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必要勸我,一會兒,把我扔進去,連同這數百車的糧草一起焚化,明白麼?”
南宮制怒看着跪倒在地的南宮适和親衛,言語雖輕,但是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親衛和南宮适對視一眼,眼中都有些哀傷和痛苦,南宮制怒的傷勢並不是很嚴重,但是他一直都不願意退走,此時此刻,更是想讓衆人在焚燒糧草的時候,將他一併扔進火堆,這樣的事情,衆人又怎麼忍心做出來。
“義父……”
南宮适剛剛說出這兩個字,南宮制怒馬上臉色冷了下來,他看着南宮适,頗爲不悅的道:“哼,這是在軍中,你忘了我說過的話了嗎?”
公私分明,南宮制怒從來都是說到做到,因此在軍中,他與南宮适從來都只是以從屬相稱。
南宮适聽到南宮制怒這麼說,馬上也就閉嘴了,他也不再勸阻,南宮制怒從來都是說一不二,除了秦文,還真沒有人能勸動他。
氣氛彷彿凝固住了,大帳之中,從來都是熱氣騰騰,只是幾人都真實的感覺到了一種寒冷,仔細算來,此時已是小寒。
大帳外面,鴉雀無聲,柳傲似乎也是明白了什麼,只是緊緊的靠在葉若昕的身邊,小臉凍的發紫,臉色也有些木然。
葉若昕依舊是穿着那件鋼甲,幾日的磨合,看起來似乎是協調了許多,但是還是有些寬大,上面到處是深淺不一的劃痕,她也懶得修補了。
山頭上,只是點着幾個火把,沒有多少人,但是他們都圍攏在一起,享受着最後的時光。
天色慢慢的又暗了下來,兵士們並沒有埋鍋造飯,只是匆匆的吃了一些帶的行軍糧,滿是不耐的看着山下,顯然是有些厭倦了,數日的功夫,他們打退了不知道多少波進攻,但是這些人如同沒完沒了一般,每次打退,他們又衝上拉。
“給我殺,這一次,給我全殲南宮制怒麾下人馬!”
安世賢不知道自己是第多少次說這樣的話了,他冷冷的看着背後的人馬,眼中閃爍着興奮,因爲他的出來,山上真的是沒有多少人了,寥寥無幾,屈指可數。
衆將士眼中沒有興奮,沒有好戰,他們比南宮營的將士還要累,數千人馬,連幾百人都解決不了,他們默默的等待着安世賢的命令,等待着下一次衝鋒,他們也明白,不殲滅南宮制怒,不破了這山頭,安世賢是不會罷休的!
“城主,你看……”
葉十七臉色一變,看到山頭上濃煙滾滾,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怎麼了,不過是……”
安世賢還想鼓動一下士氣,聽到葉十七奇怪的話語,皺了皺眉,隨即轉過頭瞥了一眼山頭,有些不以爲然,剛剛說了半句話,隨即又猛地將頭轉過去,看着山上的濃煙,臉色變得極爲難看。
“衝,殺啊,給我滅了南宮制怒,快,殺上去!”
如同咆哮一般,安世賢憤怒的大聲喊道,衆人一愣,全然不明白安世賢爲什麼突然發狂,唯有葉十七懂得安世賢爲何暴跳如雷,安世賢雖是老邁,但是他腦子反應不慢,看到那滾滾濃煙,哪裡還不明白,那是南宮制怒在焚燬糧草。
他看到衆人不爲所動,隨即又怒氣衝衝的下令,生怕糧草被全部燒光,這火焰纔剛剛升起,想開也沒有燒多少,若是任由南宮制怒這麼燒,再加上北風呼嘯,要不了半個時辰,捏山上的糧草將會全部化爲灰燼。
他真的是急了,這山頭上的糧草少說也有一百多車,這一百多車糧草,足夠他莽原兵士吃一段時間了,現在正是亂世,糧草和馬匹都是極爲重要的,更何況,這片上還有不少的糧草是他安世賢的。
“衝!”
葉十七不再猶豫,此時也不是磨嘰的時候,要是糧草真的被燒光,此次北上,就會沒有一點意義,他大喝一聲,隨即帶着麾下人馬,拼命的朝着山頭上殺去,從山下望去,山頭上沒有一個人影,只有一杆大旗,還在迎風飄動。
“準備拼命吧!”
葉若昕將頭髮盤起,一隻手緊緊的拉着柳傲,臉上沒有半分波動,她平靜的看着葉十七衝過來,慢慢的握緊了手中的兵刃,後面十時令皆是一臉的不自然,不能在耽誤下去了,若是真的等他們衝上來,即便是有路,他們也是逃不掉的。
“殺!”
