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蠻子眼看是逃不掉,都是慘笑幾聲,隨即朝着幾十匹馬砍過去,馬兒受驚,開始亂跑起來,南獄士卒看到這些受驚的馬兒也都是頭疼不已,隨即四散開來。也就這一刻,爲首的蠻子滿身是血,他身體最是強健,此時也是受了不輕的傷,此時就剩下他一個人,他強撐着坐上馬,就要逃走,他一定要把消息傳出去,他又咬咬牙,對着馬狠狠一腳,馬兒吃痛,隨即揚起前蹄,瘋狂的奔跑。
南獄士兵看着他上馬,心裡都是一冷,若是真讓他跑了,他們哪有臉面回營。隨即也都不顧一切的朝着馬衝去,奈何這畜牲發狂,終究不是人可以匹敵的,何況是一羣畜牲。
那蠻子上了馬就輕鬆起來,他趴在馬背上心中微微一喜,只聽見一陣破風的急響,這人瞪大了眼睛,竟然跌下馬來,只有吃痛的馬兒不顧一切的仍然還在向前狂奔。他眼裡滿是不甘,怎麼會,怎麼會……
微弱的日光下,一羣人朝着一個流血的身影匆匆跑去,那道流血的流血的身影顫抖着,隱約可以看見他的背心插着一支箭,白色的劍羽沾染上一絲鮮紅,在這朝陽中顯得格外耀眼,日光逐漸散去清晨的霧靄,一輪大日冉冉升起,沒有夏日的灼熱,只有一分溫暖。
“不錯,就是準頭還有些差。”蔣百宴笑着,看着一旁咧嘴的青雲飛,這傢伙還真有一股蠻力。
“嘿,差點讓他跑了。”青雲飛沒有理會蔣百宴,只是摸着手裡的弓,柳伐也是淡淡一笑,隨即低下頭去,又看着一份地圖,又輕聲道:“去,把那些人的屍體處理了,還有把他們的衣服留下,出去摸一摸情況。”
“扒死人衣服?”青雲飛摸摸腦袋,有些難以理解。蔣百宴拍拍他的後背,哈哈一笑,隨即出去吩咐了,柳伐的意思,他還是能明白一點。
待在山裡不是長久之計,還是要想辦法衝出去,畢竟他來塵關不是爲了窩在這裡,令柳伐非常奇怪的一點就是,這一路上遇到不少逃難的百姓,卻爲什麼看不到敗逃的南獄兵馬,而是在各處都是蠻子,南獄的蠻子雖然多,但是還沒有多到這種程度吧?
突然想起來前幾日救下的幾個百姓,柳伐心裡一動,隨即讓人把他們帶過來,柳伐看着幾個老人孩子走過來,心裡也多了幾分溫暖,這幾個百姓眼裡再也沒有初見時的麻木,最起碼看起來有些人的味道了。
“大將軍好。”那幾個百姓滿臉笑意,隨即就要跪下行禮,尊卑貴賤早就刻在了骨子裡,即便柳伐不救他們,他們也不敢不跪下來。
柳伐連忙走過去一把攔住他們,苦笑道:“莫要如此,莫要如此,折殺我了。”和幾個人寒暄一番過後,隨即問起了這塵關的戰事。
這一問,柳伐才明白,塵關戰事吃緊到一種可怕的地步。這次蠻族大軍南下,一路上殺戮無數,不少的百姓都淪爲蠻子的奴隸,更有不少死在這些蠻子的屠刀之下,塵關居住的蠻族也混跡在殺人擄掠的行列,以前的鄰居在一夜之間就成了殺人狂,塵關城內的蠻子更是悄悄的殺城中守軍,也是因爲這樣,塵關城還沒守多久,就被破了。
現在的塵關到處都是蠻子,而他們這些年紀太大的連奴隸也做不了,要麼就被這些蠻子當牲口一樣的羞辱,要麼就直接殺掉,他們一路渾渾噩噩的逃到這裡,本來就是生不如死,若非柳伐出手,他們也樂的一了白了。
聽到他們言語之中淡淡的淒涼與心酸,柳伐突然站了起來,他握緊了雙拳,歪着頭望向天空,看着刺眼的陽光,柳伐心裡滿是憤怒,他不知道怎麼去表達自己心裡的憤怒,在這裡,是沒有蠻子可以讓他去殺的。
柳伐讓他們先下去了,那幾個百姓千恩萬謝的說了一堆,柳伐也沒聽進去多少,他心裡有點亂,他一肚子的火氣沒有地方發泄,但是自己又是一軍之將,若是什麼都按着自己的性子來,對這些弟兄也太不負責了。
大帳是臨時搭起來的,雖然簡陋,柳伐也不是太在意,他這幾天一直在想着怎麼做,憑藉自己千十號人,實在翻不起什麼風浪,這塵關到處都是蠻子,稍有不慎,自己就會全軍覆沒。
天氣有些冷了,南獄的樹葉很少有枯黃的時候,此時卻是被風吹得亂顫,天色也漸漸昏沉下來,這天似乎都要塌了下來,雷雲滾滾,天際都快要炸裂開來。
風吹起柳伐的頭髮,一雙有些疲憊的眼睛望着遠處,他喃喃道:“要下雨了麼?”
