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信也不答話,一摧胯下戰馬,如風馳電掣般斬殺數名塵關軍、突至陸欽近前。
“呔,看戟!”趙信震怒一吼,巨大的黑戟殺氣翻騰,狂嘯直下,猛擊陸欽頭顱!
“開!”陸欽大叫一聲,舉起手中長刀猛力向上一迎。“當”一聲火星四濺處,陸欽如遭雷擊,“蹬蹬蹬”連退三步,趙信亦被陸欽巨力反噬,連人帶馬被震得倒退一步,幾將地面犁出四條淺淺的蹄坑!
趙信愣了愣,能與他較力的人天下少之以少,不想今日碰上一個,隨即大笑一聲:“好漢子!再來!”一摧戰馬,胯下戰馬打了個響鼻,當空騰起,向陸欽撲來。星漢燦爛中,一道黑色的光輪發出燦爛地寒光,斜劈陸欽脖頸。陸欽亦是不服,獅吼一聲,手中長刀搶起一陣狂風,猛擊黑光!
“當——”又一聲巨響處,陸欽大叫一聲,雙手虎口震裂,鮮血淋漓!“啊——!”陸欽狂怒,不顧手上的傷口,手中長刀橫掃胯下戰馬前蹄: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陸欽跟隨武澤多年,也不是什麼逞匹夫之勇的人。
陸欽雖怒,卻未失理智!趙信見狀大吃一驚,這章野將好生血勇,將上身賣了給我,只求擊殺胯下戰馬,真是不怕死呢!
趙信愛馬如命,不肯拿胯下戰馬與陸欽交換,當下急一扯一提胯下戰馬馬繮。胯下戰馬通靈,迅速會意,急長嘯一聲。騰空而起,避過手中長刀的同時,雙蹄猛踏陸欽前胸!
陸欽措不及防,被胯下戰馬雙蹄踏中,大叫一聲,巨大的身軀倒飛而去,重重地跌落在地,口中“哇”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手中長刀也不知扔到了何處!
趙信摧動胯下戰馬,似一道閃電從陸欽身邊捲過。那黑戟泛出的刺骨寒芒讓陸欽心中一涼:“完了,沒想到一生征戰,死於此地矣!”忽覺頭頂一涼。卻是束髮高冠被黑戟挑斷。
“嗖……砰!”
就在此時,一支箭從黑暗之中射了出來,陸欽一愣,隨即聽到了一聲怒喝,那聲怒喝來自趙信。
“青雲飛在此!”
喊聲如同沉雷般悶響,又如九天傳來清音,青雲飛馬快人快,轉瞬到了趙信身前。
他舍了狼牙鐵棒,而是換了一把寒鐵槍,長槍雷轟電閃般擊出!趙信見到那人極快,已然來不及躲閃,怒吼聲中。長槍對穿而出。就算死,他也要殺一個夠本。可不等槍及青雲飛,就覺得胸口一涼,轉瞬被一股大力帶起,趙信只感覺自己凌空飛起,越飛越高,如有飛鳥般。鏖戰的疆場驀然沉雷斷喝,就有了那麼一刻沉寂。
轉瞬衆人就見到趙信被青雲飛一下刺透了胸膛,再一抖手,百多斤地份量就飛了起來,而且越飛越高……鮮血如泉的灑落,陽光照耀下,潑出一幅慘烈的疆場征戰圖!寒風吹過,血腥之意濃烈不去。衆將心寒。暗想難道這人就是那個威名赫赫的青雲飛?
主將一死,趙信所率之部更是失去了控制。只覺得到處是敵人,顧不得殺敵,只想逃命,南獄軍最前騎兵已呈崩潰之勢!青雲飛一槍殺死了趙信,卻是沒有絲毫得意之色,他自從率隊衝來之時,感官就一直處於高度的敏銳。趙信只是注意到對手衝來,他卻一開始就認出了趙信這個主將,射人射馬,擒賊擒王,他地目標只有一個,就是刺殺趙信。
要知道,趙信那一箭給青雲飛帶來的,不是痛苦,而是羞辱,青雲飛還從來沒有被人放暗箭,而且差點射死!