葉若昕看着莽原的士兵開始朝着山上衝擊,她冷冷一笑,一臉的嘲諷,她自然也是知道南宮制怒的命令,她沒有去勸南宮制怒,若是換做她,她也會這麼做,或許她會做的更早。
南宮制怒已經被扶起,他也坐在了山頭上,雖然他受傷不輕,甚至呼吸起來都很不爽利,但是他臉上只有淡然,這麼多年,他早已看淡了生死,很多次,其實他感覺自己已經死了。
“兄弟們,送老子一程!”
南宮制怒擡擡手,隨即又大聲道。
衆人沉默無語,齊齊跪倒在地,臉上有哀傷,有決絕。
“扶老子起來!”
南宮制怒淡笑一聲,隨即又挑了挑眉毛,看着身旁的親衛和南宮适。
南宮适咬咬牙,低着頭過去,一把攙起了南宮制怒,攙起南宮制怒之後,南宮制怒擺擺手,隨即便朝着濃煙中晃晃悠悠走過去,再也不顧山頭上的衆人!
“將軍!”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隨即馬上低聲嗚咽起來,男兒有淚不輕彈,此時他們卻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南宮制怒彷彿沒有聽到一般,仍然一步一步蹣跚的朝着火堆之中走過去,他已經能夠感覺到火熱,甚至有火星砸向他的臉龐,只是他始終沒有停下腳步,只是慢慢的朝那裡走,沒有一絲顧慮。
“殺啊!”
喊殺聲越來越近,南宮适的臉色也變得猙獰起來,他臉上的那道疤此時看起來也是分外可怖。
“給我頂住!”
南宮适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說了這四個字,他麾下的人馬隨即都站了起來,看着山下的兵馬,眼中都閃爍着決絕,絕對不容許他們衝上來侮辱將軍,至少也要撐到將軍魂歸幽冥,這滿滿數百車的糧草全部燒光,即便是死,也不能給莽原的這幫雜碎留下。
“死來!”
南宮适拔出刀來,他不想守了,對於南宮營的將士來說,只會攻,不會守,他徑直朝着山下衝去,如同一頭髮狂的莽牛一般,橫衝直撞,所過之處,一片哀嚎,一片血腥。
“殺!”
葉若昕看着天邊,終究是幽幽一嘆,等不到就是等不到啊!
黃昏將近,大月將臨,接天之處染上一分血色,昏沉沉的,似乎要碾碎腳下的大地,似乎是感覺到這淒厲北風也在寒戰中開始嗚咽,漫天彩旗飄搖,血腥瀰漫在每個人的耳目之中。
“永別了!”
葉若昕閉上眼睛,低聲一嘆,隨即又馬上睜開,眼中射出一絲瘋狂的色彩,她抽出軟劍,絲毫不顧背後的十時令,只是摸了摸柳傲的頭,隨即便朝着山下衝去。
醜臉上有些難看,隨即又示意身邊的人守護好柳傲,帶着其餘的人也衝了上去。
“殺,給我殺!”
安世賢在戰車上哆嗦着,此時顯得氣急敗壞,歇斯底里,山上有他的五十大車糧草啊,那些都是他莽原的積蓄,此時他的心都在滴血。
跟前的護衛大氣也不敢出,只是小心翼翼的侍候着安世賢。
“咯噔,咯噔......”
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一陣馬蹄聲,踏在地面上,如同地震一般,安世賢眉頭一皺,馬上轉過頭去,隨即眯了眯眼睛。
地平線上,大隊黑壓壓的騎兵緩緩出現,最初只是細小的一點,不過片刻,那一個點變大了許多,數千鐵騎沉默無聲,只是急急的朝着這裡衝過來。
安世賢看到那數千鐵騎,那馬蹄聲如同是踏在他的心上,每一步都踐踏着他脆弱的心靈,他的心漸漸的沉了下去。
看到這數千兵馬平白無故的出現,安世賢麾下的幾個大將也是懵了,不過一瞬,他們馬上又反應過來,隨即急聲下令,想要阻擋這數千不知從哪裡來的兵馬。
只是山下能有多少人馬,只有安世賢的一些親衛和一支千人的騎兵而已。
“殺!”
從那個方向傳來一聲震天的喊殺聲,衆人一驚,隨即看到一個白袍大將手持一把長刀,帶着沖天的殺意,遠遠的向這裡奔馳過來。
那人胯下馬兒嘶鳴,竟然跑的比其他的馬都要快,片刻,那人便脫離了大隊,但是那人且不停下,只是跑的更快了,面對着數千人馬,如同看着數千土狗一般,他的臉上沒有絲毫懼意,他的心裡同樣如此。
“將軍,是將軍,主母大人,快看,將軍來了,將軍來救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