話音剛落,又是一聲炸雷響起,豆大的雨點開始慢慢砸下來,柳伐坐在帳中,突然身子有些發冷。
“天氣是越來愈發不好了,弟兄們都沒有什麼厚的衣服,如果不是皮甲,估計都快染上風寒了。”辛和在帳中燃起一堆篝火,手裡端着一個土碗,一邊吃着,一邊漫不經心的道。
柳伐吃的很快,他放下手裡的筷子,微微一笑:“吃點飯,身上也就稍微一熱,這幾日怎麼樣?”
蔣百宴也停下來,眉頭一揚:“這幾天蠻子們沒有什麼動靜,廣平可能也沒辦法守下去了,現在也就磨石嶺這一塊還在磨蹭着,不過磨石嶺估計也沒多少糧草了,我們現在的處境很尷尬,沒地方可以去,可以說,就是一股散兵遊勇。”
柳伐點點頭,隨即又問道:“周圍的情況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小規模小一點的蠻子,這麼下去,兄弟們手裡的刀都快鏽了,我們北上可不是爲了貓在這裡混日子的。”
聽柳伐這麼一說,蔣百宴先是一怔,隨即翻開了地圖……
雨後的南獄,道路並不是特別的泥濘,大雨洗淨了所有的血腥,一切都向往日一般的平靜,孤山西北六十餘里外,一個寧靜的部落,這以前是一羣漢人世代居住的地方,不過現在裡面全部都是蠻子,三四百蠻子守着一羣掠奪來的糧草,財物,甚至還有不少的奴隸都在這裡像牲口一樣的生活。
遠遠地柳伐就能聽到一陣陣囂張的笑聲,隨即就是斷斷續續的慘叫。柳伐眯了眯眼睛,微微張了張嘴:“是這裡嗎?”
青雲飛點點頭,隨即低聲道:“這裡有三百蠻子守着,裡面大多是這羣畜牲搶來的東西,還有不少漢人奴隸被關押在這裡,大約有一百多,都是壯年男子。”
柳伐輕嗯一聲,隨即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他在默默的等待,這些蠻子,沒有一個可以逃走,無論是爲了百姓,還是爲了自己手底下的弟兄,他們沒有一個能活着走出這裡,柳的摸了摸手裡的刀,隨即閉上了眼睛。
畢竟已是深秋,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柳伐卻沒有妄動,他還在等待,他在等待這些蠻子睡熟,手下的士兵們早早的握緊兵器,殺戮的一刻,很快就要來臨。
月色晦暗,映在人的臉上,顯得格外的蒼白,蠻子們沒有再折磨他們的奴隸,他們也有些乏了,營寨之中,只有一些微弱的篝火,幾個守夜的蠻子無精打采的圍坐在一起,雖是值夜,他們還是悄悄的打盹兒,誰也不知道這深夜裡潛伏的殺機。
“動手!”柳伐輕輕打了一個手勢,十幾個個手腳輕便的士兵已經開始朝着這個營寨悄悄動起來,深夜將這些人影盡數藏匿,在這個安逸的營寨之中,一如既往的平靜。
十丈,五丈,三丈……
高臺之上篝火微微一顫,一把匕首已經朝着一個蠻子的咽喉刺過去了,“噗”的一聲,那蠻子突然睜開雙眼,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張着嘴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黑衣下一把血紅的匕首輕輕的拔出來,那個蠻子依舊靠在高臺之上,平靜如同以往的夜晚,只是有一雙不甘的眼睛從未閉過。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打盹兒的人還是老樣子,只是空氣之中,瀰漫着一些詭異,幾聲不經意的風吹草動,又有幾個蠻子倒在地上,似乎睡熟了一般,只是他的咽喉在不斷流淌着一些東西,只是這一切都被黑夜和大地所吞沒。
風聲漸漸的急了起來,這些人的動作也更麻利了,風聲遮住了細碎的腳步聲,灰色的烏雲也悄悄擋住了天上的血月。
“敵襲,敵襲!”