“咳……青雲飛……你……你好卑鄙!”趙信躺在地上,還有一絲氣可出,不斷的掙扎着看着對面塵關軍前的大將,咬牙怒聲道。
“哼,彼此彼此!對面的賊子,吃暗箭的滋味如何?”青雲飛皮笑肉不笑的道。
“噗……”
趙信還想說什麼,吐出一口鮮血,隨即再也沒有了呼吸,含恨而終!
青雲飛看着百步之外亂成一團,驚慌失措的南獄軍,他只是冷冷一笑,銀槍斜舉,忽然暴喝道:“弓箭手,放!”一陣整齊的弓弦彈響,他背後早已等待多時的弓箭手毫不猶豫的鬆開了緊繃的弓弦,漫天的箭雨,帶着呼嘯之聲,毫不留情的朝亂成一鍋粥的南獄軍射去。
無數哀嚎聲響起,南獄軍如同秋天被收割的麥子似的,倒下了一大片。慘叫聲傳入耳中,青雲飛絲毫不爲所動,這是南獄軍,是南獄軍的亂臣賊子,不值得他這個異族的塵關將軍憐憫。
“弓箭手,放!”
又一陣箭雨襲來,南獄軍再次倒下一片。趙信麾下的一個頭領怒髮衝冠,揚起手中的長刀,大喝道:“兄弟們,進亦無路,我們跟他們拼了!”“殺!”
中伏之後,南獄軍士氣低落到極點,這頭領的蠱惑煽動並沒能讓他們產生同仇敵愾的響應,只有數十名士兵語含驚懼的應合了幾聲。青雲飛冷笑,接着大喝道:“盾牌上前,攻!”整齊的鏗鏘之聲,金鐵摩擦着戰甲的鐵葉,盾牌手踏着整齊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南獄軍壓去,盾牌手後面,是一支支冰冷的長矛,矛尖閃爍着寒光,像一個個嗜血的惡魔舔着嘴脣,等待飽飲敵人的鮮血。
“格殺勿論!”
死了主將,南獄軍羣龍無首,面對青雲飛的大軍,他們便是逃,也插翅難飛,南獄軍們面帶驚恐,不少人竟已忘了逃跑,眼睜睜看着殺氣衝宵的騎兵們揚着手中的長刀,向他們殺來,那雪亮的刀光折射出刺眼的寒光,在溼潤的空氣閃閃發亮,傳來淡淡的鐵鏽味,就在這一呆一楞之間,騎兵們愈發近了。
“跑啊!”南獄軍隊伍中,不知是誰嘶聲大喊了一聲,聲音蘊涵無限的驚恐和絕望。一聲叫喊將衆人叫回了神,南獄軍們顧不得方向,掉了個頭便朝西邊奔逃過去,在溼潤的土地上展開了一場關乎生死的追逐。
這不是兩軍交戰,這是單方面的圍剿,兵力相差懸殊,士氣更是天差地別。南獄軍士兵們覺得此刻自己就是一羣毫無抵抗力的綿羊,不論青雲飛怎麼對待他們,他們也只能乖乖的任由驅使。兩軍交鋒是要憑實力的,目前而言,他們根本沒有實力,他們甚至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
“我降了!”
最後面的南獄軍士兵們終於承受不住這巨大的無形壓力,率先扔下了武器,雙腿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匍匐在塵土之中。他們不怕死,但更渴望生存。有人帶頭,頓時南獄軍士兵一陣騷動,如同瘟疫一般,迅速傳染了整個南獄軍陣營。連領兵的將領都扔下武器,無謂的反抗是愚蠢的,誰都明白這個道理,能活着,當然還是活着的好。包圍圈仍在縮小,盾牌後一雙雙陰冷寒森的眸子,冰冷的注視着這羣可憐又可恨的綿羊,當這羣南獄軍在章野城中大肆屠殺自己的袍澤之時,當他們心懷歹毒,妄圖殺死南獄的百姓之時,他們可曾想過,風水輪流轉,當日便轉回來了。
青雲飛踏着整齊步子。陸欽也是站了起來,雖是臉色蒼白,但是手中的兵戈握的極緊,他們需要一場屠殺來發泄長久以來的痛楚。
兩面豎起的盾牌如同兩道不可逾越的銅牆鐵壁,正一步步將南獄軍逼至城牆之下。手執盾牌的士兵們看都沒看匍匐在地上投降的南獄軍,大步跨過他們的身軀,隊伍依舊整齊的向前逼近。盾牌之後,一聲聲淒厲的慘叫傳出,投降的南獄軍被盾牌後的長矛毫不留情的戮殺殆盡,沒留一個活口。
馬上騎士毫不猶豫的舉刀,然後狠狠朝南獄軍的脖頸劈下,隨着第一聲絕望的慘叫,驚恐萬狀的南獄軍們眨眼間便被隨後趕至的騎兵洪流所湮沒。
“走吧!”
