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安東野說的很是誘人,他正是算準了安世賢的心理,現在他們剛剛和柳伐談了一下僞降一事,想來柳伐對他們的防備會寬鬆許多,夜襲,是極有可能會成功的!
安世賢心動了,他真的心動了,他不知道他的信早就被面前的這個兄弟劫了下來,事實上他對秦天昭也沒有太大的信心,求人不如求己,安東野的這話真的是說到了他的心坎上,現在他們假降柳伐,柳伐必然會他們放鬆警惕之心?若是偷襲成功,不僅可以解莽原之圍,或許還能襲殺柳伐,想到能夠殺柳伐,他馬上心熱了起來。
“呵呵呵呵,哈哈哈……”
安世賢先是低聲笑死,笑到後面卻止不住放聲大笑起來:“好,好,二弟,你不愧是我莽原的頭號智囊啊,哈哈哈……”
城樓之中空空蕩蕩,只有安世賢和安東野二人,安東野默默的看着安世賢,心底的最後一絲希望也被打破,安世賢,沒救了……
“又開始笑了,又開始笑了……”
幾個士兵低聲嘀咕着,他們嚴重懷疑,安世賢得了失心瘋,城頭上的士兵毛骨悚然,大半夜的,這長長的聲音在遍地死屍的城頭上顯得格外詭異,讓人心寒。
葉十七默默的看着城樓,他還沒有睡,拖着疲憊的身子,他又開始查哨了,他不知道這莽原還能守多久,但是他知道,一旦城破,他的後果絕對不是自盡那麼簡單。
“這……”
城頭上一個士兵盔甲歪歪斜斜,沒有一點樣子,躺在箭垛裡,沒有一絲緊張的意思,這是一個比較重要的哨位,可是這守哨的人卻在睡大覺……
“讓他好好休息吧!”
葉十七輕輕擺擺手,隨即站在了這個哨位上半晌,看着城下柳伐的大營燈火通明,他不由嘆了一口氣,微微一嘆聲音不大,卻是驚醒了睡覺的這名士兵,他剛剛睜開眼,就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微微一怔,馬上反應過來,手按在刀上,大喝道:“誰?”
葉十七還沒來得及說話,身旁的侍衛已經是冷哼一聲:“瞎了你的狗眼,你看不到葉將軍嗎,什麼時候了,竟然還有心思睡覺……”
那士兵一聽到是葉十七,馬上變了臉色,正要跪倒,又被葉十七一把攔住。
葉十七輕輕的拍了一把他的肩,嘆了一口氣,沒有多說什麼,隨即帶着巡夜的士兵朝着下一站去了,生前何必久睡,死後自會長眠!
莽原的風,越刮越發的冷,這是初春的寒潮來了,天氣冷的如同回到了年前,莽原城中,人人自危,誰都不知道,柳伐什麼時候會打進來,這莽原城,還能守多久,只是,活一天,總要做一天的事,吃一天的飯的!
“咚咚咚……”
城主府中,戰鼓擂響,城中所有的人都變了臉色,不管是青壯,還是婦孺,他們都一同朝着城主府奔去,安東野站在安世賢的一旁,臉上滿是笑容,心裡更是樂不可支,莽原的動亂,纔剛剛開始。
“咳……咳……”
突然,安東野變了臉色,站在北風中咳嗽不停,臉色都有些憔悴,安世賢本來聽到這鼓聲心裡很是暢快,只是身旁多了一陣不和諧的咳嗽聲,一下子就擾亂了他的興致。
“唔,二弟啊!”
安世賢撫了撫鬍鬚,沉吟片刻,終於開口了。
“咳,咳……大哥……咳……有什麼事嗎?”
聽到這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安世賢再一次皺起了眉頭,他嘆了一口氣,溫聲道:“二弟,你身子不適,就回去歇着吧,莫讓邪風侵入身子,再加重病情就不好了,莽原的擔子,還得你幫我多分擔,快回去休息吧!”
安東野等的就是這句話,只是他只是心裡喜悅,臉上卻是一點也沒有表現出來,而且看起來更加的蒼白了,他聽到安世賢的話,又重重的咳嗽兩聲,擺擺手:“不……咳……大哥,我……咳……”
“二弟,回去,來人,將二老爺送回府中!”