終於有人察覺到了不對,一個蠻子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他大喊着,隨即就抄起了手中的刀,刀還沒有出鞘,一把血腥的長刀已經朝着他砍過來,他慌忙一閃,一隻胳膊已經飛上了天空。
“殺啊!”
所有的哨位都被清除了,柳伐揚着手中的長刀,快速的朝着大營衝去,後面是五百南獄軍。營寨之中雖然有人察覺出了不對,可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大軍如同潮水一般向着營寨涌來,些許反應迅捷的蠻子摸着刀就朝着寨口衝去,只是憋着殺氣的南獄士兵豈會放過他們,無情的刀鋒不斷的刺向蠻子們,慘叫聲瞬間傳遍了整個營寨。
柳伐一刀飛起,一個蠻子慘叫着倒在地上,鮮血濺在柳伐的盔甲上,柳伐轉過頭去,大喝一聲:“中軍隨我殺蠻子,青雲飛,給我燒了這裡,百宴,去救困在這裡的百姓!”
無數的火把朝着營帳扔去,南風大起,瞬間半個大營就被燒起來了,無數的椽木砸下房樑不少沒有出去的蠻子在火裡慘叫着,卻衝不出連天的火海,火場上只剩下一具具焦灼的屍體。
喊殺聲漸漸的小了,隨地都是蠻子的屍體,痛苦的呻吟聲在漸漸的弱下去,南獄士兵們看到能動的蠻子就過去補上一刀,血泊裡只有死不瞑目的蠻子,還有一柄柄染血的長刀。
“救我們,救救我們!”
青雲飛燒大營的手藝挺潮的,倒不是火不夠大,事實上大半個營寨已經成了一片廢墟,但是在後面的十幾所牢房裡,關押的是塵關的百姓,他們被關在這裡,眼看着大火朝着這裡蔓延過來,這些被關押的百姓也感覺到灼熱在不斷的逼近,他們也是急了,拼命的呼喊着,可是大門被牢牢的鎖着,想逃卻怎麼也逃不出來。
終於,蔣百宴聽到了這裡的呼救,他真是欲哭無淚了,這混蛋,燒火燒的跟他媽火頭軍一樣,順着呼喊,蔣百宴終於找到了困在這裡的百姓,他藉着火光,看到大門上的長鎖,大喝幾聲,大刀砍在門鎖上,火花四濺,蔣百宴的虎口也是微微一抖,濃濃的黑煙已經薰的蔣百宴幾乎喘不過氣來,又是一刀下去,門鎖終於被斬開……
“呼,孃的……”蔣百宴眯着眼睛罵了一句娘,隨即撞開了大門,一羣百姓瞬間開始往出來擠,附近的幾個牢房也被打開,大批大批的百姓從火海里衝出來,他們都被滾滾的濃煙薰的大聲咳嗽着,盡力朝着火海外面衝去……
看着火海里的南獄士兵,柳伐臉黑的如同被火薰過一樣,他看着眼前被火薰的滿臉焦黑的青雲飛,突然覺得有些牙疼,他看了看火海里的弟兄們,對着青雲飛就是一腳,隨即破聲大罵道:“走,隨老子救弟兄們去,你真是燒的一手好火啊!”
