發瘋之前把人抓到,另外蘇妮和另個孩子還在他控制之下,要提防被作爲人質。”
韋浩文嘆道:“沒想到我們這一大幫子人,被一個四流業餘軍事瘋子給弄的手忙腳亂。”
馮楠說:“我還不是差點被他幹掉?名頭都墮了,不過這種人最可怕之處不是他的本事大,而是他想到了就敢做,而且不計後果,這個最要命。”
韋浩文嘆了一口氣說:“要不我給你留把槍?你這上有老下有……也算是特殊情況特殊處理。”
馮楠笑道:“算了吧,我現在是福特納外交官,持槍證不需要你發。”
韋浩文也跟着笑了一陣,然後建議道:“現在警方正在抓緊時間審訊那幫留學生,需要你幫忙。”
馮楠說:“不就是授權書嗎?我都簽了啊,只要保障他們的休息,飲食,沒有刑訊逼供,一切按法律程序來,我這兒就沒話說。而且跟你說實話浩文,這幫孩子實在太不像話了,要不是我現在接任了外交官,我都不想管他們,無差別攻擊,虧他們下得去手,要我說啊,殺人償命,該無期的無期該槍斃的槍斃,虧他們平時還吃我那麼多飯,怎麼一點兒人性都不長?”
韋浩文說:“真要按法律來,一個也槍斃不了,裡頭沒一個滿十八歲的,而且還牽涉到外交事務……算了不說這個,反正我已經和警方溝通好了,審訊材料也給你過過目,你對這些孩子的瞭解遠超那些警察,說不定能找出些有利於我們的東西來。”
馮楠想了一下說:“好吧,不過先說好,我現在只是代行職務,等金麗派來的正式外交官一到,我立馬卸任回家,誰也別攔我。”
韋浩文連聲說“好”並笑着說:“咱們不就是爲了先把這個坎兒邁過去嘛。“
正在馮楠和韋浩文正在商量下一步怎麼辦時,魯姜也在思索這個問題。事情做到這一步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而蘇妮對他也不再言聽計從,誰讓他把這件事算是辦砸了呢?女王那邊下了命令,要求潛逃在外的留學生們立刻向中國警方或外交機構自首,蘇妮已經快扛不住了。
魯姜覺得這件事最終自己被背上全部的責任,情況會越來越不妙,蘇妮等人說破天也有外交關係保着,就算判上幾年,服刑最多一半時間就會找個藉口出獄回國,而自己呢,捅了天大的漏子,除非從金麗女王那兒拿到一直特赦書,否則是死定了,然而自己做的事害的女王差點流產,這紙特赦肯定是拿不到了。
“我呸。”魯姜在黑暗裡吐了一口吐沫,罵道:“什麼女王,也不是個有雄才大略的。”他至此依舊感到知音難覓,伯樂難尋,果然已經病入膏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