大雨如注,滿地血屍,青雲飛擦了擦槍頭,將一塊已經染紅的白布丟在地上,申請有些落寞,殺的是自己人,同樣是南獄的士兵,實在是沒有什麼太多的感覺,不知不覺,他已經把自己當做一個漢人了。
隨着趙信的死亡,柳伐和秦天昭也開始隔水對峙起來,金水以南,爲秦天昭的地盤,金水以北,便是柳伐的所在了。
半載光陰,在西南的土地上,已經被分割爲四個板塊,蠻族徹底退出了西南府便是一角,他們也不曾佔有,沐家在與柳伐的結盟下勉強支撐着,苟延殘喘,佔據在平南府周圍的一小塊地方,秦天昭也是沒有北上,始終在金水以南,四方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或許他們都要站穩,或許他們都在等一個機會!
夏日炎炎,微風輕撫,燥熱中已隱隱有些清涼氣息。蜿蜒起伏的山路上,蹄聲嘀嗒清脆,揚起的塵灰中,疾速駛來兩匹快馬。
駿馬氣喘咻咻,口吐着水霧,不斷打着噴嚏,身上積滿灰塵,顯見已行了極遠的路程。爲首的那個騎士衣裳臉頰沾滿了塵土,汗珠順着臉膛滴下,衝出條條溝渠,將他化成了一張大花臉。蜀道艱難,自入了川開始,道路便一直在崇山峻嶺中盤旋,所謂的官道也不過是在半山腰開鑿出幾條小路,狹窄無比,一邊靠着險峻的山崖,轉過頭來,就能看見腳下刀削似的巖壁和奔騰不息的江水。
再望腳下,石岸雲崖的銀沙江挾浪翻滾,來自大雪山的三川江川流不息,二江奔流到此,聚焦彙集,水掀巨石、驚濤拍案,嘩嘩的巨浪就彷彿漫天的雲雪,呼嘯着在山崖間撞擊旋迴,瞬間化作一隻桀驁的巨龍,怒吼着滾入長江之中。
“輿州,將軍,到輿州了!”
另一個騎士指了指兩邊一塊巨石,上面草草的寫着三個大字,顯然是很久之前寫的了。
那被叫做將軍的人看了一眼界碑,微微一愣,轉瞬,已是過了兩年,上一次在這裡,他遇到了天殺衛的襲殺,遇到了很多的人,發生了很多的事,很多人因爲他而死,很多人也死在了他的手中。
只是這一年多的功夫,一切都變了,再走到這裡,又是另一種滋味。
“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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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將軍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默默的點點頭,隨即催動胯下駿馬,繼續朝着前面走去,快到中元節了,他要回去,只要不死,他都要回去的!
“先去吃飯吧,天氣很熱,對了,以後也不要叫我將軍,叫我公子便好!”
走了不遠,二人便是一頭大汗,爲首的那人擦了擦頭上的汗,隨即轉過頭來,看着身後的護衛微微一笑,顯得很是儒雅,若是腰間再佩戴一枚玉佩,決計算得上是一個翩翩佳公子了。
“是,將……公子!”
那侍衛苦笑一聲,隨即又下意識的弓了弓身子,卻讓那人又是一笑。
“前面就是川府城了,休息一下吧!”