蔣百宴薰的眼淚都流出來了,他嘴裡不知道在磨嘰着什麼,也在朝火海外面衝去,終於有兩個百姓看到了蔣百宴,二話不說,就把蔣百宴架了出來。蔣百宴再也不罵了,只是一個勁的咳嗽……
“報,將軍,蠻子援軍在十里開外……”
柳伐一凜,蠻子們動作不慢嘛,他看着已經被救出來的蔣百宴,微微點點頭,隨即下令道:“百宴,帶着弟兄們先走,青雲飛,你來斷後。”
一聲令下,大軍馬上變隊,柳伐帶着人馬先走一步,這裡存儲的糧草並不是很多,至於財物,柳伐也沒有想過帶走,蔣百宴也沒有忘了放出來的百姓,這些百姓現在也只能跟着大軍走了,畢竟是南獄的百姓,他們跑起來並不比士兵們慢多少,看到行軍速度並不慢,柳伐也是微微鬆了一口氣。
深夜之中,行軍的不只是柳伐,還有一股蠻子急急的朝着火場衝過來,大火熊熊,整個營寨籠罩在火海之中,濃濃的黑煙方圓十幾裡都能看到。
“快,再快一點……”
這羣蠻子走的更急了,人頭攢動,這股蠻子並不比柳伐手下的兵馬少,足足有八百多人,他們行軍極快,不多時就靠近了這片火場,青雲飛看到不遠處隱隱的殺氣,他知道蠻子們已經很近了,也是時候走了,他揮揮手,悄悄的追向柳伐。
終於,這羣蠻子趕到了火場,血腥被濃濃的黑煙遮住,薰的人不住的咳嗽,爲首的蠻子看了看火場,皺起了眉頭,他眼中一片陰霾,他轉過頭去,沉聲道:“赫木,馬上帶着人去追,他們一定還沒走遠,快去!”
赫木點點頭,隨即朝着一個方向帶着人馬繼續追去了,爲首的蠻子又留下人馬去撲滅這裡的火,他知道這裡的財物一時之間帶不走,儘快撲滅大火,說不定還能挽回一點損失……
“蠻子追上來了!”
忽明忽暗的火把從遠山極速的奔馳過來,青雲飛眯了眯雙眼,冷笑一聲,揮了揮手,隨即跑得更快了,他手底下只有二百士兵,此時此刻還不知道對面有多少人馬,他皺着眉頭,沒有一點辦法,營寨之中拼殺了半個時辰,弟兄們早就累了,蠻子們的速度越來越快,青雲飛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青雲飛握緊了長刀,這一段路真是太漫長了,這些蠻子正是如蛆附骨啊,他咬了咬牙,又是悶聲喝道:“快,再快一點!”
他幾次想下令回頭去和這夥蠻子拼命,可是他拼不起,他手底下只有這二百多弟兄,若是真蠻幹,這二百人馬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能白白的丟了性命。
夜中漫長,難眠的人又豈止柳伐!
北上幾日,秦天昭只是藏匿在羣山之中,安秋烈是越來越不滿了,雖然還能聽自己的調令,不過以後就很難說了,時機未到,着急的又何止安秋烈。
“報,將軍,孤山有動靜,柳伐帶了半營人馬出了山,現在只有辛和帶着四五百人守着大營,我們要不要動手!”
黑夜之中,一雙眸子微微一亮,秦天昭嘴角稍稍一揚:“半營人馬,孤山只有四五百人,柳伐現在在哪裡?”
他把燈臺放的離地圖很近了一點,看着孤山周圍,又眯了眯眼,隨即自言自語道:“孤山西南?”
“是,柳伐此時就在孤山西南,他破了蠻子一所營寨,此時正在迴轉,可能不久就會到孤山了。將軍如何……”那人點點頭,隨即又是疑惑起來。
秦天昭笑笑,又爲自己斟上一杯茶水,輕聲道:“柳伐不甘被動,他手中又沒有太多人馬,西南角的蠻子營寨是最好的開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