看到安東野還有些堅持,安世賢心中有些不悅,隨即也不去理他,將安東野的兩個侍衛喊過來,示意他們送安東野回去。
安東野本來就是假意堅持,看到安世賢強迫自己回去,心裡別提有多樂了,他顫抖着抱抱拳,顫聲道:“也……咳……也好,那大哥……咳……我先回去了……咳咳……”
說着安東野又掏出手帕掩住嘴脣,輕輕的咳嗽兩聲,一搖一晃的出了城主府。今日要做的事,雖然不說是天怒人怨,但是也算是壓迫百姓了,這種場合,安東野自然不願意去,他可不想給自己惹上一樁罵名,這黑鍋,還是由他大哥來背比較好。
安世賢看着自己這個二弟遠去,心裡也是一鬆,渾然不知,從一開始,自己就被這個親兄弟給算計了,他站在北風中,腰挺得很直,頗有點老當益壯的味道。
“城中的父老鄉親,兄弟姐妹,我是安世賢,諸位,有禮了!”
安世賢清清嗓子,看着高臺下的百姓,微微躬了躬身子,隨即又看向臺下,意氣風發!
看到這鼓聲吸引了大半莽原城的百姓到來,安世賢站在高臺上,也是覺得很自豪,原來他莽原,還有這麼多百姓,若是這麼多百姓,人人都拿起兵刃,莽原城外的柳伐大軍又算得上什麼,此時他徵發百姓的決心更大了,而此時城中的諸位將領還矇在鼓裡,絲毫不明白安世賢的意思。
葉十七拖着疲憊的身子,看着高臺上的安世賢,心裡莫名一沉,突然生出一種不詳的預感。
安世賢究竟要幹什麼?
城中的百姓,將領百思不得其解,只是默默等待着他的下文,高臺下靜悄悄的,沒有一點點聲音,安世賢心中也生出一些古怪,只是這古怪一閃而逝,他決定的事,想方設法都要做到。
北風在他耳邊呼嘯着,吹着他有些鬢角的白髮,他手握在腰間的長劍上,大吼道:“莽原的百姓們,敵人就在城外,他們要搶奪我們賴以生存的家園,要殺我們無辜的百姓,就在不久前,我們有多少士兵,你們有多少丈夫,兒子,父親,死在城外的大軍手中,我們還能忍嗎,我們難道還能忍受他們的暴行嗎,我們要奮起反抗,與他們鬥爭到底!”
安東野換了素衣,悄悄的站在臺下,看着安世賢如同小丑一般在呼喊,如同一條喪家的野狗,瘋狂的咆哮着,他微微揚起嘴角,臉上露出一個不屑的表情,他要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一半,接下來,就要看他大哥在臺上怎麼表演了。
臺下一片平靜,百姓們只是麻木的看着安世賢,他們只是手無寸鐵的百姓,他們所要的,不過是一時的平安,一畝薄田,以及溫飽而已。
因爲他們太容易知足,所以他們總是在讓步,讓步之間,他們不斷的屈服,從他們舒適的日子一步步走向貧窮,漸漸的,他們連貧窮的快樂都享受不到了。
城下兵將都是面面相覷,不知道安世賢在想什麼,百姓們更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沒有反應,甚至連一點喧譁都沒有。
望着下方或熟悉或陌生的臉孔,這些都是他的子民,看到沒有什麼反應,安世賢心中冷笑。
沒有任何人能理解他,也沒有任何人能知道他的雄偉抱負,豎子不與爲謀,自己志向高遠,只可惜卻不被俗人理解,當然,他也不需要被人理解,他是安世賢,唯一的安世賢!
“譁”的一聲,安世賢展開一張白絹,他嘴角微微一咧,隨即看了一眼臺下百姓,用全身的力氣道:“凡家有父母者,可不出徵;家有妻兒者,亦不出徵;家中獨子者,可不出徵;家有妻室而未得子嗣者,可不出徵,除此四類,城中壯丁盡需披掛,出城隨我殺敵!”
此言一處,臺下譁然,若是說之前說的和他們還沒有什麼關係,剛剛安世賢說的這幾句話着實與他們息息相關,這一紙命令出去,不知要死多少人!
“城主大人,這使不得!”
葉十七聽到安世賢的話,馬上變了臉色,他掙扎着就要朝高臺上走去,卻又被一旁的黑衣衛攔下。
“有何使不得?”
安世賢冷冷的看了一眼葉十七,臉色冷的可怕,若是旁人便也罷了,可是葉十七作爲領軍大將,竟然也反對他,這讓他很沒有面子。
“咚!”
葉十七掙扎着,他畢竟只是一個武將,更何況他現在還受了傷,自然不是黑衣衛的對手,他無奈,只能跪倒在地,痛苦的道:“還請城主大人三思,我們的職責就是保護百姓。如果逼迫百姓拿起武器去參加戰鬥,那麼我們一直堅守着的信念還有什麼意義?這座城池守下去還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