那人看了一眼路旁的一個攤子,微微一愣,突然又想起許多往事,好像就是昨日一般。
二人到了前面有燈光的地方,才發現不過是個麪攤。一個木杆上挑着一塊略微髒舊的布,算是地攤的幌子,布上只寫了一個面字,倒是簡單明瞭。有些昏暗的燈光下,有些昏暗的燈光下,一個老人躬着身子,精神倒好,做面送面,跑來跑去。
一個大鍋裡面滾滾沸沸,老人切的手指寬的面下去,不一刻撈上來,熱氣騰騰,加一勺子熬了很久的大骨湯,一點青菜,然後端上來,只要兩文錢一碗。如果想要解饞,只要再加上幾文錢,就可以再要一碟葷菜或者老人自己調製的涼菜。
夜色已晚,老人的麪攤竟然還坐了五六個人,埋頭吃麪,津津有味。
“面的味道好不好,看看有沒有吃的就知道。”那人嚥了下口水,肚子嘰裡咕嚕。
“那倒說不定。”那侍衛也望着吃麪的人,“說不定他們和我們一樣,沒人做飯,只能囫圇湊乎一頓。”
“可是看他們的表情我就知道,這面一定好吃。”那人飢腸轆轆,“就這裡了。”“將……公子倒是飢不擇食。”
那侍衛並不反對,找了張桌子坐下來,依照別人的食譜點了兩碗麪,一碟滷豬手,一碟鹽羊肉。桌子上滿是油膩,他也沒有理由反對,二人都不介意,只吃了幾口就是忍不住的稱讚:“這面味道很好。”
二人不約而同,相視一笑。老人笑面顏開,這是他的手藝,忙碌一晚,還有什麼比聽到客人誇獎手藝更高興的事情?二人邊吃邊聊,老人竟然又送上一盤小菜,說了一句,送給客官,再去忙碌。
那人說道:“他的日子也是有滋有味,我要是老了,不知道能不能這麼愜意,這樣的日子,實在是有些乏味。”
說着那人已經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看他的模樣,似是極爲文雅,但是吃起飯來,卻是狼吞虎嚥,吃的也是極爲乾淨。
天邊夕陽蠻大,帶着一絲血紅與純淨,那人看着夕陽,隨即大步走了出去,身旁的侍衛看到那人已經吃完,隨即也一口吞完,扔下一串銅錢,看着那人的背影就追了上去。
“公子,等等我!”
……
出蜀即見川,一片坦途,眼看着帝京越來越近,那人的眼神也有些迷離,當年,他從這裡匆匆離開,直至現在,他纔再一次回來!
“瀟瀟暮雨寒,飲馬過江山……”
臨水依舊是那條臨水,上原依舊是那一個上原,柳伐站在臨水之上,心中不竟有些哀傷,寒舉如同他的影子一般,緊緊的跟在柳伐的背後,一眼不發,有些事,他可以說,有些事,他不能說,分寸二字,很有講究。
事實上,很多人都反對柳伐北上的,雖然柳伐北上是爲了祭奠亡父,此乃忠義孝悌之事,本來不應該阻攔,只是現在的局勢很是複雜,西南未定,柳伐一去,他麾下的將士可以說是羣龍無首,更何況,出了洪城郡,就不是柳伐的地盤了,且不說大理的人想置柳伐於死地,到了帝京,還有一個不得不面對的問題,那就是少武家的人,特別是少武恆勇,所以柳伐北上,是一件極爲不妥的事,也是極其危險的,只是柳伐決意要去,旁人也是沒有辦法。
作爲柳伐的親衛,寒舉雖也覺得很不妥,但是他能做的,就是跟隨柳伐,保護柳伐的安全。
“走吧!”
柳伐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一步步走過了那熟悉的臨水橋,他依稀還記得,在那一年的初春,柳震在這裡送他們進京趕考。
又是春風十里,已是人去樓空,不知不覺,只是一年多了。
柳渙入京之後,極少回來,但是很多人爲了巴結柳渙,還是重新修繕了柳渙的舊居,包括柳震的墳墓。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再一次靠近自己以前居住過的地方,就得不竟有些失神,這裡,還算是自己的家嗎?